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最伟大的人是最亲切的。我们告别时,罗丹转向了我。“我想你也许愿意看看我的雕刻,”他说,“我恐怕这里简直什么也没有。可是礼拜天,你到麦东来同我一块吃饭吧。”
在罗丹朴素的别墅里,我们在一张小桌前坐下吃便饭。不久,他温和的眼睛发出的激励的凝视,他本身的纯朴,宽释了我的不安。
在他的工作室,有着大窗户的简朴的屋子,有完成的雕像,许许多多小塑样一只胳膊,一只手,有的只是一只手指或者指节——他已动工而搁下的雕像,堆着草图的桌子,一生不断的追求与劳作的地方。
罗丹罩上了粗布工作衫,因而好像就变成了一个工人。他在一个台架前停着。“这是我的近作。”他说,他揭开湿布,现出一座女性正身像,以黏土美好地塑成的。“这已完工了。”我想。
他退后一步,仔细看着,这身材魁梧、阔肩、白髯的老人。
但是在审视片刻之后,他低语着:“就是这肩上线条还是太粗。对不起……”他拿起刮刀、木刀片轻轻滑过软和的黏土,给肌肉一种更柔美的光泽。他的手动起来了,他的眼睛闪耀着。“还有那里……还有那里……”他又修改了一下,他走回去。他把台架转过来,含糊地吐着奇异的喉音。时而,他的眼睛高兴得发亮;时而,他的双肩苦恼地蹙着。他捏好小块的黏土,粘在塑像身上,刮开一些。这样过了半点钟,一点钟……他没有再向我说过一句话。他忘掉了一切,除了他要创造的更崇高的形体的意象。他专注于他的工作,犹如在创世之初的上帝。最后,带着舒叹,他扔下刮刀,一个男子把披肩披到他情人肩上那种温存关怀般地把湿布蒙上女正身像。于是,他又转身要走,那身材魁梧的老人。
在他快走到门口之前,他看见了我。他凝视着,就在那时他才记起,他显然对他的失礼而惊惶。“对不起,先生,我完全把你忘记了,可是你知道……”我握着他的手,感谢地紧握着。也许他已领悟我所感受到的,因为在我们走出屋子时他微笑了,用手搀着我的肩头。
在麦东那天下午,我学得的比在学校所有的时间都多。从此,我知道凡人类的工作必须怎样做,假如那是好而又值得的。
再没有什么像亲见一个人全然忘记时间、地方与世界那样使我感动。那时,我醒悟到一切艺术与伟业的奥妙——专心,完成或大或小的事情的全力集中,把易于松弛的意志贯注在一件事情上的本领。
于是,我察觉我至今在我自己的工作上所缺少的是什么——那能使人除了追求完整的意志而外把一切都忘掉的热忱,一个人一定要能够把他自己完全沉浸在他的工作里。没有——我现在才知道——别的秘诀。
极小的事,温暖的心
意大利的琼·凯西,因自小家境贫寒,9岁时不得不退学,跟母亲在一所学校边上开设了一间文具店。因为店小得只有七八平方米,因此赚不了多少钱,只能简简单单地维持生活。可母亲却拿出一大瓶胶水,供学生们在买信封、贴邮票时白用。
在当时,这瓶胶水,琼和母亲得用一天的时间才能赚到。琼很不理解。母亲却说,极小的事,有时反而会让人感到温暖。只有让人感到温暖,才能做好生意,就是不做生意,能让人感到温暖,也是件好事。
不久,母亲又拿出一个转笔刀,供学生们白用,那时转笔刀刚刚问世,多数学生还买不起,就都到小店来削铅笔。几天时间,转笔刀就会坏掉。母亲就再拿出一个。
琼和母亲开的小店,利润微薄,却总能让人感到温暖和亲切。几年后,琼长到了15岁,觉得自己该干点什么了。意大利曾是个自行车较多的国家,琼便在自家的小店前,修起了自行车。这是琼自己第一次创业。
琼准备了一些气门芯,供前来修车的人白用。别家修车,气门芯都是要花钱的,只有琼是白送,这很让人惊奇。学生们宁可多跑一两里路,也要来琼这里修车。若干年后,琼开设了自己的私人快递业务。别家的快递公司,邮件包装都是要收取费用的。而在琼这里,简单的包装却是免费的。琼比任何快递公司都赚得少,但琼很快就赢得了人心。
琼没有读过几天书,却爱上了文学。29岁时,他接手了一本即将倒闭的《快乐生活》杂志。这类杂志,当时在意大利有十几家,竞争十分激烈。琼没有办过杂志。但琼知道只要有好稿子,读者就会买账。于是琼开始征集好稿子。别家的杂志在征稿启事上,价钱标得都不低。一般都注称:好稿,600元以上。
