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封 1月6日
喜欢水的女人既柔弱，又深不可测，可载物，但也足以淹没一切。记得希腊神话中有位戴安娜（Diana）女神，就是一位水的象征。据奥维德（Ovid）记载，爱克提庸（Actaeon）偷看戴安娜沐浴，虽是无心却引来杀身之祸。有趣的是，在这段故事里，戴安娜找不到武器藏身，因此，她随手抓起一把水丢向爱克提庸。诗人说：“水滴蕴藏着报复”。戴氏以她手中的水化爱克提庸为鹿，让追逐者（猎人、窥视者、征服者）变形为被追逐的对象，使得爱克提庸无法向世人诉说看见戴安娜裸浴。戴安娜将男性色欲、知识、语言等能力整个摧毁，这无情的处罚，已令男人不寒而栗。说出这段古老的故事，我似乎感觉到你那潜在的伟大。爱一个喜欢水的女人需要多少时间、精力、才不至于被变成“鹿”？不管怎样，你的话在我心中唤起一种新的感觉，它的性质也许会使别人害怕，却使我喜欢，因为这是我听你说出来的最富刺激性的话。有一种爱情，因为对真理与博爱感到关切，反而把个人放在一边，不断地暂缓实现个人的期望，这样的爱我觉得它有一种伟大的庄严。可是，我不能不对你说，从你那里回来，我的心似乎柔顺、安静了许多。我流了眼泪，但没有哭。我的痛苦是和缓的，可一想到你悲伤便消失了。我的思念便集中在你一个人身上：我的爱情只倾注在你一个人身上，何等奇妙的感觉啊？你的声音、你的话语大概是上帝发明出来安慰不幸的人。亲爱的，一个人对于无法避免的痛苦，除了找镇痛药剂之外，别无办法，而全世界的东西能作为我的心灵的镇痛剂、最有灵验的是你。你可以减去我的痛苦、可以使我心醉，使我忘记过去而妄想未来。啊，我真难以度日了，我差不多在哀求你，用慷慨和怜悯的心怀，请把这种药剂递给我。我的最后的安宁都要由你来赐予，请你这样做吧！请你以高尚的胸怀这样做，我不怕变成“鹿”，也不怕被人追逐、为猎人噬食。你就不断地将水滴泼向我吧！我的戴安娜！歌德的诗中，有爱神从天堂而降临：Er stürzt vom Himmel mieder， / Wohin er sich aus alter ’de schwang， / Er schwebt beran luftigem Gefieder / Um Stirn und Brust den Fruhlingstag entlang，．．．．． / Gar manches Herz verschwebt im Allgemeinen， / Doch widmet sich das edelste dem Einen. （‘Urworte.Orphisch.Liebe’） ［15］
［15］ 他自天上下驰，那里他升自古老的荒原，向我们鼓动风翼， 把个春日在我们头上和胸怀盘旋，许多心渐渐离析，最崇高的则奉献给太一。（《古代至言·俄耳甫斯·爱情》）
第10封 1月7日
我的眼睛虽然在灯光下有些模糊，但仍能不仅在梦中，甚至不在梦中也在描绘你的形象，你就好像在我面前。只要我们为空间所分隔，我就觉得，时间之于我的爱情正如阳光雨露之于植物，使其滋长。如果你离开我身边，就会显示出这爱的全部感情，它集中了我的全部精力。你常常微笑着问我，为什么我总是这样滔滔不绝？是啊，如果我能够把你那温柔而纯洁的心紧贴在自己心上，我就会默默无言、不作一声。我不能亲临吻你，只好求助于文字传达我的Kiss。应该说，世界上有无数的美女，都有一副百媚千娇的尊容，但那里还能找到你每一个线条，甚至每一条皱纹，能引起我的生命中最强烈而美好的回忆，甚至我的无限的痛苦。我的无可挽回的过失，我能从你可爱的容颜中看出，而当我遍吻你那亲爱的面庞时，我也就能克制这种悲痛，迷人的“梅”真有说不出的惬意。梦里甜蜜的相依，是醒时痛苦的别离；心灵不停的呢喃，是相对无言的原因。昨晚你竟然一句话不跟我说，远离着我，好像发生了什么。笔尖娓娓地倾诉，是感情悲楚的记录，想象、相思、眺望，那是Love迷失的综迹。这也许是人生无望的等待，是至死不悔的痴迷，可又是无可奈何的。思念酿出的泪花，可能是咀嚼不尽的恶果。一杯酒，醉一日，一个承诺，一个海誓，只是失望的伤疤，失望的记忆。
