那两根青藤被剑锋削断,同时慕剑风腰腿发力,奋力一跃,背着聂心依从藤网上飞荡而去,聂心依不料慕剑风有此一招,心儿仿佛要跳出胸口,紧张的放声大叫。两人才离藤网,红烟随后杀到,又冒起了阵阵白烟。
那青藤结实粗壮,能够承载两人的重量,忽的荡开,嘭得一声,撞在崖壁上。慕剑风尽管已用双腿撑住,但还是硬磕了一下,疼得牙儿发麻。
“心依,快看,你左边不远处有块空地,咱们暂且在那安身。我马上使劲弹开,你便趁此跳将过去。”慕剑风低头看着周围的地形,此次着落的地方与自己的估计相距不远。
聂心依循目望去,左侧不远处的确有一块江边凹凸出来的岩石,虽然奇棱怪状,好歹能让二人容身,而且岩石后面似乎有一处地穴,尽管阴暗潮湿,但毕竟比这江面之上温暖舒适多了。可是她看着那汹涌澎湃的江面,头晕目眩起来,加上她右腿受伤,奇痛无比,实在没有勇气跳下,急的慕剑风大吼道:“快点,再迟了,这青藤便断了。”
聂心依被催促不过,心中自尊心陡起,暗自咬牙道:“大不了一死,可不能被他瞧不起。”于是趁着慕剑风再次荡起之时,施展身法,跳上岩石,痛呼一声,踉跄着地,后怕之下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慕剑风眼见聂心依脱险,也是轻舒一口气,随后奔来。那巨虎的结局却是大为不妙,藤网在连番打斗折腾之后已是四分五裂,青藤接连断裂,已成土崩瓦解之势,巨虎胆战心惊,连连挣扎,四肢乱舞,可它动作越急,青藤散架的趋势便越快,已有大半纷纷坠入江面,巨虎眼看大难临头,狂吼连连。
慕剑风站在岩石边看着巨虎那狼狈的情态,暗自好笑:“这下无法猖狂了吧!这叫此一时彼一时。你这能喷火雾浓烟的畜生遇上水不也照样乖乖就范。”慕剑风心中得意万分,想到刚才被巨虎撞破气氛,搅了好局,甚是愤恨,再想到被它逼得差点葬身江底,更是犹未解气,暗忖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我来帮忙着送你一程。”他已觑准远处的几根青藤乃是整个残网的关键所在,正想使出御剑七式一举斩断青藤,好让那巨虎洗个舒畅的冷水澡。
可那巨虎仍在垂死挣扎,巨尾乱旋,浑身斑纹闪出殷红色光芒,嘴中竟隐隐冒出火圈。这些奇怪的举动激起了慕剑风的一丝记忆,他似乎在哪见过如此场景,思索片刻,左臂一挥道:“它难道便是传说中地心烈虎。异兽志载西南山区有一种上古异兽,地居,吞食岩浆、猛禽为食,体格巨大,斑纹红艳如血,口腹能喷射火焰,难道指的便是眼前的这家伙?”慕剑风好奇心顿起,思忖道:“它可是大有来头,可遇不可求,就这样死了,未免可惜。”慕剑风心中起了恻隐之心,手中动作便慢了。
此时聂心依也倚壁斜站在他身边看着巨虎作最后的挣扎,看着它那死中求生的执着,再想到只要再有两根青藤断裂,它便无力回天,心中未免有了感同身受之情,身上发抖起来。慕剑风以为她耐不住这江上的严寒,很自然地试图去搂着她的肩膀,可不想被她冷冷推开,同时斜睨他一眼道:“男女授受不亲,请侯爷自重。”慕剑风一愣,缓不过神来,大是不解的暗忖道:“难怪古人言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刚刚共患生死,转眼便形同陌路了,岂不叫人伤心。”
慕剑风心中受了打击,便也生出一股傲气,那天不怕地不怕地性子又冒腾起来。正在此时扑腾一声,巨虎应声掉入河中,连灌了数口江水,显然是不熟水性,生命垂危。慕剑风想到:“天生异兽,若不是为祸百姓,便能一匡天下,我既有澄清宇内之志,遇上这等缘分,便不能让它枉死,若是它兽性难驯,大不了被它吃了便是。”慕剑风被聂心依一气,断了儿女情长,少了顾虑,做事也豪纵起来,已有心出手相救巨虎。
只见那巨虎死死缠住几根青藤,在江边探首扑腾,全没了先前那不可一世的霸气。真是龙困浅滩遭虾戏,慕剑风知道机不可失,连忙探身江上,从江面上捞起几根断了的藤条,缠绕成一条长绳,在空中甩了甩,溅起无数水珠。
一旁的聂心依疑惑不解道:“你这是作甚?”
