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睡够了,便闭着眼,心中思量着别的事。
待到天微微亮时,感觉屁股也不是很痛了,便小心悄悄翻身起床。
瞧着梅开微皱眉头,我连忙屏息,像做贼般快速套了鞋子。取来衣架上的衣裳穿上。任由长发肆意散落,我不喜欢束发,因为手太小,总也束不好。弄得乱七八糟的,倒不如不束来得让人顺眼。姥姥曾说我的发是极好的,就是她年轻时用了各种药材养着的头发也不及我。我听了很是开心,脸毁了,还是得有一样拿得出手。
收拾好了自己,我左右寻找了一番,在离床不远的柜子上看到了丝毫无损的玉紫竹,我拿来,细细摩擦了一番,又是叹了口气:就是那般在意玉紫竹,那般气我,姥姥还是没有把这截玉紫竹收去了。姥姥待我如此,我又何以报答?
我回头看了睡得正熟的梅开,便直接开门出去了。
回到了自己住的珑洞,我便忙开了。
用玉竹做横笛,我自是从来没有做过的,只以前在山下时,见到山庄的客人,有可以用笛子驱虫御兽的人,觉得甚是厉害。在我看来,像那些人都是极聪明的,极有本事的。
自以为梅开就属于那种人,所以一直就想给梅开做个笛子。梅开定会比那些人还要厉害,我坚信。
裁料、钻孔、贴膜、校音、缠线、刻字···我花着很多心思在上面,还得时时刻刻防止被梅开知道。
我很想看看梅开在受到这样一份礼时,脸上该是何种表情呢?
我也曾给姥姥送过一份礼物,那时姥姥总是整日忙得不见影,我极为无聊,总想找着什么事情来消磨一下时间。于是自觉地去找雪兽玩,可是雪兽似乎很是不爱搭理我,我想着许是雪兽又被山上的哪只可怜的小家伙给拒绝了。
雪兽啊,总是在追求和拒绝中徘徊,都被拒绝多少次了,也不见成功勾搭上一个,好歹他还算是定雪山上地位最高的兽呢!
它不搭理我,我自然也看不上它。于是揪断了雪兽无数根白毛后,我才气哄哄地离开了。
到了洞里,我又不愿看书,突然想起了山庄里的那些女孩们,身上总是会带着各色各样的荷包,里面会装着让人意想不到的小玩意儿。曾经我也是有的,丫头们手巧,做出来的荷包花样精巧漂亮,里面会有人自觉给我装满了糖果,坚果,干果等等。我虽吃到嘴里挺开心,但后来看见别的女孩子身上的荷包里总是干干净净的,透着一股极好闻的香味。而我的荷包因总是装着小零口,变得油渍渍的,里面倒也总发着香味,但这香味总是会勾着院子里的几只阿猫阿狗追着我跑。我被追的摔了一身泥,头发脸上都脏兮兮的,哪里会有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样子,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我就会看到我那一众姐姐妹妹们,手甩着小香帕,站在旁边,捂着嘴吃吃地笑。
我当然也跟母亲说过,不要让人再往我的荷包里装吃的了,但母亲只是笑道:怎么?咱们阿九也长大了?你现下倒是和我吵着不肯要吃的,到你饿了,还指不定要怎么闹呢,我是头疼得不行。阿九,小孩子就应着往里面装些吃的,饿着了就不好了,你听娘亲的罢。
我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也不敢反驳娘亲,只是以后便舍了那荷包了。
说来我也是很久没有过那种东西了,又想到姥姥似乎也是没有的,心里思量,女孩子们都是该有一个。于是便按着记忆中的样子做了两个。
那荷包做得极为粗糙难看,我在上面还绣了一个“君”字,倒是自我感觉良好。送到姥姥面前时,姥姥直径拿了去,什么话也没说,我闹腾得厉害,问她怎么不给我一个评价,姥姥被我吵得心烦,一声怒吼:死丫头,你皮痒了?!
