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机场大厅,门外有专车在等候迎接。上了车直接开往易家旗下的酒店。
易家在挪威有好几处房产,因为来得急,所以也就没有通知那边的佣人准备迎接他们入住。其实那些住宅常年都有管家和佣人在打理,随时入住都没有问题,只是这次父子俩都想快速地解决问题。毕竟时间不等人。酒店相对来说接受和发送信息也更便捷。
酒店顶层被改造成了两层式的独立公寓,将易栎轩安排好,易爸爸便开始调集他的人手展开追踪。
易妈妈手上持有易氏集团25%的股权,如果她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那势必将引发一场集团高层之间股份持有率的转移和争夺战,顺藤摸瓜,如果易妈妈和易爸爸离婚的消息被牵扯出来,必将会对公司的股票带来一场价格动荡,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易氏集团对外一直封锁着消息,对于易妈妈的失踪,他们也只能秘密地找寻。
当然易栎轩也没有闲着,他的身体对这样的波折还是有点吃不消,服了药之后,他强打起精神,大脑高速运转,他准备侵入了机场的内网,调出监控,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易栎轩整个人都在加速运行,手指的飞舞快到让人听不分明每个键盘被敲击的声音,电脑的屏幕一屏一屏地往上刷,根本来不及看清。
易爸爸推门而入,这几天接二连三的消息,就像一记记重拳打在他心上,外表安然无恙,但内里已是满目创伤。
易栎轩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手上动作的速度不减分毫,“怎么样?”
“已经派人去查了。最晚后天他们会给我们一个结果。”
不一会儿,机场的监控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机场的监控摄像头实在是太多了,好在因为确定了航班信息,所以要看的监控时间跨度不是很长。易栎轩不放心别人来看,所以他和易爸爸两个人在酒店里看了一下午的监控录像。
人真的很奇怪,我们总看不清自己的心,即使听过很多遍的道理,也一定要发生过什么事情之后,我们才会懂得它的含义。
晚饭之后,易栎轩被易爸爸强制去休息,他一个人留下,去看那些监控录像。
这个世界那么大,在几十亿的人群里,我偏偏为你钟情。可也偏偏是你,伤我最深。爱情的来临无法预计,我们在它的漩涡里,失去自己,也在所不惜,纠缠了这么多年,我知道我还是爱你,即使当初的爱情已成废墟瓦砾,满目疮痍。
爱上你的年纪已成遥远的过去,可是一切都仿佛只是昨天。
那个时候的我们还在大学,有最美丽的未来和恰如其分的自在。
在校外成立了工作室的他很少在学校出现,那天他和一家企业谈了一个合作项目,结束得很早。正好在学校附近,他想着进去看看教授吧,顺便和他聊聊这个方案的开展,打他电话没人接,应该在上课吧,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了,他便动身去教室找教授,正好可以边吃午饭边聊。
快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女生急匆匆地走出来,看到他之后便果断地走上前来,“同学帮个忙哈,你借我用一下。”
“等一下,”未待他开口说出个所以然,那个急吼吼的女生已经把他拖进了教室。
“老师,她就是方了桔。”
“易辰,你怎么来了?”此话一出,那个女生都想一个白眼上翻,直接晕过去算了。
“教授,我来找你有要事相商,一会儿一起吃午饭吧。”
“好。等我一下。”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聊着。
“方了桔。”
“到。”一个轻快的声音。
“嗯,这回终于找对了性别。”教授的目光沉在点名册上,头也不抬地应着。
“真的是我。”
教授抬起头,看到果然是她。精致的妆容,裁剪得体的宝蓝色连衣裙,远远地站在那里就像一个精灵,清澈的目光透着倔强的光芒,尘烟不染,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
她调皮地不肯认输,“路过。”
“这个学期才过半我都已经见过了不下十个版本男女各异的你,你干脆请一个代班的得了。弄得你的朋友每次就像演生死时速一样。”教授很真诚地提意见。
“好主意。”女孩子一脸受教了的表情。点头间就看到了讲台边那个风流倜傥的青年,纵容看着她,嘴角抿成好看的笑。看得少女悄悄地红了脸。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她像逃落人间的天使,善良单纯,那些可爱的小脾气小任性总会让人情不自禁,想宠着她想倾尽所有去爱她。
一个在权力和金钱的世界中长大的孩子,见过了太多世情的丑陋和人性的卑劣,她是他人生中的一支童话,一个清零的橡皮擦,遇见了她,他开始相信爱情,相信那些美好不是神话。
两个人都是在优良的家庭教育中长大的,通身的气派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修炼得来的,英俊沉稳的名门贵公子,明媚温雅的鬼马大小姐,从那以后,他在学校的时间明显变多了,不久他们两个人便坠入爱河,难分难舍。
在他校外的公寓里,她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了他,生命于她只是一场盛宴,她拥有的东西不太多,但好在她也没什么贪恋,倾尽一生,但求一场成全,他给了她飞翔的天空,但却意外地折断了她的翅膀。
爱情的甜蜜难免会让我们失去清醒,孩子的到来就像一碗醒酒汤,两个人都沉浸在爱情美酒里大醉不归,新的生命给了他们一个指路牌,向左向右,前进退后?