慕剑风也不回头看她,冷冷道:“我自有用处。”这时那巨虎终于坚持不住,扯断两根青藤,顺流漂移下来,就在经过慕剑风身前之时。慕剑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出手,那藤绳如闪电般直入江面,缠住巨虎的身躯,慕剑风大吼一声道:“起。”使出自己浑身劲力,向上扯拉,原本孤立无援的巨虎得此襄助,求生之欲炽烈无比,轰的一声,从水中窜了出来,那阵势真是惊天动地,连带掀起滔天巨浪,壮观得令人惊悚。
聂心依实在不明白慕剑风的用意,尖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质问道:“你这是干什么,莫不是想要寻死?”
慕剑风精力虚脱,向后仰倒,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巨虎上得岸来,仰天长啸,同时晃动身子,抖落身上的水珠,从它的吼声中依稀传出无比喜悦之情。它缓缓地向慕剑风靠近,慕剑风却是原地不动,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聂心依更是不敢言语,惶恐地贴身在崖壁上。
慕剑风眼看巨虎已到身前,无奈的笑道:“虎兄,你若是真饿了,那便吃了我吧!反正我陷在此地,早晚也是个死字。”可那巨虎虽龇了龇牙,但没有半点撕咬的意思,反倒伸出它那长长地舌头在慕剑风身上舔了舔,很是亲昵。
慕剑风大为高兴,赞道:“我早猜你小子不是平凡之辈,定是已通人性,不会干出恩将仇报的事来。”说着伸手摸了摸巨虎的身子,暗奇道:“这家伙嘴里能喷出火来,怎么身上却是冷冰冰的?”
聂心依瘫软在那里,想到刚才情形真是不绝如缕,一旦慕剑风被巨虎咬死,她定会步其后尘,葬身虎腹,因此埋怨道:“你以后做事能不能有点分寸,事先跟我商量一番。”
慕剑风也没好气道:“本侯原本便是乾纲独断,一个独治,向来不需征求别人的意见。尤其是聂姑娘这种出身名门,高贵典雅之人更是万难企及,为了不班门弄斧,自讨没趣,也不敢有碍清听,只得武断专行了。”
聂心依柳眉一皱,道:“换在往日,我自随你,只是如今咱们绑在同一条船上,万事还是有个商量的好。”聂心依何等聪明,怎会看不出慕剑风心态已起变化?可是自己刚才推开他是出于本能,不想引得慕剑风如此不快,心中虽然不输给他,但是语气毕竟是缓和了不少。
慕剑风看她态度温和,气也消了一半,起身看了看远处的那处石穴道:“此地江流湍急,不宜行舟,咱们要想脱困怕是很难。如今四周无路,此处江面寒冷,咱们还是暂且到那石穴中暂避。”说着便走向石穴,又道:“你先在此等候,我进去探个究竟。”他低着腰板,亦步亦趋的摸索而进,发现里面昏暗无比,而且低矮狭窄、潮湿阴冷,但是总比江上风大浪大要强上百倍,而且里面并无凶禽猛兽,也算是个将就栖身的所在。
慕剑风于是退出来道:“里面还自不错,你先进去吧,我为你在外面把着风。”说着便让开了身子,聂心依爬了进去,发现里面的确比外面温暖许多,再也无心顾及其它,便倒地躺了下来。慕剑风跟了进来,坐在洞口。那巨虎似是舍不得离开慕剑风分寸,也佝偻着身子勉强挤了进来,便像一堵肉墙堵住了洞口,给里面的聂心依平添了几分温暖。
这处洞穴略高于江面,也只有慕剑风坐直挺腰的高度,但却是给了这两人一虎一丝生机,后世之人每每谈及此事,皆认为圣人上应天命,因此每每能逢凶化吉,转祸为福,非是寻常之人能享此机遇。
黯黯青山遮日暮,浩浩大江东注。
河水激荡壮阔,水面寒气逼人,激荡之声不绝于耳,举目眺望,对岸已朦胧迷离,难辨东西。
慕剑风静坐了一会,身子忽冷忽热,斜躺在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壁之下,真是万念俱灰。不禁忍痛吟诵起来:“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其承宇。哀吾生之无乐兮,幽独处乎山中。”
“真是乌鸦嘴!这天还真的下雨了。”聂心依腿伤严重,也无法入定,茫然的望向洞外,却见江面上泛起无数涟漪,迅速荡漾而开。又听慕剑风自作清闲,秀眉一皱,无奈道:“你倒是泰然自若,还有闲情在此吟诗作赋?”
慕剑风颤抖道:“既来之则安之,你我命中有此一劫,想逃是逃不开的。再说能和你在此幽处正是我求之不得的美事,我又何必自伤。”
聂心依不料慕剑风如此坦然,想到两人说不定就只剩几日性命,也少了往日的重重顾虑,继续问道:“我与你不过是数面之缘,你为何在崖顶要拼死救我?”
慕剑风萧索道:“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聂心依却道:“你应该知道我已心有他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