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我似乎看到梅开正站在岸边朝这边看,离得太远再加上冰水的刺激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脚用力地蹬着水,手也更用力地拍打着水面碎冰,可是身上穿的衣服太多,我的身子不住下沉。
我觉得仿佛过了很久,久到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久到我已经头脑发晕,我才感到一只有力的手环住我的腰,将昏昏沉沉的我往上托不知拖向何方。我感觉到有人托住我的下巴,让我能够呼吸。
我知道那人是梅开,不管他有多么不愿意救我,但到底他还是来救我了。
直到感觉到了实地,那人将我拦腰半抱,手掌用着大力拍我的后背,我差点被拍得水和老血一起呕出来了,梅开这算是公报私仇么?好吧,都这个时候了,我的确不该想这些有的没的的。待到呕出不少水,终于能放肆呼吸了,我才困难地睁开了眼。
一睁眼便看见紧皱眉头的梅开,我瞧见他一副落汤鸡的模样,一边咳嗽,一边艰难地哈哈大笑起来,他扶着我的肩膀,用力将我摇了摇,问我“可是脑子里进水了?”
我一噎,瞪他:“你才脑子进水了呢!落汤鸡!”
他冷嗤一声,松开扶着我肩膀的手,“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我拧着衣服里的水,认真地对他说:“如果我说那些事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梅开有些发愣地看着我,我高兴了,也不拧衣服上的水了,反正服过紫暖丹,也不会受寒。
我将脸凑到梅开面前,指着左脸对他说:“看到这块东西了吗,就是它搞的鬼!”说着说着我又觉得好笑,我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呢,怎么会有人相信这个呢。所以,在面对银卿时,我甚至都不敢将这个理由讲给他听,因为我怕他不相信我。而如今我终于将这个秘密说出口了,虽然听的人不是银卿,虽然听的人也可能不会相信,但那又如何呢?
梅开看着我,眼里满是讶异,良久不语。
我也不管他信不信,又开始拧衣服了。衣服吸了水,重了不少,这儿离竹屋还有一段距离,拧干一些走路也轻松些。
却不想。梅开突然背对我,半侧着脸说“上来,我背你回去”他语气淡淡,却让我听到了莫名的关切。
我一愣,他,这是相信我了?
见我没有动作,梅开皱眉,脸上的表情更冷了。
果然,他根本就没有相信我!我将头一别,只低头恨恨地拧着衣摆。
“你不上来也好,反正也快申时了,等雪下得看不清路时,你也就不用回去了。你不会受寒受饿,就当自己做一回风雅文士赏赏雪夜也是不错的。”梅开转过身来,双手环胸一脸讥诮地看着我。
我又被他气得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只觉得他那张美人脸真是越看越可恶,知道梅开不是姥姥,我是斗不过他的。便也不再与他逞一时口舌之快,就欲撑着身子起来,这才发现腿软绵绵的。不肯在他眼前服输,我咬着牙,狼狈起身,支着不停打颤的腿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
雪下得越来越大,积雪都到了我膝盖了,我走得艰难,几次就要摔倒了,还是梅开眼尖,扶住我,这才免去了我要摔得脸青鼻肿的凄惨结果。我心里的气渐渐没了,嘴角开始不自觉地上扬,又被我生生压下:不能让梅开知道我的气这么好消,不能让他知道我这么好哄,不然以后他恐怕会更加肆无忌惮的惹我生气了。
走了挺久,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座坐落在苍茫雪地里的小竹屋。我从来没觉着竹屋如此漂亮过,我加快步伐,恨不得下一刻就到竹屋。实不能怪我娇气,我的头发和衣裳都被冻成冰了,硬邦邦的,很不好受。再加上我咬得牙根都发酸发痒了,全身疼痛乏力,我快坚持不住。
又是一个趔趄,我眼里发黑,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我喘着粗气,太累了。
我闭着眼反复地平息着胸中的呕意,我知道这是严重脱力的表现。
我此时的样子定是极难看了,梅开不停地在我耳边喊着我的名字,我被他喊得头疼,张嘴便想冲他吼:“别叫了!吵死了!”没想到话一出口却是嘶哑无力的。
我半睁着眼,看到梅开一身干爽,飘逸的长发不知何时也被重新挽好,整整齐齐的束于脑后。立刻,我圆眼大瞪,伸出颤抖的手指向他,嘴唇哆嗦地不像话,好半天才在他一脸的疑惑中凑出一句话来:“怎么,怎么全都干了?”
梅开耸耸肩:“内功。”回答得一脸随便。
我的手颤得更欢了,天哪,我的问题重点在这里吗?在吗?当然不在!用内功烘干衣服难道我会不懂吗?重点明明是你有内力,却只将自己弄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重点是明明你是我的童仆,可现在究竟是闹哪样!有你这样伺候主子的仆人吗?有吗?没有!
梅开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我,仿佛不太明白我为何如此激动!好吧,就当我的这个仆人刚才在救我时脑子进了水,没听出我的满腔哀怨来,那我再直白点问就好了:“你知道你是姥姥让过来伺候我的吧?那你明明有内力可以用,为什么不帮我?仆人看着主子这么狼狈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梅开听了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我还以为这是主子自己喜欢的呢!主子明明有那么深厚的内力,不是吗?”梅开看着我的眼底满是探究和趣意。
我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是!是!是!我喜欢!我喜欢极了!”我怒极反笑,笑得那么平静,我看着梅开认真道:“梅开,早知道我就不会救你了。”说完,我便看见梅开脸色一变,我又自顾自地讲着:“虽然就算我不救你雪兽也会带你去姥姥那,你照样死不了,可我就是后悔救了你,真的。”我看着梅开的狭长眸子慢慢眯起,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