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宗逊看傅俊扎了会马,又传了他几招把式,让他自个去练习,自己则转过墙边,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抽烟。吞云吐雾之间,突然看到远处有人影闪动,一闪而没,再看时已是寻不着踪迹。“这里向来寂静,并无什么人走动,今日怎会?”汪宗逊心中纳闷,又想:“傅府上下百来口人,有人到这后院来也是稀松平常之事,不值得大惊小怪。”他怀疑自己太过紧张,打算不再理会,可是突然脑子里又闪出那几个人影,挥之不去,隐隐觉得不对,顿时一拍大腿,暗叫:“对了,来人服饰不似是下人,这么热的天气竟然头上还裹着丝巾,定是不想让人看到他们的真面目。这些人是谁?难道这傅府内还藏着什么秘密?”他越想越不对,于是也不招呼傅俊,直接朝着人影处纵身而去。
飞出几个弯,远远看到三个人影在花圃旁的一间房间前停了下来,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进去,其余两人则在外面望风。“此人来头不小啊!会是谁呢?”汪宗逊伏在隐密处,好奇心大起,又想:“慕小子叫我在皇都打探消息,几日来也没得到什么重要信息,今日正是个机会,且去瞧瞧他们谈些什么,说不定能派上用场。汪宗逊脚下一跺,腰腹一沉,犹如燕子般轻灵的上了屋顶,几个蜻蜓点水,已经飞到那间房间的屋顶,可是屋顶上阳光上剧烈,实在难以支撑得住,只好又飞下去绕到屋后,摸到窗户边。刚想捅破窗纸一看究竟,突然听到里面一个浑厚的男人说道:“太后驾临寒舍不知有何谕旨?”
另一个颇甜的女声道:“傅大人不必如此拘礼,快请起。”话音顿了顿了又道:“今日朝上讨论西南战局之事,各位大臣都发表了意见,唯独你一言不发,可有什么隐情吗?”
汪宗逊可是越听越惊,内心不断盘算:“来人竟然是当朝皇太后柳冰,难怪如此神秘?那男人定是傅长河了!两人一说话便谈到西南战局,看来与慕小子颇有厉害关系,此次也不算白跑一趟。且听她们说些什么。”
只听傅长河道:“微臣的确有话要说,可却不知该不该说。”柳冰道:“大人有话尽管说,今日此地只有你我两人,出大人之口,入本宫之耳,断不会有第三人知道,大人无须顾忌。”听到这里汪宗逊不禁暗暗好笑:“小妮子也太过自信,可把你汪老哥忘记了,我正是这第三人。”此时傅长河又道:“西南战局的确非同小可,说大了它会影响到整个帝国今后几年内的政治走向,但是非要在这其中分个是非出来,却也不是如此简单。慕剑风是有功帝国,却也太过好斗,野心不小,此次便是他先向秦家动手,这才引得秦家与其火并。慕剑风既如此,秦许两家又岂是良善之辈?小则希望称霸地方,大则便要插手帝国事务,这些人正是帝国今日心腹之患。”
柳冰嗯了一声,道:“此点本宫岂不清楚,只是无奈他们气候已成,清除不易,而且最近帝国内部乱事接连发生,自顾不暇,便无精力去约束他们了。”
“往日帝国鉴于实力不足,通常采用怀柔政策,或者是拉一派打一派,虽然暂时取得了效果,但却不是长远之计,长期姑息养奸才使政局糜烂至此,老臣至今思来,感慨万千啊!”傅长河说到此处连叹了几口气,柳冰似乎也有同感,也是连声叹息。汪宗逊觉得傅长河这番言辞倒也算是忠心耿耿,忖道:“你虽有心,可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啊!”虽然为他可惜,可是也佩服他的为人,于是便想见见他的真面目。手指上粘了点唾沫,点破窗纸,向内望去,一看之下,却是大感扫兴,原来从这个角度只是看到两道背影,并不能看到面容,不过那女子的身影很是婀娜,蛇腰蜂臀,让人浮想连连。
不一会儿,傅长河又道:“自从大将军掌权后力图改变政策,对藩镇采取强硬政策,取得了一些效果,微臣心中颇为赞同,这也是上次微臣为什么没有极力反对东征的原因。可大将军既已东进,帝国便已再无能力插手其它事务了。”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去打,咱们静观其变。”柳冰没想到傅长河的心思与自己不谋而合,很是惊奇。
“此是上策,他们三家这么旷日持久的打下去,损失肯定不小,无论谁胜谁负,都是帝国之福。”
“但慕剑风此次上奏求救,如若毫无表示,那帝国的威信?”柳冰似乎有点取舍不定。
“慕剑风此人少年得志,深不可测,帝国出力扶持他未必便得利,一不当心帝国反而会被他利用了,咱们不可不防啊!”
“大人您怀疑慕剑风?”
“太后,您好好想想,上次他奋死勤王,难道没有企图吗?”
