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尔丰在CD越权部署,就是想给自己争取三五天时间。这三五天里,只要城外的匪徒打不进来,端方也绝对赶不到CD他就可以把冯玉光或田征癸争取过来,他就可以安全的离开CD了。到那时,CD丢不丢,他都不在乎了。
他想,就算端方能到CD接印,但等待端方的事情太多了,再说,端方就算想赶尽杀绝,也未必能亲自带兵来追杀我赵尔丰!
所以,他让廖思乾把自己在CD的部署发给了端方。
到十月初五晚上,他要做的准备都做完了,就等端方兵到龙泉驿了,然而,端方这辈子都到不了CD做不成四川总督了。
却说端方在重庆做完对官绅商民的安抚后,就急急忙忙赶到叙府,同弟弟端锦一起带着大军北上CD兄弟两人在北上途中还争吵了两次。
第一次是在自贡宿营的那个晚上。
吃过晚饭,端方的中军帐中只有他们兄弟两个,端锦首先开口说道:“哥,现在还带这些人马去CD你就不怕呀?”
“有什么好怕的?”
“有什么好怕的?我是怕我们到不了CD啊,哥!”
“怎么到不了CD哥已经安抚了重庆,又让师培他们去CD一带先安抚各州县,赵尔丰就算想阻我入CD他也没那么大的胆!”
“哥,我说的不是这些!”
“那你说的是什么?”
“哥,我说的是我们带的这些兵!他们都是第八镇和黎元洪那个混成协的人,现在,那边的都反了,他们都知道。他们会不会也反?要是他们也反了,我们咋办?”
“唉!端锦啊,你想,他们如果要反,在叙府他们不就反了,还会等到现在?再说我对他们不薄,他们不会对不起我的!”
“哥,你说的也有理,但我还是觉得不踏实。就算协统、标统、管带们不会害我们,但下边的那些人就难说了,说不定他们中间还有乱党!”
“那你说咋办?”
“弃军!”
“弃军?”
“对,弃军!”
“弟,你糊涂啊!弃了军,你我就什么本钱都没了,如果北上CD赵尔丰知道我无兵,他就可以拒我于城门之外;如果东行出川,我们过不了湘鄂,要是落在叛军手里,我们肯定活不成,所以绝对不能弃军!”
“哥,再向北走,就是赵尔丰都没办法的地面了,到时候,要是重庆不能把粮草送过来,我们就粮饷无着了,那时候,我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端锦,你想逃你就逃吧,哥不挡你的道,哥是一定要进CD的!”
“哥,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不会丢下你独自逃生的!弟弟只怕你到时候后悔莫及呀!”
“锦弟,要说后悔莫及,恐怕现在就已经来不及了!你不逃,那就听哥的,我们肯定能死里逃生!你过来,哥给你说!”
端锦走到端方身边,端方附着端锦的耳朵,跟他嘀咕了一阵。最后说道:“天下大乱已是定局,但我们在进CD以前还不能明着干,等进了CD我们再干,那么四川就在我们的掌握中了,今后无论朝廷胜败,我们都有回旋的余地!”
“哥,你为啥不早说呢?让我枉担了那么多心!”
“记住,时机没到,千万不能露了风声!不然,那些想反叛的放不过我们,就是那些不想反叛的也不会放过我们!”
“记住了!”
端方就说道:“你去吧,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
端方兄弟在中军帐小声争吵时,有几个悄悄出营的人,也在自贡的一家茶馆的雅间里密议。
他们是潜伏在端方这支人马中的同盟会员,为首的叫陈镇藩,其他几个是李绍白、王龙彪、鲁伯超和郝云林。
陈镇藩低声说道:“兄弟们,前面想在重庆动手,结果连船都没下,后来想在叙府动手,偏偏端方又去了重庆,如果这路上再不动手,让端方进了CD得了CD的巡防军,我们就再没机会了,你们看在哪里动手比较好?”
李绍白说道:“依我看啊,现在就动手!”
鲁伯超摇摇头,说道:“现在不行!我们自己人太少,要是其他人都不跟我们干,我们搞不掉端家兄弟,可能就被其他人把我们搞掉了。”
王龙彪问道:“那咋搞?”