那时的爱情多么郑重,他爱她,从一开始就带着白头偕老的心态。她在电话里告诉他孩子的意外来临,那胆怯的声音让他觉得好笑,宠溺地打趣她,这不是一个错误,这是命运给我们的礼物。你敢不敢生下他?
后来,他才明白,这不是一个礼物,而是命运给他们的错误。
“我爸爸是盛锐集团的董事长,所以你别担心,我们不会让他喝西北风的。”这是她第一次聊起她的家庭,想向他证明她的决心。
真是个傻瓜,我又如何养不起他,只是你,你才是我最重要的决定。
两个人商定之后,他当下便开始策划怎么把她娶回家,这样的决定怎么少的了父母之命。他来到父亲公司,看到父亲办公室有人在,转身离开的瞬间,他隐约听到了他们说盛锐集团。
向父亲的助理打听,他们在谈一个收购案,那那么就是说,父亲要收购的是盛锐集团?
当下向她求证,“了了,你爸爸是盛锐集团的董事长,方锐?”
“对啊,干嘛,怕我赖账啊。”电话那边的她毫无任何觉察。
“没什么”,他长叹一声,忽而又想起什么,“今天你不许再吃冰激凌了。”
正聊着,一行人从父亲的办公司里鱼贯而出,他迫不及待地冲进去,“爸,你们是准备收购盛锐集团吗?”
“是,你怎么突然对公司的事情感兴趣了,想通了吗?要接手公司吗?”
“先不说这个,你的助理告诉我,收购盛锐的企划案是很早之前就通过的,但为什么媒体方面迟迟没有消息,你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他罔顾那些周旋和礼数,开门见山。
“你从小就在这个环境中长大,成立了自己的独立工作室也有三年了,对社会上的事应该也早有体会,如今怎么还这么幼稚,商场如战场,方式手段并不重要,因噎废食的都是怯懦的弱者。我们在法律界定的范围之内行事,那是我们的自由,对这种自由的把握程度决定了我们所处的高度。。。。。”
“够了,今天来我就是要告诉你,我准备和盛锐集团的千金方了桔结婚,所以我不管你们的收购进行到了哪一步,停下来,马上,立刻!”他和父亲这样的争执是从未有过的。
“这当中牵涉的利益众多,公司高层和合作集团的董事会,他们不可能说停就能停下来。”
“所以,你们是打算把盛锐分食鲸吞,对吗?”
“这是商场上的优胜劣汰,平常的资产重组而已,你会习惯的。”
“我不会!停下来,我知道你有办法。”
“我当然有办法,想让我停下来也可以,但你要为此付出代价,我还是那句老话,接手公司。”
他陷入沉思,不想接手父亲的公司,他想摆脱家族的光环,在没有父亲的庇佑下靠自己白手起家。父亲懂他的心高气傲,但他的能量已不足以支撑整个易家的商业运营,他迫切地需要这样的一个接班人。所以,在得知他爱上盛锐集团的千金后,他设了这样的一个局。
“我同意。”留下这三个字,他行至门口,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告诉他,“我会尽快安排你和方锐的见面,具体时间我会通知你。”
走出去,关上了门。
命运总爱和我们开玩笑,有时候兜兜转转,我们努力地向前,等快到终点的时候才发现,我们的跑道原来是一个圆圈,加倍努力只是更早地回到起点。
集聚了他三年心血的工作室经营得风生水起,但马上就要成为过去,我们的偏执多么脆弱,不知什么时候便悄无声息的夭折。那些不妥协的坚持只是不断靠近认命。
那是很多年来,他第一次喝醉,那场酒似乎从没醒过来。
第二天,他收到了她发来的信息,“我们分手,一无所有,多干净。”
他反复地确定,的确是来自她的信息,那一夜的宿醉顿时清醒了大半。匆忙地穿着,想找她问个明白,经过客厅,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简讯让他停住了脚步,他手里的外套无声地滑落,整个人被定在了那里,整个世界失去了声音,唯留那一句,循环不停,“盛锐集团董事长方锐于昨晚跳楼自尽,初步原因疑似与盛锐被易氏集团收购有关。”
这就是你要离开我的原因?
不知什么时候父亲出现在了身后,“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的确已经叫停了这次收购。我会查清楚具体的情况,给你一个交代,你先去看看了桔吧。”
愣在那里的他就像忽然醒了过来,迅速地跑向鞋柜,拿了车钥匙便狂奔出去。
边开车边打电话到学校查询了她家的住址,一路闯了无数个红灯,狂飙到那里。
小区外面有很多记者在寸步不离地守着,想等待最新的消息。一听他对保安说是来找方了桔的,那些人中有知道方锐和方了桔是父女关系的记者向他涌了上来,这种时候那是哪家媒体出动,其余的便一呼百应,他好不容易破开包围上来的闪光灯,加速开了进去。
使劲儿地敲门,许久之后,一个老佣人才慢慢吞吞地拉开门,“你找谁?”
