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驶近商业区时,一辆出租车忽然从侧面的停车场开出,挡住了马什的去路,马什忙向侧转,从反光镜里他看见拖斗与出租车擦身而过,但当他再往前看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一辆小汽车正停在他前方!
马什踩下刹车,但为时已晚,随着一声巨响,卡车撞中汽车后部,撞坏了它的油箱,汽油喷溅到两辆车上,两车立刻同时着火,油罐车的拖斗也在撞击时侧身腾起,坠下来压住了小汽车。
马什忙用无线电通报他的同事:“布莱恩,我出车祸了!汽车着火,请立刻叫消防队!”随即他跳出驾驶室,跑向被拖车压住的小汽车。他看见拖车漏了洞,油正在往外涌,车身随时都可能爆炸!
小汽车里有母女两人,马什赶到车跟前时,一个叫彼得拉的男人已从车里抱出母亲盖伦,扑灭了她身上的火。但在呼呼的火焰声中,马什听到有人在喊:“妈妈!妈妈!”他循声朝拖车下看,发现一个黑发女孩被压在汽车后轮和底盘之间,这正是盖伦的女儿雪利。
马什伸手去拉她,但拉不动,她的下半身被紧紧夹在车轮和路面之间。透过底盘的空隙,马什看见一股汽油正从拖车里冒出,流向路边的阴沟。“我们必须立刻救她出来!”他大声说。
马什跑进燃烧的驾驶室,发动了油罐车,想向前移动,但雪利在下面痛得尖叫起来。“这样没用,”彼得拉喊着,“她还是出不来。”
一道火浪蹿过油罐车,开始朝雪利躺着的地方蔓延。马什忙从驾驶室拿出灭火器,朝雪利四周喷射,想借此赢得一点儿宝贵的时间。
这时轰的一声巨响,拖车上的四个油箱中有一个遇火爆炸,气浪把底盘后面的马什和彼得拉冲得踉踉跄跄地退出好几步,一个警察走过来命令他们退离危险区。此刻卡车、拖车和小汽车都被漫天火海吞没了。
“这可怜的姑娘,”马什说,“她没救了。”两辆消防车鸣着警笛开到现场,消防队员罗伊德·肯尼迪刚下车,全身的装束似乎就被大火烤焦了一样,他和队友迈克·基斯举起水龙头喷向烈火,但水柱全部被火海化为蒸气。
消防队员心里明白,油罐车在汽油和蒸气混燃的大火中会产生剧烈爆炸,波及范围可达好几百码,在距失火现场仅100余码的商业中心,正聚集着两万多游客。更多的队员赶到了现场,好几支水龙头一齐喷向大火,但拖车上发出的一连串爆炸,迫使肯尼迪和他的队友又退了下来。当他们准备再次向大火冲击时,黑暗中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紧跟着又是一声。肯尼迪惊呆了,他发现叫声竟来自油罐车下!他目光搜索着叫声传出的地方,透过扑闪的火焰,一瞬间他发现拖车下有人在挥手,是那个孩子的手。“掩护我!”他大叫一声,冲进了火海。雪利在火海中挣扎呼喊,剧烈的疼痛和油烟使她头晕目眩。她强睁开眼,透过火焰看见一些晃动的人影,于是她竭尽全力,大声叫喊起来。
肯尼迪冲进火中,热浪透过面罩针扎般灼着他的脸。他在拖车下找到了雪利,见她一只手紧抓着头上方的刹车钢索,臀部和大腿都被夹在轮下,双腿屈在胸前。“我害怕!”雪利哭喊着,“不要离开我!”“我保证不离开你,”肯尼迪双手抱着她说,“我们生死都在一起。”这时候拖车仍阻挡着火焰的势头,但浓重的油烟却呛得他们喘不过气。
轰的一声巨响,周围的气浪受热爆炸了!“这下完了。”肯尼迪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火一阵阵扑向雪利,他绝望而无助。片刻间火势稍退,他趁机摘下钢盔,戴在雪利头上,替她拴好钢盔带子,拉下防护面罩。
又是一股火势扑向他们,这次幸得钢盔防护,使雪利头部免遭伤害,但一阵阵爆炸使拖车不停摇晃,雪利的身体在痛苦地扭动。“我不会离开你,我向你保证。”肯尼迪紧抱住她,等待着火浪将他们一起吞没。
但突然间一股冰凉的水柱扑面而来。“我的队友来了!”肯尼迪惊喜地叫道。
四条水龙头一齐射向肯尼迪和雪利,每分钟有1200加仑的凉水如瀑布般泼洒到他们身上,两人竟转而因体温迅速降低剧烈颤抖起来。
“我们派一个人进来救你。”一个消防队员朝肯尼迪喊道。
“不,”他坚决地说,“我必须和她在一起,我发过誓的。”
随救护车赶来的军医格兰特·彭尼波特戴上钢盔,穿上防护服,冒险冲了进去。他爬到肯尼迪和雪利眼前,却对他们的处境束手无策。他于是退出来,用无线电向等候在米德尔莫医院的外伤救护人员发报:“准备抢救一名严重烧伤和下肢压损、骨折的病人。”
