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凤城相对封闭,传统的经济思想根深蒂固,不少国企仍然把自己当成“老爷”一样供着,打心眼里看不起个体经营和私人企业。因此,当这些国企需要的时候,他们会对个体经营和私人企业客气一些,而一旦帮忙过后,这些国企往往翻脸不认人。
虽然催帐的路难走,但不能不走。因为在当时的环境下,绝大多数的生意对象都是国有企业。岁末年头,赵国春、艾信诚带着所有的司机、跟车开始四处催帐,求爷爷告奶奶般的讨要欠账。一个月下来,几个人还算是有所收获,终于收回了六万多的欠账。而剩下的八万欠账,除了极少数追回的,余下七万最后成为了春芹运输厂自经营以来的第一笔烂账。
当然,吃过一次亏不能再吃第二次亏。对于最后这八万欠账涉及的所有企业,赵国春把它们列入了运输厂的黑名单,防止再和他们产生生意往来。赵国春之所以敢作这样的决定,很大的原因也是由于当地运输资源的紧张,即便得罪了这部分企业,也不必发愁揽不到生意。
开春后,凤城电厂派人找到赵国春,想和春芹运输厂做一桩大生意。原来,电厂一直是靠煤炭发电,而凤城本底煤矿产出的煤因为质量较好而价格较高,前不久听说在大同可以采购到适合发电产使用、价格却便宜很多的煤,就派采购员到大同看看情况。采购员到大同一看,即便加上运费,煤价也比凤城本地的便宜,于是赶紧回去向厂里汇报,得到同意后又再次返回大同足足定了电厂一年的用煤量。
说来也巧,去年赵国春当选“凤城市优秀企业家”的表彰大会上,这个电厂厂长刚好也在受邀嘉宾之列,也就记住了赵国春和他一手办起来的春芹运输厂。现在遇到这么大的运输量,电厂厂长也就顺其自然的想到了赵国春,然后就是派人上门洽谈了。
这桩生意确实不小。即便所有驾驶员和4辆“双挂”车全部出动,这么多的煤怕是一个月也未必运得完。为了以防万一,赵国春坚持要求电厂分三次支付运输费用,也就是在交易约定后首先预付三成,工作过半后再付三成,等任务完成后再交付剩下的四成尾款。
经过几次交锋,电厂方面终于松了口,但改成了首付一成,工作过半后再付三成,任务完成后再付剩下的六成。与此同时,电厂方面追加了时间限制,要求春芹运输厂在35天内把全部煤炭运输到位。
赵国春想想35天的限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索性也就答应了下来。第二天,电厂就将一成的首付款达到了春芹运输厂的储蓄账户上。赵国春安排4辆“双挂”车集体出动,每车安排司机和跟车各1人,两个人也便于长途奔波过程中互相照应。还是老样子,赵国春和艾信诚在同一个车里,赵国春做驾驶员。
从凤城到大同大约需要10个小时,加上路途中间吃饭的时间,差不多整好是一天的路程。由于第一次来大同,赵国春决定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先找个地方和大家一起尝尝大同的特色小吃。
这样,车队在成县停下来歇脚,顺便吃点东西。八个人找到一家国营的食堂,向食堂大师傅问过大同有什么特色小吃后,就点了8份大同刀削面、2份莜面窝窝、2份黄糕,还点了一个大份的羊杂粉汤。
几个人快要吃完的时候,从食堂门口进来一个老太太,套在身上的衣裳又脏又旧,佝偻的腰几乎弯成了直角,左手里拄着一根用木棍做成的拐杖,右手里拿着一个四方形的饭盒,好像是来讨饭的。
或许是这个老太太常来这里,食堂的大师傅倒没有赶他出去的意思。老太太走到赵国春他们这桌人旁边,缓缓的晃了晃拿在右手里的饭盒:“好心人,给点吃的吧!”
本来有人还想把老太太赶走,但被赵国春制止了,他把自己碗里剩下的刀削面全都倒在了老太太的饭盒里。就在老太太嘴里说着千恩万谢的时候,赵国春的目光正好与老太太的目光交汇到一起,就在这一刻,赵国春突然觉得这个老太太有点面熟,特别是那双眼睛、那样的眼神,可他怎么也记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在赵国春这么想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转身出了食堂的门口,就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开始吃饭。赵国春想的入神,但又想不出所以然,就想问问旁边的一个大师傅:“师傅,请问一下,这个老太太是什么人啊,没有儿女吗?这样子看着好可怜啊。”
食堂的大师傅打了个“唉”声,反问道:“你们都是从外地过来的吧?”
见赵国春点点头,食堂大师傅又接着说:“其实,这个老太太是一位军烈属,他儿子在前两年凤城大地震的时候牺牲了。说来可怜,他儿子牺牲后,老头子因为悲伤过度自杀了,现在就剩了他一个人。这一年多她也经常到我们食堂来,有什么剩饭剩菜我们也会给她,只是……唉,可怜呐……”
赵国春感觉身上打了一个激灵,难不成是……赵国春不敢多想,直接问道:“那他儿子叫什么,你知道吗?”
“好像是叫高…贺…对,就是叫高贺!”
赵国春差一点就晕厥过去。没想到这么远,居然在这里碰上了英雄的母亲!
看到赵国春的样子,倒是食堂的大师傅产生疑问了:“怎么,你认识他儿子?”
赵国春“嗯”了一声,开始颤抖着翻遍了浑身的口袋。“这一趟怕是要辛苦大家了。”他对着其他人认真的说,“这个老太太是我的一个战友的母亲,咱们得帮他一把。”见其他人也都赞同,赵国春接着说,“这顿饭以后,大家分头赶回凤城,路上的开销就要大家先垫付了,等回凤城后我再给大家实报实销。”
赵国春把随身带的现金几乎都留给了高贺的母亲。而他自己和艾信诚在返回凤城的路上,只能吃着瓜子就水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