恕我思想的疲惫，因为我难过，我孤独，所以才经常在心里与你交谈。但你也许根本不知道，既听不到又不能回答我。你的照片纵然是照得不算太好，但对我是不可或缺。你还记得西方那“阴郁的圣母”像吗？能够有那么多的崇拜者，被那么多人深情地看过。你的照片虽不能与“圣母”相比，可那可爱的、迷人的“甜密”，好像专供亲吻的面庞，像亲吻圣母像一样、被吻过多少次。 我这样不顾一切地写给你，真不知是福还是祸，只要你是高兴的，我情愿这么做。你知道、你不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周围非常空虚，精神的寂寞，令我十分苦闷。我常常把自己的思想悬在半空中，惋惜地怀念着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妙时刻，那个时刻我们是多么亲密无间，无拘无束啊？我多么渴望常有那么一段时间，让每一分每秒我们都能愉快的生活在一起，那该是多么美好啊……我似乎觉得你的脸又贴到了我的脸上，我的手抚摸着你的头发……思考使我疲惫，工作使我的神经过度紧张，我有多少事情要做，可做不下去，我想你。对你的爱占据了我的人格的绝大部分，我怎么能恢复正常？思想在变迁时想起歌德的这首小诗： Gehe， / Verschmahe． / Die Treue， / Die Reme / Kommt nach. ［16］［16］ 走吧！羞辱了这耿耿忠心，忏悔会跟着来临。
第11封 1月9日
爱是一切，因此，对那有爱的人而言，任何事物对自己本身都不再有意义，它唯一的意义是爱给予它的解释。一个已婚的男人，如果他发现自己有意于一个已婚的女人，他可能会痴呆如罪犯，而女人也许会被认为是憎恶的对象。爱情是一个有魔力的房间，跑进去的满面红光，爬出来的可能憔悴不堪。然而这又无法改变自己的选择。我对你这种坦然的吐诉正是我的一种忠诚，因为你知道我根本不会去爱别人。是对你的爱将我整个生命撒满光辉，我的整个生命都如此地充满了你，以至生命对我显示了另一个意义，我的生命变成了关于你的神话。我的爱将我激励，变得疯狂，将我腐蚀，变得野蛮。我不想说让你原谅，只有我的声音留下来。这个声音告诉你和我，处处都向你耳语：I Love you，my wife．我爱你的声音可曾使你厌倦？它在我们接触的每个空间都围绕着你，我反复回响的灵魂，如同千只手，环抱着你纯洁深沉的生命。有一个古老的传说，是一条河爱上一个女子的故事。我的灵魂就像这条爱上你的河，有时它安安静静，把你的影子深深地、静静地映在里面；有时我以为捕捉住了你的影子，有时浪涛掀起，为了阻止你“逃脱”。过分强迫了你，都是为了爱；有时那水面又温柔的淙动，同你的影子玩耍；有时那失望的心绪又觉得将要丧失了你，于是整个河流都因失望而变得漆黑。这是我的灵魂，那是一条恋着你的河。我的槑，属于我的吗？是我所属于的？是指包括着我整个生命的，是指那属于我以便我属于你的。我的上帝，不是属于我的，而是我属于他的。同样当我说，我的渴望、我的召唤、我的希冀、我的槑、亦是如此。假若以往未曾具有灵魂之不朽，则我之属于你这意念是从人类循循不息的运转中产生出来。像一位“男子汉”一样，不正是这意念的显现吗？当我们拥抱在一起，游荡的思想，开辟着自己路径时，漂亮的床帷将是我们的证人，以至第一次舞蹈中互握对方的手，第一次分别时互送秋波，你帮助我校勘文学术语德文条目……，那时我们的心中还不曾有过这种意念，更不用说向对方做什么允诺。听着这些爱的储藏是有趣的，我侧身坐在沙发旁的地板上，抱着你的腿，互相保证永远不渝的爱情，然后把这誓约用亲吻之印封起，这些丰硕的情绪我们彼此记在心中。我怎样能忘记你的叮咛：“不要忘记了今天，否则我不会饶过你！”这是最美丽的话，它不是甜言蜜语，而是真正从内心里流淌出来的。好吧，床帷是个证人，但还不够。天也是一个证人，虽然空荡荡的天，即是非常抽象的东西。因此，真正的证人，只有你和我，让那沉默罩住我们的秘密，希望多久就多久，因为这秘密只有你我知晓。我如何能忘记你？你不该怀疑我对你爱的忠诚，你不该抹除记忆中的痕迹。我的思想处处拥抱着“槑”，我把它安置在你身畔，如同守护天使。正如维娜斯坐在她的御车上，用群鸽牵动。你亦坐在上面，而我驾驶着我的思想，如同鸟雀般与你同行。你高兴得如孩童般富有，像女神般权威。你永远是大自然及整个世界最令人膜拜的杰出女性，在这方面没有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既便是你的husband。唯一可叹的是这份灿烂过于短暂。你的微笑、你的招手、你的迎迓、你的眼种都透露出，你是我的Love，my wife．龙沙（Pierre de Ronsard）的诗： Ah， je meurs！ ah， baise moy！ / Au-moins souffre que ma main / Sesbate un peu dans ton sein， / Ou pius bas，si bon te semble． ‘Stances’（Quand au temple nous serons） ［17］