后来,我每见一次那个荷包,面上就烧得慌,这世间怎么会有那么难看的荷包呢?姥姥倒不嫌弃,往里面装着药瓶竹筒,甚是宝贝。
到了要往笛子上刻字的时候,我愁了,不知道该刻什么好。刻自己的名字吗?可是又怕哪天惹梅开生气了,梅开将这笛子当我咋砸了怎么办?可是不刻自己的名字,这笛子就真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了,我这几天提心吊胆又没睡好有没玩好为哪般啊?好歹是我做的第一个笛子呢,还为此受了责罚。
我左思来右想去,想得头发都被我扯掉了许多根,我才下定决心,刻下了一朵花。
下手有些不稳,我将花刻得扭曲,心中有些不好意思,但尔后又理直气壮起来:这笛子是我做的,这花是我刻的,就算是我打的标记了!这花定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多与众不同啊,极是配梅开。
做笛子花去了我十多天的功夫,我已经有十多天没来竹院了。
这十多天里,梅开总共来找了我两回,第一次是因为姥姥让他来瞧我,顺便告诉我姥姥要起灵台,叫我最近不用去寻她了。第二次便是唤我一起去雪兽那里吃烤肉。
起灵台是定雪山最高的地方,那里向来是旧影珑的圣地,极高极寒,就是服了紫暖丹也抵御不了那里的寒气,姥姥倒是不怕,她有内功护体,但我确是不能去的,我内功被封,去了定是要被冻得着病。所以每次姥姥要去起灵台时总是会告知我一声,不让我担心她。
起灵台安放了旧影珑所有珑主的尸身,尸身躺在冰棺里,万年不化。
我开始听到这个的时候极是害怕起灵台,于是问姥姥,是不是以后我做了珑主,去到起灵台上就会看到各位老祖宗们的尸体了。
姥姥笑着骂我,道:旧影珑的祖宗们岂是这么好见的,起灵台的雪终年不化,那些冰棺都被大雪埋了,你就是想寻也寻不到了。
听了这,我方才放下心来。
我刚到院子口,便大声喊道:“梅开,快来迎接我啦!我来啦!来啦!”我喊得开心,梅开却听得不甚愉快。
他皱着眉头,手中握着一本书出了东屋,看到我便一脸不耐地问:“你就不能像个平常女子般么?”
我将拿着装了玉笛子的锦盒的手藏在身后,笑得一脸灿烂:“平常女子千千万万个,但我幕君就只一个,多么珍贵,你怎么叫我做这买椟还珠之事?”
梅开无语收了书,淡淡道:“幕君,你还是多读读书吧,下次珑主考你时我不会帮你了。”
我沮丧地低着头:“你就不能不拿这个威胁我?”
梅开挑眉:“那下次你把珑主养的药草当杂草喂给白兔时,我不给你遮掩了?”
我的脸皱得更深了:“梅开,你就不能想着我的一点好吗?”
梅开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可以让我念着好的?”
我听了这话,连忙将身后的锦盒捧到他面前,一脸期待道:“瞧瞧。”
梅开也不客气,直接从我手中拿走了锦盒,当着我的面打开。我一直盯着他的脸瞧,看到他的表情从敷衍到惊讶再到狂喜,再从狂喜到平静再到脸色发绿。他取出锦盒中的玉笛子问我:“你这刻着的是什么?”
我咽咽口水,故作理直气壮架势,道:“一朵花。”
梅开的声音有些无力:“什么花?为什么要刻这个?刻个字不很好吗?”
听他问我,我笑得一脸欢乐:“这花叫无名花,世间仅此一朵。你不觉得刻朵花比刻个字更风雅吗?再说了。你的名字里有个‘梅’字,又是定雪山上一枝花。你不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嘛?这可是···哎哎,你别走!哎哎···关啥门,我话都没讲完呢!梅开!你快给我开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