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曲裾,影的心咯噔了一下,那是她经常喜欢穿的深衣(上古汉服)。
端木的脚步没有停留的意思,四十八号倒地的同时,端木的步子已经迈了出来。而影则因为想着这个她,心内忽而犹疑了一下,步子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开始变得重重起来,心事重重,脚步重重。
她的略矮的身子正好撑起深衣,有些微胖的体裁越发显出下摆的紧缩,还有她的手,微胖,影的嘴角开始上浮起一丝暖意。
两柄黄油纸伞仍旧一前一后,雨丝经过剑决的的洗礼清爽干脆了不少。深秋帘幕,咸阳千家有雨,微风起伏若笛音。
影咽了一下口水,继续撑伞跟在端木的身后。
“儿女情长便会英雄气短。”前面的端木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影深有体会,胸中的气是不变的,一边长了另一边就会短。一年之前还是在一段凤初境范士位的时候,影在咸阳狩场遇到了蒙恬的小女儿晓萱。那时候影并没有在意她的出现,倒是晓萱经常来打扰他,后来在狩场跟师傅打猎的日子里影就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
影工于射技,天分极佳,再加上后天勤奋,促成了他百步穿杨的本事。蒙恬曾夸道“高师必有高徒”,这话没错。可能是影在狩场的绝佳表现引起了晓萱的注意。
这么一个味淡如水的女子心高气傲的影起先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后来师徒二人离开了狩场时,影忽而觉得没有了这个如水一般平淡的女子的打搅烦扰,自己的心情仿佛怅然若失了。
取不到的永远在躁动,或许就是这么一个道理罢。
雨帘又织密了一些,影的视线潮乎乎的。
“你已经修炼完成第一段位凤初境了,今日你就可以修行第二段位琴心境了。”隐隐约约一年前端木下名的言语又重新浮到影的脑海里。
“第二段琴心境在于修心。心不明则无法继续继续修行。即使经过第一段位的凤初境筑基,如果不能诚心正意,就不可以为继以后的修行。”
影点点头,表示愿意清心静气继续修行琴心境。
“鼻息无声神内守。”端木下名说了一句之后便盘坐在蒲团上,把自己的气从中丹田移至下丹田,双手自胸前慢慢滑到腹部后,静静地平放在双腿上。
影看到一股青蓝色气体弥漫在盘坐的端木下名周围,不一会儿的功夫那股青蓝色气体似乎就被引进了他的体内。
影知道是端木在给他范示,就此盘腿坐在蒲团上,气沉下丹田,慢慢闭上了眼睛。影似乎看到了自己正在扑扑跳动的心脏,一股股腥血在往自己的红内脏中灌注又流出,流进自己的白内脏中又流出,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他又深深地呼吐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血流又平稳了许多。
他看到了自己的心境,茫茫的一片,里面空空,此时是神清气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心内没有羁索,只有一片白茫茫大地。
“影,是不是有雪?”闭眼修心的恍惚中,端木下名的声音钻进了他的心里。
果真有雪,影看到这白茫茫的一片都是雪。雪瓣是白色的,周遭也都是白色的,一阵阵清静仿佛尽收心底。
第一段位凤初境筑基,是修行的基本功夫,首先铸造好修行的体质,为以后打下良好基础。
第二段位琴心境修心,是修行的入门之法,就算身体素质再好,筑基再牢固,如果不能明心清气,则无法修行。
所以影敏锐地觉察到这一段位的意义所在,丝毫不敢怠慢。他继续观察自己盛满茫茫白雪的心境,感觉浑身的精气在平稳地运动着。
雪瓣很白,一片一片,铺天盖地,静,幽,和畅。上丹田的气平稳运达中丹田,中丹田的气洄游全身后流入下丹田,下丹田发出晃晃紫光,游遍全身的精气汇聚在此。
“你教与我射技!”晓萱的莺声忽然在茫茫白雪之中响彻了起来。
影的心中戛然出现一个片段,晓萱微微泛福的小白手忽而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紧闭下的双眼在来回晃动着,体内的精气已经失去了平稳开始加快了,血流速度也在加快。黑暗的视野中他看到了自己膨胀紧缩的红色内脏。
沉着地一呼吸,但是他清静的心境已经被打破了。晓萱出现在心境中的那一刻就已经修行失败了,影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冷,双手已经冻僵了。雪瓣一片片结成冰,开始冰封心境,四周已经都是寒冰了,透明的冰晶,透明的西风。
影感觉全身的血在急速倒流,下丹田的精气正在向体外散发。他的意识开始迷糊不清,晓萱的身影也开始在模糊。
此时他的眼睫毛已经结满了冰晶,呼吸开始变得浑浊,每呼吐出一口气都仿佛是临死挣扎呼吐出一口气。
端木下名早就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瑟缩发抖略有冰晶包裹的影摇头轻叹了一口气,左手提起一股蓝色的真元从影的上丹田灌注了下去。
“影,你的脚步乱了。”端木下名的一声老钟敲醒了还在湿润记忆中的影。
影抬头望了一眼前面的端木,微微笑了一下,沉沉地吸了一口气,自己的胸内又开始明朗起来。
他知道一年前如果不是端木的救护,自己可能就死在冰封的心境中了。琴心段位,心如止水,由不得半点凡念牵动了神思。
是的,她不美,但是他觉得她却是无与伦比的美丽。谁说妻子一定是像吴越那种可亲可狎的尤物呢?只要心里在意相敬如宾就好。
又过了一池秋水,微风似乎惹人恼怒,一下吹皱了秋水的湖面,湖紋一圈一圈泛着涟漪,慢慢荡,荡开,雨滴又忽地打落,一池秋水皱了复皱。
秦王朝西鄙却是没有这等逸致,战事紧急,单于头曼领兵来犯,其中就有匈奴虎狼之师——铁骑兵。
“报——”帐外甲士一路扬声而进。
“传!”扶苏推开身前案几上的竹简,眼睛瞪得虎圆。
“禀大将军,匈奴单于头曼领兵三十四万进犯九原(今河套一带)!”帐下甲士气喘吁吁地喊道。
扶苏的眉头紧蹙,左手的拳头不自觉在搓着,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来人,带他下去息歇!”蒙恬倒像是看出了扶苏的心思,赶忙说道。
“大将军,此事可是如何是好?”扶苏皱眉问道。
“方今朝中动荡,为自保之计,不可不留甲兵。”蒙恬口直心快地道了出来。
“可是——”
“外患叩关,不可不起兵。”蒙恬抬起头来眼睛的寒光对着扶苏。
“依将军之意——”
“公子驻守西鄙,我领兵进军九原。”蒙恬脸上一阵意气风发,先子(祖父)大将之风一览无余。
“可是传闻单于头曼的西羌剑道流修为有五段,将军怕不是敌手。”扶苏言辞闪烁,仿佛有说不出的愁闷。
“公子大可放心,非我族类,只单单途径野蛮些,并不见得有多少真手段。况且我大秦以剑王朝闻名,我们的剑道还见怕于他们不成!”
蒙恬这话说得颇为自负,当年他领兵围困赵国,也是不曾眨过眼睛。号称赵剑无敌的赵王朝剑道还是败在了秦风剑道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