波德莱尔（Charles Baudelaire）的诗《首饰》（‘les Bijoux’）Et son brasetSajambe，et Sacuisseet ses reins， / Polis comme de l’huile，onduleux comme Un cygne， / Passaient devant roes yeux clairvoyants et sereins； / Et son venire et ses seins，ces grappes de ma vigne． ［18］
［17］ 啊，我要死了！啊，吻我！至少让我的手，在你的乳房上嬉戏一些时候，或者，如合你意，在更低处。 （《诗章》（当我们在圣殿）
［18］ 她的手臂她的小腿她的大腿她的腰， 滑腻如膏，如天鹅起伏，在我眼前走过，穆穆昭昭；她的小腹她的乳房，我的葡萄一束。
第12封 1月11日
爱有许多位置，当你的温暖而柔软的手臂绕住我的脖子时，我无法抗拒这感受的效果。你依在我的胸上，轻轻地、好像没有体重，像一枝花般绕在我的身上，优雅如一带丝缎。你的眼睛在镜片里的睫毛，胸膊洁白，耀眼如雪，如此平滑，以至如果不是上下起伏，我的眼光会滑落，那是激动的光河、爱的梦。你那般用心地拥抱着我，像朵云，一阵风，轻柔如抚爱花朵。你的吻如此飘渺，如天吻着海，纯洁如露水吻花，庄严如海洋吻着月影。我经常思索一个问题，什么样的处境、什么样的欲望，最具有诱惑性，也许是你答应的那一天、那一刻当你穿着时尚而华丽的衣衫，让这些装饰在你面前显得苍白……当血液已几乎停止流动，胸膊屏息；当眼神紧闭，腿脚无力、颤抖、高扬，当渴望充满你，允诺支持你，祈祷祝福你，当金色的花环戴在你的头上，心脏跳动，眼帘下垂，当你自身藏躲在自己心中，不再属于全世界，而属于我一个人时，是这一刻——火焰点燃的时刻：胸膊涨落、造物叹息，声音失效、眼泪颤动……。在我们接触的这段时间里，我似乎是在忠于我的本份、我的美感、我的理念，这是我坚强的原因。这是一项秘密，我要为之服务、为之奉献自己，而且这奉献给了我自律，使我杜绝了一切不该得到的。也许这种意趣是难以理解的。可确实是，我将自己真正秘密地束缚在你的身上，排斥和拒绝了其他的一切诱惑。世事总是如此，当我的身边出现卷曲的玫瑰花瓣，有你在，我怎么会把阳光转移到别的东西上？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一件事，就是有一天再也见不到你。人几乎无法改善或者恶化自己的命运，他的幸与不幸是由某种权威的东西决定的，爱得越多对其他人或事的感情便愈少。爱着唯一的一个，一切感情都聚集于此，这就是我的槑、我的宝贝。布雷克（William Blake）的诗《问答》（‘The Question Answer’d）What is it men in women do require？ / The lineaments of Gratified Desire. / That is it women do in men require？ / The lineaments of Ggratified Desirt. ［19］乔伊斯（James Joyce）的诗“啊，亲爱的、你听” （ ‘Osweetheart， hear you’）His hand is under / Her smooth round breast； / So he who has sorrow / Shall have rest. ［20］
［19］ 是什么呢，男人对女人的需要？肉欲满足后的容貌。是什么呢，女人对男人的需要？肉欲满足后的容貌。［20］ 他的手在她滑腻而浑圆的乳房下面；这样，忧戚的他，就会得到安恬。
{4} 精神与肉体的爱
第13封 1月1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