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过我写的《劳伦斯论文学》序言吧，劳伦斯把男女之爱的神秘伟大，说成是“具体性”的肉体爱之表现。无论是天上的爱、地上的爱、精神的爱，都是两颗心紧结在一起的爱。若肉体不能结合，必会引起绝望之感或无限幢憬。肉体爱是人类神秘高贵的人生目标。仅有精神的爱，久而久之会令人产生一种病态的情感，甚至会造成误解、产生憎恨，以至越来越疏远。精神的爱与肉体的爱之结合，才是完美的爱。 请理解我这样论说，也不要以为我懦弱或无能，更不要卑视我、恨我。因为我深惧失去你，我才不得不收敛我的行为。当我走出，一种惊奇的失望令我沮丧。但，你是令人赞叹的，如果与安琪尔相比，有过之无不及。一想到这些，那种感伤的悲郁也就解脱了许多。我现在常常体味震撼我灵魂的美妙时刻，深恐这种神圣的梦幻突然间被惊醒。啊，躺在我手臂上的安琪尔，所有你的思念、你的光明、你的视线都集中于我；我的思念、我的光明、我的视线都集中于你。啊，我的槑。具有美丽的幻想，并且希望实现、成功，这是非凡人物的第一个首要任务。可是一个人一旦踏入人生的征途，他就处于千百种挫折的夹缝中间，迟早要让那未接触实际的希望屈服下来，要让这希望从它最高的飞翔点跌落到地上，被打得粉碎．更何况我们已走完了半生，经历了人间的凄苦，沧桑。我们的设想是痛苦造成的，我们或许曾发现并感觉到这幻想差不多永远不会实现……即梦想无法变为现实。这幻想和世间的事物经接触就会枯槁败落。这乞求，痛定思痛的苦味，令我一颗心灵的内部受伤。一种受挫的预感在流血，好像永远破碎了。可我这个人，天生倔强，不肯也不愿屈服。人生在世、要继续活下去，就要按照自己理想的去做。要有毅力、韧性，纵然奋斗到生命的终止、也不遗憾。更何况生活并不像想象的那么悲惨，总有机缘、发现上帝、发现真理。闭门羹、苦的境迂不算一回事，就会过去，只要用我深切的诚意去争取，终会有一种幸运来补偿的。惠特曼（Walt Whitman）有一句灵欲、肉体和性爱的诗，
“一个女人等我”（‘A Woman Waits for Me’）Sex contains a1l， bodies， souls ［21］我把你比作安琪尔，龙沙，把他的爱人比作日、月，“我不愿把你的美丽比作月亮”（‘Je ne veux comparer tesbeautez a la Lune’） Je ne veux comparer tes beautez a la Lune： / La lrne et inconstante，et ton vouloir n’estqu’un. / Encor moins au Soleil：le Soleil est commun，…… / Tu sembles a toy-mesme，et n’as purtrait aucun： / Tu es toute ton Dieu，ton Astre et ta Fortune……. / Ou bien tu es Pallas，ou bien l’une des Graces. ［22］［21］ 性包括一切，肉体、灵魂……［22］ 我不愿把你的美丽比作月亮：月亮善变，而你的心志专一。更不愿把它比作太阳：太阳平平无奇，光芒也很寻常，而你并不寻常。……你像自己，一切都不描摹：你完全是自己的上帝，自己的星辰和命运。……甚至是雅典娜，是三位女神中的一位。
第14封 1月13日
我终于得到了一个温丽明媚的一天、宝贵而又和煦的一天。那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全部吸引力是那样新鲜、那样生机勃勃；那种神奇的异样感觉，令人如醉如狂，深切的热望和甜蜜的思念，在这里得到充盈、满足，还有什么比这更美。你已经是我的。我不必把这件事告诉星辰也不会像任何人吐露。这秘密只留给自己，甚至即使在我同自己最秘密的谈话中也只用小声耳语。你的抗拒并不十分强烈，你的情爱热力却有着令人销魂的昧力。在你深沉的热情之中有多少韵味，你变得多么伟大，几乎超过自然。当亲吻时，你是多么驯良，而当你发现了任何弱点，想把自己袭入之际你又是何等柔弱。每件事情都是处于动态，而在这狂风暴雨中我发现我适得其所，如在天堂，而你比以往更美丽、气质更挺秀、本性更鲜明。这美丽、这挺秀不是从纯朴中升起，也不是在无瑕的明净中诞生，而是由爱情的强烈心跳而催生。为了这场战斗，你是全然配备完善的：你袭人的眼神、眉宇间的命令神情，额间的神秘，胸脯的雄辩、拥抱的蛊惑、唇间的祷告，面颊上的微笑以及你整个生命中的一切甜蜜的渴望。在你的生命中有一种能力、有一种热量，就如神殿上的维吉尔（Valkyrie），飞临战场上空，选择阵亡的灵魂。是你胜利了，可谓首战告捷。我第一次有意识地体味女性美的散发，面对着那洁白无瑕的胴体，我的眼睛不曾疲倦，完备具足、美而欢乐。