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墨僵直地站在了那里,绷紧着全身的肌肉,高昂着头颅,让自己的脊背挺得直直地,平视着前方。一如花园里傲雪欺霜的一株梅树,任身外的世界风萧萧雨寒寒,亦不能将她的尊严摧残。
哪怕最后香消玉殒,飞灰烟灭。她也要像那些生动的她所喜爱的花朵一样“荷尽已无擎雨柱,菊残犹有傲霜枝”般坚强。
她以冷漠孤傲的背影,应对那个将要霸道欺凌她的涂文鸣的妻子高玉蓉。
多么熟悉的声音,小年夜那个令苏锦墨非常难堪的一幕又一次将要上演,只是时间和地点不同,那晚没有爆发的战争,推迟到今天爆发而已。
苏锦墨心里明镜似的,像放电影般再次呈现:“涂文鸣,你什么意思?她是谁?”高玉蓉顾不得自己的市妇联主任身份了,在尊严与面子问题面前,她已顾不得许多了,口无遮挡地骂道:“涂文鸣,你少给老娘捅娄子,你以为你这半个月干的好事我不知道,老娘给你脸你不要脸。别给老娘丢人现眼……”
当时高玉蓉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她也不能给她身为江城市的副市长父亲丢脸,所以她没有当场发飚,只是略微显露了一下威仪而已。今天她携带着几名好友,气冲冲地来到风华绝代找苏锦墨,决不是来请她苏锦墨吃饭喝酒那么简单。
她高玉蓉一个堂堂的江城市妇联主任,怎么可以轻易容忍另一半的背叛,如果小年夜那晚没有在众人面前丢脸的话,也许她还能装作视而不见。如今弄得满城风雨,让她的脸面往哪里放,让她以后还怎么给人做工作?
所以在深思熟考虑了两个夜晚之后,高玉蓉给涂文鸣发了一条微信,她说:“限你三十除夕夜之前,断绝与小狐狸精来往,而且以后你每天按时回家,不然,后果自负。”这是最后通牒,他涂文鸣应该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
涂文鸣正有离婚念头,他想要给苏锦墨一段婚姻。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或许以后在一起的时间更不会长。
因为爱极了那个女人,涂文鸣才会想到从一段感情中彻底脱身出来,给另一段感情以结果。
而他涂文鸣却不能先提出来离婚,因为自己有错在先。所以他简洁地回复高玉蓉说:“不可能。”
等涂文鸣发完了这三个字后,他就醒悟过来了,如果高玉蓉起诉法院离婚,这就是证据了。同时,涂文鸣也料到了,高玉蓉不愿意提离婚,他俩也不可离婚,因为地位、财势的捆绑,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况他们还有一双儿女。当前还没有什么可以撼动得了他们以法律名义缔结的婚姻。
那么,还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要他涂文鸣自己承担而他使他的心惴惴不安呢?
“置人于死地而后快吗?”突兀而来的念头令涂文鸣浑身一颤,凉风一吹,顿感自己如被丢进了冰窖一般通体冰凉,而不知为何,额头上却止不住的冷汗直冒,心跳一下子打乱了规律,竟然不敢再只是坐着了,他忙拨打苏锦墨的电话,可对方的手机居然停机。涂文鸣只好打别墅里的固定座机。
终于听到了苏锦墨的声音,他这才放心地穿上外套,下了楼。坐进了他的黑色大奔,一边开车一边告诉苏锦墨快点出来,躲开自己的妻子高玉蓉。
他这边心急火燎地赶着见苏锦墨,他不知道那边的高玉蓉在给他发短信前就已经在通往风华绝代的车子上了。她太了解自己另一半的个性了,一旦认定,决不回头,哪怕最后鱼撕网破,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所以高玉蓉约了她的牌友们去教训涂文鸣在外面的女人。
难以启齿的秘密,在昨天晚上的牌桌上,高玉蓉讲给了另外三名女人听。她们一个是财政局长的夫人、另一个教育局长的夫人,还有一个是城建局长的夫人。三个女人听到了妇联主任说的涂文鸣出轨的事实,她们都气愤异常,义愤填膺。特别是城建局长夫人杨柳青,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还反了他,他涂文鸣能做到今天的成绩,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他还不是全靠你们高家。现在翅膀硬了,就想要抛弃结发妻子?他还有没有良心?”
教育局长夫人田螺敏也附和着她说:“对,男人就该管着,不然国家办学校等教育机构有什么用?”
财政局长夫人朱伊春却并不如前两位官太太一样的激动,她反而吸了口烟,靠进椅子后,慢条斯理地吐着烟卷,一幅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神情,令最激动的杨柳青不耐烦了,推了她一下,气愤地问道:“我说朱太太,你那口子在外面的事,你不气愤?”
“哼。”朱伊春只是嘴里哼了一声,猛吐出了一口圆圆的烟圈之后,将她翘着的二郎腿摆正了,妩媚地坐下撩了下她额前的一缕头发,才轻启朱唇娇媚地说道:“男人么?哪有不偷腥的?”
