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墨送走了上班去的涂文鸣,看着他的黑色大奔绝尘而去之后,她抱着快五个月大的小宝宝还怔怔地站在门口,痴痴地凝望。
虽然她今天早晨没看新闻,但听欧阳俊卿打电话来的幸灾乐祸的语气,就知道是对自己不利的负面新闻,她隐隐猜出了是与前天在“天上人间”夜总会的小摩察有关。于是,回头对罗文莉说:“罗嫂,你帮忙照看下小孩子,就在花园里晒太阳吧,我去去就来。”罗嫂接过小孩子抱在怀里,笑笑说:“小墨,你去忙吧,回头,叫你吃饭。”
“嗯,谢谢罗嫂。”苏锦墨拾队而上,穿过落叶铺满地的小径,拂过梅花飘香的花园,进入了她的楼房,上了楼,打开电视机。
果然,滚动新闻,正在播放着那晚豺哥一行四人被逮的画面,然后镜头推进,就是涂文鸣的画面,一晃而过的,还有自己挽着涂文鸣的胳膊被镜头扫过去的一个模糊的镜头,如果不注意,自己是不会被发现的,但与欧阳俊卿太熟悉了,所以她被他发现了。所以苏锦墨猜对了,欧阳俊卿就是因为这个新闻,所以打电话来看她的笑话。
“哼。”苏锦墨鼻子哼了一声,起身关掉了电视机。走到窗前,将身儿隐在窗纱下,看窗外明丽的世界。今天是一个大晴天,天很高,云很淡,风儿轻轻地徘徊在树梢,将花园里正傲霜欺雪盛放的各色腊梅花清香味儿袅袅聘聘传过来,仿如一双温柔的小手,正携着梅枝,站在她的窗前微笑。
而罗嫂正抱着她几个月大的小宝宝,正坐在梅树边上的秋千上,轻轻地摇呀摇。罗嫂嘴里一定正在哼着儿歌,小宝宝向天空伸着双手,仰面看着罗嫂嘻笑着……。
于是,那首李清照的《点绛唇·蹴罢秋千》轻袭上苏锦墨的唇齿之间,她走进了卧室里,来到了一大早涂文鸣采回来插在床前柜前,整理这些犹带着清露的各色梅花,嘴里轻轻念道: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有人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苏锦墨低下头,脸贴近花枝,鼻闻着花香,举起手机,将这人比花香,花慕人娇的美丽瞬间尽收入她的手机中。一张两张……苏锦墨一连拍了八张照片过后,她心情又起,又跑下了楼,跑进了花园里,在花园里,请罗嫂帮她拍照片,她像一个小精灵,一忽儿攀着花枝,一忽儿又嗅着花香,一忽儿还抱着小宝宝嘟着嘴与小宝宝香香……
神态各异、色泽纷呈的照片尽皆掌控在她精致的手机相册的文件夹里。
然后,苏锦墨嘴里唱着“为了遇见你。我珍惜自己。我穿越风和雨,是为交出我的心。直到遇见你,我相信了命运,这未来值得去努力,为你……”这首《为了遇见你》的歌,打开了她自己的笔记本,上网,将她的照片上传进了微博中,她要与博友们分享她此刻喜悦幸福的心情。
上传完照片之后,她还在照片的评语中写下了一句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亦同。
不一会儿,就有博友们在后面跟贴:“哇,这是哪里呀,小妹妹好靓,小女子好羡慕!”、“居然就开梅花了?哦,原来快过年了,唉,时间过得好快,又老一岁了哦。”、“姐姐约约,今天去爬梅林吧,我们拍好多的片片……”
还有男博友回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思小妹!!!”……
正当苏锦墨无限开心地看着博友们的回复,准备与他们交流时,欧阳俊卿的电话拨了过来。她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欧阳俊卿的电话,她本来不想接听的,但这个时候心情特好,所以她按下了接听键,将电话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她的双手没有闲着,在那个男博友的回贴下写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妹不同……
只听欧阳俊卿愤怒的声音隔空喷薄而穿越耳膜,震荡在苏锦墨的耳旁:“苏锦墨,你把司徒莲儿和小雪怎么样了?”