琼也是这样注称的。按说没有任何新意和竞争力。但一年过后,琼接手的《快乐生活》杂志,发行量却直线上升,到了第三年,已经在意大利排行前三名了。原因是《快乐生活》给读者提供的好稿最多。读者公认《快乐生活》是一本最好的杂志。原来,别家定得稿费标准虽然很高,但实际付给作者的却是最低的底线。高稿酬只是一个诱饵。只有《快乐生活》才是真正以稿论价,能给20元的,就要给到30元,能给200的,绝不给180。走的都是上线。好稿自然源源不断,杂志的销量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琼所实行的手段,从大的方面说,仍然属于小事,但琼的做法却让人感到真诚、温暖。人们是在向温暖靠近。
琼在39岁时,又接手了一家汽车经销店。琼接手时,让员工们做好准备,先赔半年钱。谁都知道琼是最能赚钱的人,可他宣布的却是赔钱。琼的对外发布,更是让车市一片哗然:凡是来本店购车的,本店一律送内饰。琼是整个意大利第一个如此卖车的人,也是全世界首创卖车送内饰的人。不到半年,琼的店开始赚钱了。琼在50岁时,创办了意大利最大的连锁超市。别家的超市都是一分一厘地与顾客计算。琼的超市却是为顾客省下零钱。凡是零分,都由超市负担。让几分钱,对于一个超市,仍属小事,但琼却赢得了人心。
“极小的事,温暖的心。”琼一生都是这么做的。看起来没有什么,平常得不足挂齿。但是错了,天下绝大部分的人,是万万做不到的。越是有钱人,骨子里越是斤斤计较。银行是最有钱的地方,却要一分一厘地与客户来往。精算到点点点点后面的几位数,经常算到让顾客无法忍受的程度,甚至连打印存折的油墨,也舍不得多换,存折上的字迹,总是淡得模模糊糊,因为这样最省钱。
自然之道
鲁莽相助,往往只会适得其反。在加拉巴哥群岛最南端的海岛上,我和七位旅行者由一位当地的年轻人做向导,沿着白色的沙滩行进。当时,我们正在寻找太平洋绿色海龟孵卵的巢穴。
小海龟孵出后可长至330磅。它们大多在四五月份时出世,然后拼命地爬向大海,否则就会被空中的捕食者逮去做了美餐。
黄昏时,如果年幼的海龟们准备逃走,那么这时就先有一只小海龟冒出沙面来,作一番侦察,试探一下如果它的兄弟姐妹们跟着出来是否安全。
我恰好碰到了一个很大的、碗形的巢穴。一只小海龟正把它的灰脑袋伸出沙面约有半英寸。当我的伙伴们聚过来时,我们听到身后的灌木丛中发出了瑟瑟的声响。只见一只反舌鸟飞了过来。“别作声,注意看。”当那只反舌鸟移近小海龟的脑袋时,我们那位年轻的厄瓜多尔向导提醒说,“它马上就要进攻了。”
反舌鸟一步一步地走近巢穴的开口处,开始用嘴啄那小海龟的脑袋,企图把它拖到沙滩上面来。
伙伴们一个个紧张得连呼吸声都加重了。“你们干吗无动于衷?”只听一个人喊道。
向导用手指压住自己的嘴唇,说:“这是自然规律。”“我不能坐在这儿看着这种事情发生。”一位和善的洛杉矶游客提出了抗议。“你为什么不听他的?”我替那位向导辩护道,“我们不应该干预它们。”
一位同船而来的人说:“只要与人类无关,也就没什么危害。”“既然你们不干,那就看我的吧!”她丈夫警告着说。
我们的争吵声把那只反舌鸟给惊跑了。那位向导极不情愿地把小海龟从洞中拉了出来,帮助它向大海爬去。
然而,随后所发生的一切使我们每个人都惊呆了。不单单是那只获救的小海龟急急忙忙地奔向那安全的大海,无数的幼龟——由于收到一种错误的安全信号——都从巢穴中涌了出来,涉水向那高高的潮头奔去。
我们的所作所为简直是愚蠢透了。小海龟们不仅由于错误的信号而大量地涌出洞穴,而且它们这种疯狂的冲刺发生得太早了。黄昏时仍有余光,因此,它们无法躲避空中那些急不可耐的捕食者。
只见刹那间,空中就布满了惊喜万分的军舰鸟、海鹅和海鸥。一对加拉巴哥秃鹰瞪着大眼睛降落在海滩上。越来越多的反舌鸟群急切地追逐着它们那在海滩上拼命涉水爬行的“美餐”。
“噢,上帝!”我听到身后有一人叫道,“我们都干了些什么!”对小海龟的屠杀正在紧张地进行着。年轻的向导为了弥补这违背自己初衷的恶果,抓起一顶垒球帽,把小海龟装到帽子中。只见他费力地走进海水里,将小海龟放掉,然后拼命地挥动手中的帽子,去驱赶那一群接着一群的军舰鸟和海鹅。