郝云林说道:“最好是闹饷!我们除在武昌起身时关了一次饷,至今没有关过第二次饷,有好多兄弟都在抱怨,我估算过,如果没有重庆府的接济,人马走到资州就要断粮,端方现在要收买川中民心,他绝对不敢纵兵抢粮,所以我想,他会把那些早就该发给弟兄们的饷银拿来买粮,我们就要趁机鼓动那些兄弟起来闹饷!”
陈镇藩说道:“闹饷倒是个办法,只是,如果重庆府的粮源不断,大军就不会断粮,闹饷一闹凶了,他就把饷银发了,就闹不起来了啊!”
郝云林说道:“重庆府的粮食本来就要靠周边府县调入,现在到处都乱,从各府县调粮就难,重庆府供给军粮已经这么久了,它很快就不会有粮送过来了,再加上路途越来越远,而下边要经过的州县也经了兵,粮草供给肯定困难,所以我觉得大军断粮就在眼前了,这正是闹饷的绝佳时机!”
陈镇藩又问道:“各位,除了闹饷,你们还有什么办法没得?”
其他人都摇了摇头。
陈镇藩就说道:“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就闹饷!各位先在兄弟们中间煽动煽动,把闹饷的情绪鼓动起来。等闹饷搞起来时,我们就带兄弟们擒杀端家兄弟,还有那些跟我们对抗的人,然后就带兄弟们杀回武昌,增援那边的兄弟!”
“好!就这么办!”其他人齐声说道。
陈镇藩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不要让人发觉了!走!”
几人出了茶馆,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端方兄弟率军继续北上,走到内江府宿营后,他把弟弟端锦叫到自己的中军帐,要和端锦商量驱兵疾进的事,端锦却告诉他军心不稳,再次劝他弃军逃生,于是兄弟两又发生了一次争吵。
端锦说道:“哥,眼下龙泉驿叛军东出,肯定要阻我北进,而且现在各营都有人带头索饷,要是闹大了,我真怕我们进不了CD呢!”
端方说道:“龙泉驿东出的叛军就几百人,想阻大军北进是不可能的,但CD的局势在恶化,所以我们得驱兵疾进!”
“要疾进也行,但你得先稳定军心,哥,把那些银子先发了吧!银子发了,没人闹饷了,才能北进啊,哥!”
“到CD以前,那些银子不能用来发饷!”
“为什么?”
“如果重庆府出事,我们就断了粮草供给,那些银子得用来买粮草!只有到了CD才能给他们发饷!”
“哥,军心不稳,我们肯定进不了CD关不了饷,还可以拖一拖;断了粮草,立时就会军心大乱,所以这饷得拖一拖,告诉闹饷的人,一到CD立即发饷!”
“哥,如果关了饷,稳住了军心,没有粮草也好办啊!”
“你是想纵兵抢粮?”
“嗯!”
“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啊!我们是客军,要是纵兵抢粮,就会失尽民心,我们就必死无疑了!”
“哥,你就听兄弟的吧!弃军逃生,现在天下大乱,朝廷也不可能把我们怎样!逃出去了,就是隐姓埋名,也比现在把命丢了强!”
“要逃你逃,我不会逃的!”
“你不逃,我也不逃!只是这样丢了性命,让我不甘心啊,哥!”
“锦弟,如果我们命不该绝,就能闯过这一劫;如果在劫难逃,我们就死在一起吧!你去歇了,明天天一亮就开拔!”
十月初四,端方兄弟率军进至资州。
在这里与刘师培等人见面了。
端方问道:“师培,CD方面情况怎样?”
刘师培答道:“大帅,师培等一直没能进CD赵尔丰想阻大帅入蓉啊!”
“那他怎么还来电催本帅速到CD接印呢?”
“大帅,龙泉兵变后,赵尔丰怕局势失控,就想撂挑子,所以他电请大帅速进啊!”
“这老东西是想算我啊!CD一带的士民呢?”