苏锦墨将手臂伸长把手机举向离自己隔得好远,好像这是一枚手雷弹,但这是炸死对手的炸弹,哈哈。她情不自禁莞尔嫣然、巧笑倩盼,对着书桌上立着的心型小镜面里的自己露齿而笑。里面,由于刚才与网友的交流,还有欧阳俊卿气极败坏的话气,一切都来得那么的真实快乐,所以此刻苏锦墨的容颜是欢愉明丽的,两颊艳红,双目生辉,似乎太阳的光线正透过细白纱帘点点滴滴洒落在她明眸皓齿上,给她亮丽的容颜更增加无限光明绚烂的光环。
她好玩地歪着头对镜中自信明艳的人儿挤了下眼睛,好心情地放了下电,然后才调正好姿势,在欧阳俊卿对她骂:“你个臭婊子,对付我就是了,凭什么对付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妇女儿童……”后,苏锦墨对着电话那头的欧阳俊卿大声回骂道:“你这个婊子养的,就该千刀万剐,不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苏锦墨誓不为人!!!”
“我要告你绑架。”欧阳俊卿恶狠狠地威胁她,苏锦墨仿佛可以感觉到了对方眼中所喷出的火焰正穿过无形的电波,飘飘渺渺凌水踏波而来。如果自己站在他的对面,他一定会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飞而后快不可。
“你去告呀,证据呢?”苏锦墨嘿嘿冷笑两声,然后,不再听欧阳俊卿的任何声音,“啪”一声,坚决地关了手机,还不解气地卸下了电池。
嘿嘿,耳不听,心清静。
终于第一次与欧阳俊卿的正面交锋,她苏锦墨是处于完胜的状态,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哪怕刚才对欧阳俊卿的辱骂、以及与网友们交流时的喜悦都给刚才的战争给冲淡了。
她苏锦墨只不过是万千红尘中最没有野心的小女人,只希望有一个温暖的家,家里有夫有子,还有父亲和母亲,简简单单的家庭简单的生活,直到她生命的尽头,她就知足了。
什么荣华富贵、名利双收,在于苏锦墨,真的不过是浮云,她一个女人家,要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做什么呢?生不带来,死又带不去的,要知道每个人的最后归宿,全都浓缩成了那么可怜的一小撮土,就掩埋了我们整个或长或短、或富贵或贫穷的人生。
但是,命运却这样的反复无常,竟然将她一介弱女子抛向了这个男权主义至上的鳄鱼社会里与男人决斗,真是可笑呀,而她又不得不依傍另一个男人来保护自己、支撑自己的使命——复仇大计。
这样的玩笑,开大了,却又不得不玩下去。
苏锦墨再次走到窗前,掀帘寻找花园里罗嫂怀中的小宝宝。她已再无心情来观赏可以带给她喜悦的良辰美景,她只想看到她的小孩子,可以看到他健康快乐、幸福的笑脸。
然后她看到了,罗嫂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抱着小宝宝走向了另一个方向。苏锦墨顺着罗嫂前进的方向瞧去,原来,有一对小夫妻也抱着他们的小公主,也朝这方走来。两个小孩子差不多大,都从大人的怀里直直地站着,伸长着胖乎乎的小手,张嘴欢笑着,同样的流着哈拉子,无忧无虑地扑向对方。
再然后从相反方向走过来的大人们欢喜地站在一起,互相寻问着对方的年龄,摸摸对方小婴儿的小手小脸蛋。而那两个小婴儿,都伸出手与对方的手胡乱挥舞着,咿呀呀地大叫着、在大人怀抱里跳着……
楼上看风景的苏锦墨头枕在窗帘上,隔着玻璃,亦欢喜地笑了,手指在玻璃上有意无意地画着小宝宝可爱的样子。
“钉铃铃……”忽然一声声催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画风景的苏锦墨,她当时没怎么在意,因为自己的移动手机被下了电池。她愣了一下,过后,继续创作她的玻璃画。可那铃声好似催命的号角,一声接一声,声声似乎都想要刺穿苏锦墨的耳朵。
猛然意识到,楼下的客厅里有一部固定座机,涂文鸣说给她卧室再装一部分机被苏锦墨拒绝了,她说有手机,还要什么座机,简直多此一举嘛,涂文鸣笑笑,只是笑笑,任由小女人的玉手细细碎碎地捶上他的胸膛,然后她握住女人的手,揽住她的腰。他喜欢苏锦墨在他的怀里撒娇。那种感觉,是不可能再在自己妻子身上找得到的小女人情怀了,令他难以说离开。
因此,苏锦墨跑下了楼,来到了客厅,拿起了还在固执地响着的红色电话听筒,立刻那边传来涂文鸣急迫地问:“小墨吗?”
