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我还有一把纯金的小斧头,还有一把晶石制成的小铲子,一把镶着水宝石的小刀,哎吖!类似的太多了。你会吹笛子么?等我哪天空了我给你做一只玉笛子,保证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我说得兴高采烈,两年了,我有那么多好东西终于可以有人听我炫耀,这种感觉可不是一般的好。
梅开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对我说“你那锤子能给我瞧瞧吗?”他的语气淡淡,却又似乎夹杂着别的说不清的情绪,只可惜当时的我太过兴奋,竟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径直地将锤子交到他手上。
梅开看得很认真,簌簌的雪落到他的身上,竟是为他添了一份别样的美丽。我知道梅开定不是个身份简单的人,那身尊贵优雅的气质仿佛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即使静站着,却自有一番不凡气度。姥姥说让他给我做个侍童,可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翻过去看覆过来看,也没看出他哪个地方像侍童了。倒是我,矮矮瘦瘦的,头发糟得犹如一个鸟窝,穿着肥大的棉衣棉裤,还有那张看了就会让人生噩梦的脸。任谁看来,我都会是那个更适合做侍童的人吧,也由不得梅开总是那么不乐意待见我。
心里虽然低落,倒还是开心的,毕竟梅开再怎么好看我再怎么丑,我也还是他的主人呢!反正我这辈子也不下山,也就没有那么多得“任谁看来”了。
我正看他入神,梅开突然就将观察小锤子目光移向我,就像偷窥被抓,我囧得脸都红了。连忙收回黏在他脸上的视线,又夺过他手中的锤子。也不管他神情如何,开始认真寻找新叶的位置。
冰莲极爱寒冷的环境,所以就算在这种严寒的天气中,水面都冰住了,它却也不会被冻死。在这情况下,冰莲的旁边都会生长出嫩叶的,叶子生得晚,所以就没有冰莲高,通常都是被埋在了冰面之下。又是如此,嫩叶是长不长久的,经常是一个月左右就会腐败消亡。
找准了位置我就准备砸冰了,着手去凿傍着冰莲身边的一圈冰面。
“我是听说过。”梅开突然开口,吓了我一跳,我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疑惑地看他,只见他笑得一脸风轻云淡,眼底却闪着不易识别的轻鄙。“桃赤山庄九小姐,爱美成痴,可性子偏又生得恶毒狭隘,据说凡被她看上的美人就算是被打上了九小姐的私有印章,他人便不得再靠近。若有违者,轻者打残,重者打死。”梅开慢慢地蹲下身子,与我平视,那尖锐的目光直直地刺向我,顿时将我刺得血肉模糊。
“国法有曰:‘杀人偿命’可九小姐却以天之神女的身份置身于国法家规之外,九小姐痴情于天下第一公子银卿,曾有侍女因在为银卿公子倒茶时,一时‘不慎’,离得银卿公子稍近了些,第二日便被九小姐活活打死,死后还被人划花了脸。”梅开逼近我,清澈的眼里倒映着我茫然失措的模样,衬得我左脸上那块紫红色的印记显得愈发可怖了。我听得头脑有些发昏,时而听见“打残”、“打死”等字眼,又恍然只见他的嘴唇不怀好意地上下张合。
“我还听说九小姐因为银卿公子的一句“我宁愿终身不娶,也不会聘你为妻。”便将所有有意与银卿公子结亲的女子毁去清白。啧啧,就连自己的三姐也不曾放过,又因自己的亲母救了三小姐,于是下毒谋害自己的亲生母亲,妒姐杀母。我听说的可是事实?”
梅开玩味一笑,又似意犹未尽模样接着道:“可恨得是,她本该下地狱的,却是天公不做美,让这等女子上了定雪山!但定雪山万年寂寥,让你终生守着这,也算是苦修忏悔,不再害人倒也好了。我本不欲说什么的,可如今看到珑主识人不清,竟如此厚爱于你,我心中甚是不爽。”梅开说完,拍拍整齐的衣裳站起身来,他脸上依旧是那副风清云谈的笑容,只用瞧蝼蚁般的不屑的眼神俯视着我。
我怔怔,感觉指尖愈发冰凉,又握紧了玉锤,控制住自己不要一时冲动将锤子砸向他那张深含恶意的脸上。良久才哑着嗓子对他说:“我竟是不知你如此看我。”
望着他精致的脸庞仿佛又看到了银卿,那个有着绝世风姿的男子也曾用着这种让我难受的眼神看着我。我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我都说过这辈子我再也不下山了,你还要怎样?我都躲到这儿来了,你们还要我怎么样?我那么怕冷的一个人,那么怕孤独的一个人,那么怕黑的一个人,那么···那么怕见不到他的一个人。到底还要我怎样?”
嗓子堵得我几欲喘不过气来,直到左脸传来熟悉瘙痒,我才堪堪压下所有情绪,勉强一笑。低头,控制手下的力度一点一点地凿冰。
梅开似乎有些惊讶我居然如此平淡地听着这件事,自觉没趣,也不再多语。一时之间,便只剩下玉锤凿冰的声音了,叮叮当当的,一点也没有凿薄冰的声音好听。
不知过了多久,我身上都开始发汗了,终于将这株冰莲周边的一圈厚冰都凿开了,这才发现了伴生在冰莲旁的莲叶。我轻吁了一口气,刚刚的小情绪也变得不那么强烈了。那莲叶应是长了没多久,小小的,才我两个巴掌大,我伸手入水将它采下来,池水太冰了,我的手被冻得都快没了知觉。
“瞧!我摘到新叶了,哈哈哈。”站起身,我捧着莲叶朝着梅开笑得一脸灿烂。
梅开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我急了,冲他喂了几声,不见他停步,我连忙从衣服里掏出一节紫竹筒,将莲叶卷了几卷塞了进去。将竹筒并玉锤一起收入衣服里。再抬头时便看见梅开已经一只脚踏上岸了,一时忘了自己还站在冰上,抬脚就追上去,跑了没多远耳边就闻见一声清晰的冰裂的声音,我大骇。
不知该前进还是站在原地,我只能紧绷着身子,一点点往岸边挪,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梅开,梅开,冰···冰要裂了···”我甚至不敢用力大喊,生怕声音一大了就把冰震破了。梅开还没发现我的异样,眼见着他就要走远了,我试探着往前踏出一步,却不想这一步就让冰块真正裂开来了。我害怕地闭上了眼,只来得及朝梅开离开的方向大吼一声:“梅开救我!”,吼完就掉进池水里了。连喝了几口冰水,身外身内顿时犹如万针刺来,浑身都疼,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窒息。
我开始激烈地挣扎起来,破碎的细冰割到我裸露的脸上,让我睁不开眼。我不停地拍打着碎冰以防止身体下沉,一时间冰裂的范围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