肯尼迪不停地同雪利说话,好使她保持神志清醒。“你爱看什么电视节目?”他问。他们开始谈论她喜欢的节目。雪利想:“这个人真勇敢,他本来完全可以逃出去的。”
她时而忍不住发出呻吟。肯尼迪安慰说:“想叫你就叫吧,叫出来好受些。”她痛得无法控制,大声叫了起来,用手使劲扯满头的浓发,但她始终没掉眼泪。
水柱的喷洒中断了片刻,火焰又扑了上来,等水柱再次射来时,肯尼迪惊恐地发现,雪利手腕的皮肉被压坏了好几层,只有少部分和手腕连着,而且,她显然已虚弱极了。
“你喜欢马吗?”他问,竭力让她继续开口。“喜欢,可我从没骑过马。”“等我们出去以后,我保证带你骑我女儿的马。”肯尼迪一边谈,一边检查雪利的脉搏。她已经陷在这儿40分钟,她还能坚持多久呢?突然,他感到雪利的脉搏变得异常,很快她闭上了眼。“雪利,和我说话!”他喊道。她强打精神,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喃喃地说:“要是我出不去了,告诉妈妈我爱她。”说完她的头无力地垂在他的胳膊上。“她生命危险!”他向外喊道,“快扔给我一个复苏器!”他接住队友扔进的复苏器,戴在她脸上,给她输进氧气。她又睁开了眼。
“你要亲口告诉你妈妈你爱她,”他责备地说,“我保证过我不会离开你,现在你也不要离开我!”
救护队带来了气压袋,用来顶起拖车。气压袋是用橡胶做的,并有钢材加固,可将一节火车车厢升起两英尺,这足以让车下的女孩脱生。他们把气压袋塞到拖车的两个后轮下,然后朝里面充气,但车下的泥土已被水泡涨,有个气压袋陷进了土里。队员们又在底盘下塞进个水力夯锤,才终于将拖车渐渐升起。
肯尼迪轻轻地把雪利的双腿挪出车轮,那双腿已被压得血肉模糊,在他手中托着如肉冻一般,紧接着他把她整个儿抱了出来。
“这下我们自由了!”肯尼迪抱着她走向担架,见她脸上浮现出微弱的笑容,他吻了吻她的脸说:“你终于挺过来了,雪利。”此时,他自己也被油烟和冷水弄得很虚弱了,一下站立不稳,倒进了另一名消防队员的怀里。
消防队员开始向油罐车喷洒泡沫灭火剂。几分钟后,火焰全熄灭了。
肯尼迪的队长约翰·海兰翌日清晨查看事故现场时,看见了一幕令他终身难忘的场景:在长达70码的一段路面上,柏油全被火焰熔化了,有一片地域熔化深度达6英寸,底层的砾石全裸露了出来,但其间却有块餐桌大小的地方损伤很小,连路面的车道线也保存了下来,这正是雪利躺过的地方。
米德尔莫医院的医生对雪利做了全力抢救,但她伤情很严重。“她仍然有生命危险。”医生对她的亲人说。整整两个星期,雪利处于严密监护之下。她嘴上戴着人工呼吸器,不能与旁人讲话,第四天早上她醒来时,她写了一个字条:“我爱你,妈妈。”次日护士把坐着轮椅的盖伦推进雪利的病房,母女俩流下了幸福的热泪。
尽管医院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消防队员不能去看望他们救出的伤员,但肯尼迪仍常去雪利的病房。他吃她的巧克力,同她开玩笑。“这孩子太爱闹。”他在她的病历上写道。
“这是个奇迹般的姑娘,”肯尼迪说,“谁也想象不出她是怎样活下来的。”
但雪利自己知道:“我有个保护天使,他一直守护着我。”
圣诞节前夕,雪利伤愈出院。四个星期以后,肯尼迪实践了他的诺言,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他牵来女儿的马,带雪利出去骑马游玩。
棉鞋与玫瑰
在小镇最阴湿寒冷的街角,住着吉姆和妻子珍妮。吉姆在铁路局干一份维修的活,又苦又累,珍妮在做家务之余就去附近的菜市场做点儿杂活,以补贴家用。生活是清贫的,但他们是相爱的一对。冬天的一个傍晚,小两口正在吃晚饭,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珍妮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冻僵了似的老头,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夫人,我今天刚搬到这里,就住在对街。您需要一些菜吗?”老人的目光落到珍妮缀着补丁的围裙上,神情有些黯然了。“要啊,”珍妮微笑着递过几个便士,“胡萝卜很新鲜呢。”老人浑浊的声音里又有了几分激动:“谢谢您了。”
关上门,珍妮轻轻地对丈夫说:“当年我爸爸也是这样挣钱养家的。”
第二天,小镇下了很大的雪。傍晚的时候,珍妮提着一罐热汤,踏过厚厚的积雪,敲开了对街的房门。