屠杀过后,空中满是刽子手们饱餐之后的庆贺声。那两只秃鹰静静地立在河滩上,希望能再逮住一只落伍的小海龟来做食物。此时所能听到的只是湖水击打加德勒海湾白色沙滩的声音。
大家垂头丧气地沿着沙滩缓缓而行。这帮过于富有人情味的人此时变得沉默寡言了。这肃静也许包含着一种沉思。
复活的老狼
动物园要淘汰一对25岁的狼。25岁的狼是非常年老的狼了。按照以往的老做法,淘汰的方法是这样的:把笼子上的吊门打开一半,等狼探出脑袋时,安然放下吊门,夹住狼头,用铁棍狠击几下狼头,狼就会一命呜呼。
1995年墨西哥MTA 有线电视台获得这个信息后,马上派人和动物园联系,签订了一份合同。原来这家电视台正要拍摄一部名叫《狼的故事》的专题片,这两条老狼正好派得上用场。
当然不再用老办法打死狼,一切得按合同办事。
这一对老狼被转移到一个可以移动的铁笼子里,这个笼子又被搬运到一块草地的中央。这块草地被一些灌木丛包围着,灌木丛之外还有一道铁丝网。这儿原本是圈养袋鼠的地方。导演要在这儿拍摄那部专题片的结尾部分:老狼之死。到开拍的时候,铁笼子会被撤走。这一对老狼出现在屏幕上时,就和在荒野里一样逼真。
这么摆布并没有引起两头老狼的反感。这对狼被囚禁了将近20年,对什么事都不大在乎了。
不过,这一次它们不得不在乎,因为按照剧本的规定,这对狼必须活活地饿死。
早晨7点光景,老狼看见管理员推着装满食物的小推车在灌木丛那边出现,立刻站了起来。它们灵敏的鼻子已经闻到了生肉的香味。它们每天能从管理员那里得到一小块好吃的生肉和一些不好吃的食物。但这一次,管理员并没有送水和食物来,小推车吱吱嘎嘎远去了,消失了,而且整整一天再也没出现。
两条狼在笼子里一声一声地嚎叫。这叫声起先是一种呼号,好像在提醒管理员别把它们忘了。后来的嚎叫是一种怒吼,在向人提出抗议。再后来,这叫声成了一种呻吟,凄厉得要命。
它们在笼子里疾走、奔突,最后虚弱地卧倒了。傍晚时分,电视台的导演和动物园的一名专家来到了笼子边。导演请动物学家估计一下这一对老狼在断食又断水的情况下还能活多久,到什么时候能将铁笼子撤走而狼不再对摄制组的人员构成危险。动物学家的结论是3天:即使按常规供食,这对老狼的寿命也只有几十天了。
这一对老狼毕竟和人打过20年的交道,虽然听不懂人的话,但能大致猜出人的意图。它们明白人类要处死它们了。
狼是不怕死的动物,同时又是最不肯轻易死去的动物。如果这个笼子没有铁皮制成的笼底的话,它们一定会在一夜之间掘洞而逃。这天夜里,又饥又渴的老狼拼命把尖嘴从笼缝里挤出去叼食笼边的青草。吃青草至少可以稍稍减轻一点口渴的痛苦。
第三天傍晚,导演来了。他打算晚上就弄走铁笼子,录制老狼垂死的镜头。
两条老狼已经3天没吃没喝了,它们趴在笼子里,眼皮耷拉,舌头软软地拖在嘴角,全身肌肉松弛着,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了。导演试着用一根小木棒慢慢去接近公狼的头部。当小木棒靠近时,公狼睁开了一只眼睛。导演就在这只眼睛里看到了狼的仇恨、狡诈和残存的生命力。导演放弃了当晚录制的念头。
导演走后,从灌木丛里走来了一只大黄猫。这只从小生活在动物园的黄猫很通人性,猜到这里将会发生有趣的事情,是来凑热闹,看稀奇的。黄猫鬼鬼祟祟地绕着铁笼子走了一圈,突然冲着狼大叫了一声。两条狼只微微动了一下耳尖,连眼睛也没睁开。黄猫看出狼快死了,很高兴,很想作弄一下垂死的狼。可它一时又想不出花招,转了几圈之后便走了。虽然是垂死的狼,可散发出的狼的气味还是使黄猫觉得心神不宁。
第四天,导演又来了。他还是用小木棒去试探老狼。这一次两条狼已变得木木的了,除了腹部时不时有一点起伏外,在狼身上再难找出一丝活着的迹象来。导演决定当晚就撤笼开拍。如果狼真的死去,录制计划就会落空。
导演刚走,那只幸灾乐祸的黄猫又来到了笼子边。这一次它已想好了作弄狼的办法。它要爬到笼子顶上去向老狼拉屎撒尿。它憋着一大泡尿,存心好好戏弄一下老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