你有每个女人都拥有的美且更加沁人，无论是快乐的微笑、期望的眼瞳、幽思的头型、丰盈的情致、静静的哀思、深刻的直觉、悬浮的忧郁，表示着疑问的双唇、神秘的前额、陷人的绪发、掩藏心意的捷毛；还是天国的高傲、世间的谦柔、天使的纯洁、秘密的羞赧、轻盈的步履、空灵的优雅、佣倦的姿态、如梦的渴望、不同解释的叹息、如柳的体态、柔和的轮廓、奢侈的胸脯、丰满的臀部、小巧的脚、纤柔的手……你都有你那独特的风韵和特征，并非是一般女人的复本。当我对着那千姿百态的圣女目不转睛的注视，当我微笑、感叹、阿谀、威慑、渴望、诱惑、大笑、痛哭、希望、惧迫、赢得……时，我把诸个片断聚集为一体，思索再思索。于是，我的灵魂欣慰、我的心跳动、我的热情炽燃。你是天上地下所拥有的唯一必得属于我的女人，你必得是我的。任上帝拥有你的大国，只要我拥有你。我所选择的是什么，我非常清楚，它是如此重要，以至天国亦有所失。我得到了这一切，唇的红润、眼睛的火焰、胸脯的起伏、手掌的允诺、叹息中的预感、吻的封印以及触摸的颤抖和拥抱的热情。这一切、所有这一切都集中在你身上，你将这财富奢侈地给予我，其价值超过整个世界，在世间而言如此，就永恒而言亦是如此。爱是极其实质性的东西，不需要响亮的言词去表达，而爱情的各种处境也无法用言谈来填充。爱是沉默的、安静的、轮廓明确的。你双手扑面、一言不发、也许是这一种神秘的暗示或象征。我面对着你、注视着你，然而我的心是翻腾的海洋，被热情的风暴横扫。我们已经熔化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事牵涉你也连着我，连着我也牵涉你，难道还能分开吗？那双腿我是抱定了，它走在哪儿，我将跟到哪里。玄学诗鼻祖德思（Dyrne）这样俏皮的描写性爱，他的《上床》（‘Going to Bed’）：Off with that girdle，like heavens Zone glittering， / But a far fairer world incom passing. / Unpin that spangled breastplate which you wear…… / Your gown going off such beauteous state reveals， / As when from flowry meads th’hills shadow steales.
Licence my roving hands，and let them go， / Before，behind，between，above，below. / O my America！my new-found-land， / My kingdome，safelies when with one man man’d， / My Myne of precious stones...
Full nakedness！All joyes are due to thee， / As souls unbodied，bodies uncloth’d must be， / To taste whole joyes…… / …… / To teach thee， I am naked first： why than / What meedst thou have more covering then a man. ［23］［23］ 脱下那腰带，虽闪闪如天界，却环绕着比它美得多的世界。拔出别针，解下你身上闪烁的胸膛……你的长袍脱落展示如此美丽的一州，犹如山影自多花的草地偷偷溜走。…… 给我游荡的双手特权吧，让它们出发，在前，在后，在中间，在上，在下，啊，我的美洲！ 我的纽芬兰， 我的王国，一人操纵最平安。我的宝石矿啊！…… 彻底赤裸！欢乐属于你，一如灵魂要离开肉体，肉体也须脱衣。 才能偿到全部欢乐。…… 为了教你，我先赤裸；唉，唉，除了一个男人，你的身体还需要什么来掩盖？ （《上床》）
第15封 1月14日
这是第一夜安静的睡梦、现实生活在梦中的再现，那隐含的情思令人迷惑。我向你说了许久许久，可更多的是你那清楚明彻的声音：“J、M，我不能也不会感到后悔。我紧闭着自己的双眼，紧紧地闭着，这样我就看到了你的含着幸福的微笑的目光。看吧，J、M，我自己在冥想中也是幸福的。我把一切都给了你，我清楚的知道我做了什么，怎样对待My sir，我知道这一切一切。尽管如此，我仍然感到高兴和幸福，甚至不会为人世的任何财富而放弃对那美好时光的回忆。这是我心爱的东西，愿它永不泯灭。”你的声音是那么响亮、清晰、好像就在我的身边。“J、M、你给我的信，如此美妙，如此美好，我常亲吻你的信，贴在我的心口上，思念着你。它们具有拯救我的力量，你真是天使般的美好。如果你现在沉默不语，我会绝望的。我为你可爱、温柔、亲切、诚恳和赞许感到幸福，我是多么爱你。”我为你感动了，展开我的双臂，将你紧紧搂在怀里，我们亲昵着，再也没有分开。梦境过去了，留下了耐人回味的“梦的愿望”。你坐在茶几边的沙发里，我则蹲在你的对面，这相对的位置是多么亲近。大自然何以富裕赐给你，你温和柔嫩的造形，深深的女性纯洁、清澈的眼睛，这一切使我迷醉。