两家很快结成了好邻居。每天傍晚,当吉姆家的木门响起卖菜老人笃笃的敲门声时,珍妮就会捧着一碗热汤从厨房里迎出来。
圣诞节快来时,珍妮与吉姆商量着从开支中省出一部分来给老人置双棉鞋:“他脚上的鞋太破了,这么大的年纪每天出去挨冻,怎么受得了。”吉姆点头默许了。珍妮终于在平安夜的前一天把棉鞋赶成了,针脚密密的。平安夜那天,珍妮还特意从花店带回一枝处理玫瑰,插在放棉鞋的纸袋里,趁着老人出门购菜,放到了他家门口。
两小时后,吉姆家的木门响起了熟悉的笃笃声,珍妮一边说着圣诞快乐一边快乐地打开门,然而,这回老人却没有提着菜篮子。
“嗨,珍妮,”老人兴奋地微微摇晃着身子,“圣诞快乐!平时总是受你们的帮助,今天我终于可以送你们礼物了。”说着老人从身后拿出一个大纸袋,“不知哪个好心人送到我家门口的,是很不错的棉鞋呢。我这把老骨头冻惯了,送给吉姆穿吧,他上夜班用得着。还有,”老人略带羞涩地把一枝玫瑰递到珍妮面前,“这个给你。也是插在这纸袋里的,我淋了些水,它美得像你一样。”
娇艳的玫瑰上,一闪一闪的,是晶莹的水滴。
靠窗的位置
朋友从那动荡不安的耶路撒冷回来后,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他的妻子约见我。我们已经许多年没见面了,因此心情都颇为激动,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抽一天时间,陪他看看故乡城市的变化。
那天,我见到了他,他显得有些疲惫,显然是没有倒过时差,但是他的兴致却是很高的,嚷着要好好逛逛。于是,我们一群人就开始在城里东游西走,谈论着许多的话题。累了的时候,我们就会挑个休息的地方坐着喝点儿东西,然后又继续逛。我们看上去像一群贪婪的观光客,迫不及待地感受着这座无比熟悉的城市的景致。朋友似乎显得更是急切,即便每次停下脚步坐下来吃东西的时候,只要是临窗的餐桌,他都忍不住抢先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不停地打量着外面的风景。
恰巧那天,小侄子闹着要和我去逛,他年纪小,自然躁动了些,每次也抢着要靠窗坐着。但朋友总把他一提,摆到了后面,不让他靠近窗口,俨然是一个贪婪的大孩子。
下午的时候,我们逛完了半个城,觉得该停下来吃点儿东西了,于是就找了一家比较有本土特色的饭馆坐下来吃饭。店里顾客自然很多,但非常巧的是,我们正好碰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朋友这一次还是抢先坐到了靠窗的位置,可是我小侄子这一次实在憋不住了,闹腾着一定也要坐靠窗的位置。
于是我就对朋友说:“你让他坐窗边吧。”朋友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说:“坐窗边多危险啊!”“没关系,这窗户这么厚实,而且都是固定好的,怎么也掉不下来的……”
“可是……”朋友还要说话时,他的妻子忽然笑了起来,指着他的脑门说:“这里是中国啊!你真是又犯糊涂了!”
朋友也大笑起来,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忍不住问他们:“你们这是笑什么啊?我怎么没听懂啊!”
“他时差调节过来,脑子又犯糊涂了,连坐个窗口都战战兢兢的。”她妻子一脸爱怜地看着他,笑着解释说,“你要知道啊,在耶路撒冷是经常有恐怖袭击的,我们每天都诚惶诚恐地活着,就连每次吃饭都不愿意挑靠窗的餐桌,如果不得不坐在靠窗的餐桌时,他总是很大男人地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样的话,在武装分子当街机枪扫射中,他说不定就可以为大家挡几颗枪子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巨大的感动,原来朋友每次抢着坐靠窗的位置,其实只是下意识地将安全留给我们,把危险留给自己而已。
此刻的朋友,早把靠窗的位置让给小侄子,但他看上去还是有些不习惯,依旧不停地打量着小孩,眼中满是怜惜与疼爱。显然,那个硝烟弥漫的异国圣城早已经把朋友的心打磨得战战兢兢,而我却分明看见,在他这颗战战兢兢的心里,却装满着对亲人朋友勇敢而博大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