“那他企求什么呢?”柳冰似是被他说动了,语气也不是那么肯定。窗外的汪宗逊可是听得冷汗直冒,暗忖:“傅长河好深的心计,可真的要把慕小子看穿了。”柳冰又道:“今天曾大人献计用政治手段解慕剑风之危,似乎也不费帝国多少实力。”柳冰虽然明白其中厉害,可是慕剑风毕竟危难时相助过她,此时叫她毫无动容却也不现实。
“此计明显是曾士秉偏袒慕剑风,万万不可采用。”
“却是为何?”
“诸侯之间争斗,帝国向来超脱其上,并不明确表态支持哪一方,这样他们为了争取舆论,便要仰仗帝国,帝国这才可以用计,维持平衡。此计长远来看后患无穷,可是眼前用来却是恰当不过。如果帝国公然下旨切责秦许两家,那便是表态支持慕剑风,把帝国和慕剑风绑在了一起,没了转旋的余地,甚不可取。”
“可要是慕剑风支持不住为两家所灭呢?”
“短期来看还不会,就算秦许两家得手,他们也一定会为了争夺战利品而撕咬起来,还威胁不到帝国。”傅长河看事之深真是匪夷所思,对西南几家诸侯的利害关系剖析的入木三分。
“那要是慕剑风战胜,对帝国见死不救怀恨在心,那怎么办?帝国可是少了个强援,多了个劲敌了。”柳冰心中对这个问题也是思考多时,此时把所有的疑问一股脑的抛了出来。
“有此可能,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帝国倒可以放心了,因为他一旦与帝国撕破脸,那充其量也不过是另一个秦无欲。微臣就怕他反而更加恭敬,那到时帝国就大事不妙了。”傅长河谈到这里,语气有点断断续续,似乎心中颇为挣扎。
“这又何解?”柳冰此时听得有点糊涂了,傅长河所说与自己平时所想真是相差何止千万里,可说完全是南辕北辙。但不明白的人又岂只她一人?连窗外的人汪宗逊也不禁在暗问:“这是什么道理?”
“民心。”傅长河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两个字,接着道:“他要收拢民心,以成其帝业。”
“什么?”柳冰听到此言惊呼出来,转过头来愣愣地看着傅长河。汪宗逊也是惊讶不已,连忙缩下头来,蹲在原处,他一来是震惊傅长河如此放肆之言,二来却是为柳冰的艳容所惊呆,心叹道:“世间竟有如此尤物!难怪慕小子心痒痒了。”
“太后息怒,请恕微臣烂言之罪。”傅长河看柳冰脸上罩着一层寒霜,出言请罪。柳冰显然是所受震撼太大,还没转过神来,片刻不语,直到最后才自言自语道:“你是说他要篡夺我南宫家的江山?”
“微臣信口开河,还请太后不必放在心上。”
“此话以后你切勿再提,恐怕惹下祸端。”柳冰这时才完全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心中对慕剑风总是有一种堤防的感觉,原来她在潜意识中已经感到了他的威胁。但是这些话都是猜测之言,万一泄露出去,将来不知有多少变故,于是柳冰连忙打住。
“是。”傅长河看柳冰渐渐恢复了常态,又言道:“当今多事之秋,西南之事咱们不能管,帝国内部之事却是不可大意啊!”
“哦?”柳冰大奇,问道:“帝国内部有何事?”
“大将军东征后,皇都守卫兵力空虚,最近皇都江湖人士云集,微臣怕要出现****。”
“何以见得?”
“最近刑部审理了一批案子,大都有江湖人物牵涉其间,这可不是正常现象。而且前几日温泉帮被劫了一批货物,甚是可疑。”
“什么货物?大人如此奇怪。”柳冰知道温泉帮的鲍峰与柳宪过从甚密,暗地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自己一直没深究。此刻听傅长河说来似乎不是一般的事情,暗想:“大哥又不知在干些什么?此次落入眼前这位‘铁面判官’之手,想要开脱也不是这么简单了。”
“军械!”傅长河脱口而出。柳冰一愣,骂道:“军械?这厮也忒是胆大妄为,竟敢私运军械?”不过转念又想:“这种违禁之事定是在绝密之下进行的,可怎会被人劫去?温泉帮在江湖上地位不弱,谁又有这种胆子与实力?”问道:“是谁干的?”
“目前还无眉目,不过看来像是江湖人物所为。”
“又是江湖人士,这群跳梁小丑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跑到皇都来撒野。你一定要彻查此事,严惩不贷。”
“微臣领旨。太后也得下令禁卫军加强戒备,以防不测。”
“本宫知道了。”柳冰点了点,又道:“本宫出来多时,这便要回宫。大人要有急事便可直接入宫奏报。”说着柳冰便要走出门去,傅长河低身恭送,汪宗逊看他们谈话结束,便施展轻功飞回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