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着木梯到了大堂,找了张干净的靠窗的桌子,便软软地坐在了边上。早上没有吃饭,我现在觉得甚是乏力。
掌柜的一见我便上前来了,脸上堆着腻人的笑容:“幕小姐,可要用食?”
我将手搭在窗边,支着脑袋:“你家可能找个人替我跑趟腿?”
听我说得随意,掌柜恶连连点头:“当然当然!”说罢便招手示来一个正在擦桌子的小二,道:“幕小姐有什么事吩咐小儿去便是了。”
我转回头对着那小二道:“去对面帮我买十个,不,二十个包子来,都要肉馅的。”说完,便从衣袖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小二的身前,小二连连弯腰点头收下。我耸耸肩,指着窗外那家正围着许多人的包子铺道:“喏,不要买错了。”
小二又点头,一脸欢乐地出去了。掌柜的脸有些发黑,倒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冷着一张脸去到柜台后面,不再理我。
虽已是辰时了,大堂里的人还是很少的,除了掌柜和两个正在干活的伙计,便是穿着穿着粗裳布服的一对夫妻,另有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少年了。
那穿粗布的汉子和自家媳妇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两人似在商量些什么,窃窃私语的。只那个灰衣少年,静坐于客堂的一角,不声不响,倒是令我有些好奇了。
那少年长得极为平凡,属于丢在人群中就再也找不着的类型。但他总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让我不甚舒服。
似感觉到了我的打量,那少年抬眼朝我瞧来,我一时躲闪不及,被他抓了个正着,于是只好坦荡地冲他微微一笑,却不料,他见我对着他笑,竟立马就转开了眼,不再看我。
我顿时就不好了,果然,长得没有我家小物好看,脾气还没我家小物好!我气鼓鼓地也别过头去,不肯去看他了。
恰这时,小物从楼上下来,还有些拘束地站在我的身边,并不入座。我抬头看他,有些奇怪:“刚开始见你,你不是挺放得开么?敢为了抢东西连命都不要了,怎么到了我面前就这般拘束了?”
小物捏着衣袖,极小心地回我:“我现在是你的人了,我若不乖,你准是要将我丢了的。”
听到那句“我现在是你的人了。”我还是愣了,记忆中某个人也曾这般说过,想而又无奈一笑:我幕君何德何能,能有一个鲜活的生命独属于我。
我一挑下巴:“坐下吧,如果要扔了你,不管你乖不乖,我总是会把你丢了的,现在这般时局,只要我想,总是能找到比你更乖的孩子养着,你就把心放进肚子吧,小小的人,别想那么多了。”听了这话,小物倒也不再忸怩,直接在我面前坐下。
看着面前这个穿着整齐的小孩,我心里莫名骄傲,好吧,我想说的是:有个弟弟也是不错的。
这时,小二抱着一个油纸包过来了,将油纸包放到我的面前:“这是小姐要的包子,还有小钱。”小二掏出一大把铜钱放到了桌子上,我伸出食指点出十来个铜板推到小二那边:“这算你的。”
小二将铜板收下,连声道了谢,便离开了。
我转过脸对着小物说:“剩下的你且收下,当小钱使吧。”说完便将油纸包打开,一股香味迎面扑来:“尝尝,他家的包子味道是极好的,皮薄馅厚。”又捏了一只小笼包送到小物嘴边,示意他咬。
我看着他的脸又开始变红,真是好玩。他不自在地从我手中接过包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像个羞涩的小姑娘。
我强忍着笑意,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却不曾想到这包子刚出笼,正是烫舌的时候,我这一大口下去,顿时便被烫得眼泪都出来了,泪眼朦胧之际还看见小物正强忍着笑意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我觉得作为一个姐姐,我的里子面子都在这一刻全都没了。
我泪眼汪汪地看着小物,就算被烫得舌头都麻了,也不肯松口将包子吐出来,只是不停地嚼咽着。小物看到我这样,顿时就呆了,反应过来时,才慌忙将手中吃到一半的包子放下,倒了凉茶,送到我的嘴边:“快吐出来!别吃了!吐出来!”
只是我已经将那包子吃完了,伸手夺过小物手里凉茶,一饮而尽,又倒又饮,直饮了三杯,方才边吐着舌头道:“小物,烫死我了!烫死我了!舌头肯定起泡了。”说着,我从随身的衣服掏出一个白瓷药瓶,打开塞子,倒出一颗极小的药丸置于手心,仰头便吞了下去。
小物见着我手里的药瓶有些好奇,我只将塞子塞好,便扔给他玩耍去。小物瞧了一阵便也失了兴趣又将药瓶还给我,只小着声在我耳边问:“姐,咱们是不是特有钱啊?我瞧着着白瓷竟是一顶一的好货呢!”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真不知他这些鬼想法都是哪里学来的。舌头疼的不好说话,看来这顿早饭也无法再让我好好地吃了,我气鼓鼓地坐在凳子上,指了指剩下的包子,又对着小物做了个吃的动作,点头示意他将剩下的包子都吃了。
“你不吃了么?”小物又拿起了那半个包子,吃得满嘴油香:“倒真是不错。”
我不停地咽着口水,又眼睁睁地看着小物拿起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这包子小巧,一旦不那么烫了,一口一个便是极香的,看着小物吃得一脸欢乐,我犹豫地拿了一个,左看右看,也不知往哪里下嘴才算好的。但又眼见着包子一个个少了,顿时着急,张嘴就咬了下去。然而,毫无疑问的,我被烫得更厉害了。好吧,现在看来,我就只有等着刚刚吃下的药快点起作用吧。
小物斯条慢理地吃着包子,正这时,我看见有人下楼了,是昨夜见到的那个蓝裳男子!
我仔细瞧他,却发现他除了脚步有些漂浮外,倒也再无别处不妥之处。只见他大摇大摆地找了张大堂正中央的桌子,坐了下来。那掌柜的见着他,脸色一变,不过片刻又恢复常态,以一种更将小心的姿态,小跑到蓝裳男子面前,讨好献媚的声音听着让人莫名觉着想要发笑:“公子可要用食?昨日江边渔人送来了新鲜的大鱼,现在还是极活得,需我唤上厨子给你做上么?”
那蓝裳男子微皱眉头:“早饭罢了,你随意弄些来便是!快些!”
那掌柜的连连点头称是,转身快步往后堂去了。
小物显然也看见蓝裳男子了,一脸惊讶地看向我。我挑了挑眉,下巴指了桌上还未吃完的包子,示意他吃他的。
这时,角落里的那个灰衣少年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我瞧着他的背影只觉得眼熟,却如何也想不起究竟是在哪个地方见过。
这难道就是人长得普通的妙处?我耸肩,不再看那背影,只看着堂中的那位笑得一脸玩味,山下的人,真是越来越好玩了。眼见着蓝裳男子的早饭已经上来,我便收回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