“是,涂总,是我。”在涂文鸣的面前,苏锦墨总觉得他的威严令她不敢逼视,哪怕他们正在缠绵悱恻之时,她都是闭着眼睛,所以她从来都只叫他涂总。
“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找你好半天。”涂文鸣半是责备半是关切语气令苏锦墨很拘束,哪怕隔着一根线的空间。苏锦墨很小声地解释,语气中带了些歉意,说:“电池正在充电。”
“哦。”电话那涂文鸣了解了,然后记起了自己打电话的原因,他急躁地说:“墨儿,你快点抱着小宝宝出去下,高玉蓉带着人来找你来了。”
“什么?”苏锦墨一时之间不能理解,她斜着眼睛看着涂文鸣留在沙发上的她给他织的深绛色的羊毛长围巾说:“涂总,你今天忘了戴围巾了,还在沙发上。”
“别管什么围巾了。”涂文鸣快速地命令道:“我正在开车回来的路上,你快出来吧。”
“好的。”苏锦墨挂断了电话,拿起了沙发上涂文鸣的围巾,然后跑出了客厅,跑出长廊,站在台阶上,对着正在与一对年轻的夫妻聊天的罗文莉招手喊道:“罗嫂……。”
罗文莉抱着苏宝宝回头看了下,见苏锦墨拿着涂文鸣的围巾叫她。她想:“可能是要出去给涂总送围巾吧?”于是,罗文莉回头与年轻的小夫妻挥手道再见,又举起小宝宝的手与另一个小女宝宝摇手说:“小玉宝宝,苏小宝宝要回去咯。”
苏锦墨跑了过来,对年轻夫妇抱歉地笑笑,然后将苏宝宝抱在怀里,对罗嫂说:“走,给涂总送围巾去。”她也将小宝宝的手抓在手里对女宝宝摇摇,笑着道再见,拜拜……。
小宝宝才认识了一个新伙伴,正咧着无牙的大嘴开心地笑闹着,却没想到一下子被母亲给抱了开去,他不开心了,他发脾气了。因此,小家伙扯开喉咙就:“哇,哇……”的哭开了。罗嫂跑上前,把小家伙抱过来,对苏锦墨说:“小宝宝饿了吧,咱们得给他冲奶了。”
“来不及啦。”苏锦墨抚着罗嫂,催促着她快走。罗嫂不明原因,可以说被苏锦墨推着往花园外走,她擦着小宝宝围脖子上的哈拉子,哄着哭闹不停地安慰着小宝宝说:“宝宝乖乖,妈妈去买娃娃……。”四、五个月大的小宝宝哪懂什么娃娃,如果你放到他眼前说不定因为好奇还会伸手玩转移他的注意力。因此,罗嫂就只好将小家伙的奶瓶塞到他的嘴里,说道:“冷了,将就着吃吧,总比没有好。”
这样,小宝宝嘴里被塞了奶瓶子,他没法哭了,双手本能地捧起奶瓶就猛吸。苏锦墨却激动了,她伸手抢苏宝宝手里的奶瓶,说:“不可以,会凉肚肚的哦。”
小婴儿哪懂什么凉肚肚了,抱着在手里的粮食怎么舍得让大人夺了去,所以他哭闹着,死劲抓住奶瓶子,拼命维护他的小小民主权。
他们正在争执当中,忽然:“喂,苏锦墨。”从远方随风飘过来一声冷冷叫唤她的声音,令苏锦墨呆怔在当场,如同被人给定住了一般,竟然不能动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