你像往常一样欢欢乐乐迎接我，没有窘态、没有不安，我们的结合毕竟使我们的关系有了些改变。我把你的头抬起，轻轻放在我的胸前，我无法再放下。一种光灿的庄严散落在整个屋子里，那是早春的晨曦。你沉默着，没有任何事物打扰这沉默，我的眼睛偷偷轻抚着你，残留着一种欲念，似乎有一种飘渺的赧颜从你面上溜过，像云雾拂过草地，升起又退落。我静静的思索，没有急着开口，这一赧颜象征什么呢？是爱？是愿望，还是悔恨、惧怕？透过你双手悟住的眼睛，看见你那涨红的脸，那红色不正是心的颜色吗？你或许在惊奇，是否惊奇于我？还是为自己而惊奇？你似乎在经历着内在的变形，这个时刻需要寂静，因此我没有过分打扰你，也没有用任问热情去中断你的安静，也许正是因为我，才使你在冥想中惊奇。我的存在，在与你的存在谐合着。……Whenas death shall all the world subdew， / our loue shall liue，and later life renew. / （Edmund Spenser Amoretti，Sonnet Lxxv） ［24］［24］ 当死亡征服了整个世界，我们的爱情仍会长存，以后且更生下剃。 （爱德蒙·斯宾塞《情诗》，14行诗第75首）
第16封 1月15日
每天都能见到你，但那只是远远的身影，没有语言、没有微笑，没有亲近和醉心的吻。我们似乎处于隔离状态，外界切断了我们的联系。那种焦虑不安，令我无望、无主、无能力去靠近你、抓住你，这种被人为的隔离及被划开的自下而上状态实在令人难以忍受。狂欢的结合，令我具有强烈的、强暴的、占据了整个心灵和肉体的欲望和精力。也许相互依恋是一种本能，一个特定处境中的愿望，孤独而分离的个体令我常常觉得生命之短暂。如果我们不能克服这种令我感到困窘的孤独和隔离，不用爱来重新组合，我可真的要精神错乱了。如何脱出隔离、如何达成结合，如何超越自己的个人生命和生存环境而找到合一，几乎让我夜不能寐。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常常生活在幻想和梦境中，以为我是顺从着自己的观念和嗜好；以为自己的决断纯粹是自己思想的成果，这种个性和本能，让我得出变化多端的答案：为生命牺牲、为奢侈放纵、为禁欲舍弃、为驱迫外出、为不能自止的工作南行，为艺术创作，……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对你的爱。无论是怎样想法，结论都是殊为有限的，我们不能离开背景、离开我们的生存环境。即使我们暂时得不出我们理想的可行的方案，只少应缓和由这种隔离而造成的不安。一个人，从生到死，从这星期到下星期，从早晨到晚上都是规定了的，人生的主要时间都是被规定了的。被这种僵规构成的网所抓牢的人，如何去克服孤独和隔离？请不要忘记那仅有的一次生存机会，不要忘记生命中所具有的希望和失望、哀愁和恐惧，更不要忘记了这个生命中具有对爱的渴望以及对空无及隔离的忧惧。我所说的不是理论而是我的直觉。对我们之间的融合之渴望，是我人生中最强有力的挣扎，这热情是驱使我们相聚的力量。结合是爱的飞跃，但结合不是爱的终点，要达到一种理想的，我们共同涵蕴的美德，需要我们坚持不懈地努力，你说是吗？我的槑。I need so much the quiet of your love / After the day’s loud strife. / I need your calm all other things above / After the stress of life / I crave the haven that in your dear heart lies. / After all toil is done， / I need the starshine of your heavenly eyes， / After the day’s great sun. / （Charles Hanson Tonne At Nightfall） ［25］
［25］ 静夜：一天熙熙攘攘的奋斗后，我多么需要你默契的爱恋。在生活的重压下，我最需要的是你带来的一片宁静。当一切操劳都已过去，我只想躺在你甜蜜的心中如避风港，一天烈日曝晒以后，我需要的是你天堂般的眼中柔和的星光。 （查尔斯·汉·堂1877-？美国诗人）威廉·德拉蒙德（Willam Drummond）写采花女子的胴体美，在《情歌》（‘Madriga1’）中：Like the Indian queen / Her fair hair about her eyne， / With neck and breasts’ ripe apples to be seen... / A hyacinth I wish’d me in her hand. ［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