“大帅,师培等去游说过一些保路军首领,虽然跟他们反复说明大帅抚川之意,但他们对大帅率大军至蓉都心存疑惧,所以大帅入蓉可能不会顺利呢!”
“龙泉驿的乱兵怎么样了?有没有消息?”
“大帅,龙泉驿的乱兵,一直向东进发,在安岳跟巡防营激战,攻进了安岳县城,然后又继续向东了。”
端方听完刘师培的汇报,嘀咕道:“他们会去哪里呢?”
刘师培道:“现在看来,这股乱兵很可能是去重庆。”
端方道:“去重庆,要是重庆有乱党响应,重庆就危险了。重庆有失,我们就会断了粮草供应,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端方话音刚落,就有探马来报:“大帅,川东道、重庆府传来消息,夏之时率叛军已抵重庆浮屠关,重庆已乱,已无法供给大军粮草了!”
“还有人知道这个消息吗?”
“大帅,小人不知!”
“你下去吧!”
探马退出后,端方对弟弟端锦说道:“去把管带以上的将佐叫来,我们得赶快商议下一步的进退!”
端锦点点头,就出去了。
端方又跟刘师培说道:“师培,现在断了粮草供应,很可能退路也断了,你看下面怎么办?”
刘师培道:“大帅,现在只能驱兵疾进,从资州到CD也就三天的路程,只要进了CD一切都好办了。”
“好办?”
“大帅,我都打听清楚了,CD藩库有存银数百万两,存粮能供应二三个月。到CD后,粮饷就不成问题了。更重要的是,赵尔丰现在还被困在CD一到CD大帅就把他拿下,就拿他的人头向川人表明态度,大帅安川就应该容易了。”
两人正说着,端锦就带着一群军官进来了,两人就停下了谈话。
端方让军官们都坐了下来,然后说道:“各位,刚得探马回报,夏之时率叛军进抵浮屠关,重庆已乱,我们的粮草供给断了,你们看,我们怎么办?”
众将佐互相看看,谁都不肯先开口说话。
最后,那统兵的协统硬着头皮说道:“大帅,眼下就要断粮,而下边的那些兄弟又在闹饷,卑职以为,只有驱兵疾进,在最短的时间内进驻CD才能解决问题。”
其他那些将佐也附和道:“是啊!是啊!CD有粮草有银子,进了CD什么都解决了!”
端方又问道:“要是进不了CD呢?”
众人听他这样一问,就都喃喃说道:“进不了CD进不了CD那协统想了想说道:“大帅,想那赵大帅不会出兵与我们相拒吧?”
端方说道:“赵尔丰应该不会出兵相拒,但CD一带的保路军阻不阻击我们,就很难说啊!”
众将佐一起问道:“大帅,那我们怎么办呢?”
端方说道:“本帅以为,我们现在只能进,不能退,只能并死杀往CD要进CD就得先稳军心,现在粮草断了,如果把饷银发了,我们就要断粮,军心就要乱,所以,本帅想让各位想法稳定军心,把那些带头闹饷的人控制起来,但又不要激起兵变,懂吗?”
众将佐答道:“明白!”
端方就大声说道:“你们抓紧去办吧!”
于是就散了会。
在端方召集会议时,“断粮断饷”的消息就传遍了各营,各营人马都骚动起来了。
陈镇藩等人也趁机在宿营地的一个角落里密议了一回。
陈镇藩轻声说道:“机会来了!这一断粮断饷,人心就浮动起来了,只说闹饷,愿意一起干的人就多,大事就一定能干成!”
郝云林道:“今夜把能联络的兄弟都联络起来,明天天亮时动手!愿意跟我们一起杀回武昌的都是兄弟,要跟我们作对的,我们就把他们干掉!”
几个人就把手搭在一起,轻声而坚定地说道:“好!就这么干!”
鲁伯超又轻声说道:“我还有一点担心。”
李绍白问道:“什么担心?”
鲁伯超说道:“我怕我们人微言轻,不能服众啊!”
王龙彪也说道:“对,我们得找个能服众的人来领头!”
陈镇藩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看,找谁来领这个头呢?”
几人在心中把军中所有军官迅速地过了一遍,异口同声地说道:“刘怡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