“我倒。”田螺和杨柳青两人被朱伊春的话给噎着啦,相互望一眼,然后无奈地眨了眨,竟然一时默然无语了。
“只要他每个月把钱如数上缴给我,我还有心思管他在外面怎么样的花?”朱伊春看着三人满脸的无奈,她好心情地给她们三人上课,继续灌输她的思想,说:“那些个骚狐狸精,还不是看上他市财政局长的权势?就他那矮冬瓜和土豆般的身材、长满豆子与黑芝麻的一张脸,也只有我,这朵鲜花才会死心踏地的跟着他……”
“哈哈,既然这样,你怎么会死心踏地的跟着他?难道不是看上他的钱?……”杨柳青看不惯她假装的淡定与才学,就有意刺激她,所以拿话堵她。可人家虽然听出来了,也只是用她叨烟的手娇嗔地点了下杨柳青的额头,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懊恼地说:“哪像你的小脑袋瓜子,只知道钞票呀、男人呀,弱智。”
杨柳青被她一顿抢白,她真的被眼前这个自命不凡的女人给打败了,于是,她只好坐下来,翻了下白眼,拿起面前的杯子,喝茶,解气。
“要打败那些个不知道奋斗爱慕虚荣的骚狐狸精们,咱们就得斗智斗勇,侬晓勿晓得?”身为上海优越环境中长大的朱伊春同学,居然在说到激动之处时不小心将她的吴侬软语给用到自家姐妹身上来了,她觉得是一种浪费。所以朱伊春咳嗽了声,也端起桌上的茶杯,低头抿了一小口。
“嗯,有点意思了。”身为妇联主任的高玉蓉很感兴趣了,要知道她的市妇联主任的头衔,就是全市妇女儿童的表率,好比一道紧箍咒,令她只有人前装笑,背后流泪。忽然听到有此法宝,叫她如何不激动莫名的?所以高玉蓉主动地给朱伊春递上她喜爱的摩尔香烟,并给她打着了打火机,帮她点上烟,小心地问道:“请教下,怎么个斗智斗勇法呢?”另两个女人的头也齐齐地凑近了朱伊春跟前,一幅渴慕的神情,令朱伊春的虚荣心得到了无限的满足与膨胀,她吸了口烟后,翘起嘴正准备吐烟圈时,被人高马大的田螺给拉住了手,凑到她的鼻子尖前,拧着她的柳叶眉毛催促道:“你还有完没完呀,快进入正题。”
“好吧。”朱伊春漂亮的脸蛋自觉地往背椅后靠,以远离田螺那张近在咫尺的因愤怒而抽曲的一张脸。同时,咽了下口水,将快要冒出嘴和鼻子孔里的烟圈给吞下了咽喉。
“粘着自家的男人……。”朱伊春轻言细语地说着话,眼角往上小心地觊觎着田螺的脸色。
“这还差不多。”田螺抽离了对她压迫自己的脸,拉住朱伊春的两边胳膊,将她拉正了,这才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朱伊春终于能够自由地坐直在了座位上,她的爱摆谱的性子也忘了刚才田螺对自己的紧逼,她开始整理她凌乱的头发,还要去拿提包里的化妆镜来化妆。
田螺实在忍不住了,又站了起来。朱伊春这才瞄了下田螺高大的身材与她发怒的神色,再回头观自己瘦弱纤细的身子,两两对比,她这才坐直了,开口说道:“他走到哪里,你跟到哪里,看他还有什么时间和办法去做坏事。”
“可是我们都得上班,哪有时间分分秒秒去粘着他呢?”最感兴趣的高玉蓉提出自己的疑问了。不解地问道:“难道要像日本女人一样的,做全职太太?”
朱伊春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高玉蓉瞧,两眼里泛着一抹同情的神色看着,高玉蓉心里没底,很心虚,她摸下了自己的脸,问道:“我今天没有化妆,妆不会花呀?”
“你呀,难怪你会被男人甩。”朱伊春上上下下打量着高玉蓉,只见她满身的肥肉,挤得她精致的名牌衣服被撑得鼓鼓的出现一圈圈的皱折,脸上是光滑无比,因为圆润,而且还有三下巴,别人家富态是双下巴,她比人家的圈圈要多一圈:“你说,又不是唐朝,现在还有哪个男人还会喜欢一身横肉的高龄妇女的?”说话的同时,她摸了一把高玉蓉腰间的游泳圈,然后摇了摇头,挥手道:“算了,摸麻将。”
“别呀,今天不打麻将了。”高玉蓉却离了座,坐在朱伊春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要我减肥,对吧?”看到朱伊春和杨柳青、田螺都点了头,她继续问道:“可是,就算我现在减肥,也来不及了呀,我们家涂文鸣在前天小年夜的晚上都将那个狐狸精带到公司的年夜饭上去了。”
“真是岂有此理。”爱激动的杨柳青又拍案而起了,两眼冒火,口里泡沫狂喷,她说:“涂文鸣也太欺负人了,我们这就去教训教训那个小闷骚狐狸精去。”她说着话还卷起了衣袖,一幅蛮横的样子,在高玉蓉的眼睛里看来,无异于人世间最富美感的风景。她也动情地拉起了杨柳青的手,感动地说:“谢谢妹妹。但我是市妇联主任,怎么可以与人动粗?”
“什么呀,玉姐姐,管什么妇联主任,在自己的感情面前,是面子重要,还是家庭重要呢?”杨柳青的善意提醒,令高玉蓉恍然大悟:“是呀,到时候家都没有了,要妇联主任的虚帽子有什么用呢?”
一个女人,争什么名和利呢?自己做姑娘家的时候,这些不都是早就拥有了吗?
一个女人,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家的完整,图的不就是家庭和谐,夫疼子女爱护么?
想通了这层之后,高玉蓉下定了决心对三位好姐妹说:“那我们明天就去教训教训那个狐狸精。”反对动武的朱伊春在杨柳青、田螺附和着同意后,她也点头默许了这个决定。
于是,四个女人开着车子,来到了高玉蓉早调查好了苏锦墨的详细背景资料、以及现居住在的却一直没有去骚扰的风华绝代的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