“你好,我找方了桔,我是他男朋友。”
“孩子啊,你快去看看她吧。从昨晚开始她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怎么敲都没人应。”老人家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
他心急如焚地敲着门,“了了,是我,听话,你先把门打开。”
“小姐,你出来吃点东西吧。”老人的话语都带着哭音。
“了了,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他着急了,很着急。
“了了,乖,了了,你先出来,一切都有我在。”
在外面喊了半天都没有人回应,忽然,易辰的脸色忽然一滞,老人家从他的脸上读出了他的担忧,也是不由得一个震惊。
“家里有备用钥匙,我去找找。”
“你退后。”他的冷静裹挟着他的不安。
他后撤了几步,冲上前去,一脚踹开了那扇门。慌张地跑进去,她正在床上安睡,他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只是忽然不会了呼吸,床头柜上,赫然放着倾倒的安眠药瓶,空空如也。
跟进来的老管家急忙打电话叫了120,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轻轻地探向她的鼻端,在越来越靠近的地方,他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攥了一下,复又松开,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将手探了过去,两行眼泪哗一下淌了下来。
还好,她还在。
他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了了,这就是你说的干净,你真傻。”
旁边的老人家已经泣不成声,“小姐从小就没有妈妈,也没有其他的亲人,和她爸爸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感情深,先生就这样走了,她难免会接受不了。。。呜。。。小姐也是个可怜的人,但她从不觉得苦,每天开开心心的,还总是陪我们干活聊天,先生为了给她更好地生活,一直没有续弦,拼命为她挣钱,没想到。。。如今啊。。。”
他默默地祈祷着她的平安,紧紧地抱着她,生怕她偷偷溜走。
由于孕吐反应,她吐掉了一些,再加上及时发现,她九死一生后有惊无险。倒是医生为他们捏了把汗,在走廊上便火大地吼他,“都快当爸爸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心大啊!她的身体是不易受孕的,好不容易怀孕了,你们还整这么些个幺蛾子,幸好孩子保住了,要不然以后你们有没有孩子还是两说,我也真是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了。能不能上点心啊,这可是生死大事啊!”
他被训得哑口无言。
那一段时间,易辰和方了桔的关系被曝光,一时间各种猜测众说纷纭甚嚣尘上。
后来事情查清楚了,易辰的父亲本来也无意要收购盛锐,只是一个逼易辰就范的一个手段,但是其他牵涉进来的那几家兄弟集团看出了有利可图,于是在易氏集团叫停之后,阳奉阴违地继续按计划进行了下去。
这原本就是易氏集团牵头的一个项目,再加上其他集团也不想因此把自己陷落在媒体的攻击之中,所以还是顶着易氏的名头做了下去。
方了桔去查了易氏,这才牵扯出易辰,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情。意外背了黑锅的易氏其实也不冤枉,毕竟这是他们一手策划的一个局。
这件事情即使送交法办,个中曲折也是对错难断,即使说得分明也没有多大意义。为了挽回企业形象,维持股市的秩序,经过多方谈判,最终盛锐被易氏并购,盛锐董事会中原方锐所持有的大部分的股权,归方了桔所有,其余的由易氏象征性地持有。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方了桔和易氏集团继承人易辰缔结婚约,易氏想用这场婚礼向世人证明,那些讲易氏蓄意阴谋收购盛锐,并害得盛锐董事长跳楼自杀的说法是多么荒唐。
这样的自欺欺人难免会让人愤慨,可是从生死线上走过一趟的方了桔,几乎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盛锐是爸爸必生的心血,她不想让它就此易主,再加上从小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中长大,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有那样的经历,毕竟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其实,说服自己答应这场婚礼的原因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沉浸在深深的对父亲的愧疚中,痛恨自己的不知羞耻,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愤懑着,即使失去了父亲,家破人亡,可她依旧还是不可救药地爱他。
两个人怀着复杂的心情说了我愿意。不复从前的亲吻,几多心碎,几多爱情。
他知道她是痛苦的,游走在爱与恨之间,除了不断地折磨自己,她什么都做不了。每次在噩梦中哭醒,大汗淋漓,他试过抱着她,她畏惧的逃离,一瞬间慌乱的表情,近乎疯狂的挣扎,刺痛了他。依偎在仇人的怀里取暖,那是对父亲的背叛。
无措地看着她蜷缩在床边,小小的一团,惊恐的神情支离破碎,散乱的头发粘着泪迹贴在脸上,像被抛弃的流浪儿在寒风的墙角里独自哭泣,颤抖着,不敢哭出声音,她没有家可回,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这个世界对于她就只剩下她爱的那个人,可是她不能再去爱他了,只能在回忆里重复曾经的至死不渝。
几番辗转,他也已经失去了爱她的力气,就像一个很爱刺猬的人,在寒夜,担心它会冷,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拥抱给她自己的体温。
后来易栎轩出生了,她便开始在盛锐上班,大量的工作开始占据她的注意力,她的性情已不再如往昔。慢慢的,雏鸟长出了羽翼,学会了保护自己。
她把对他感情深埋在心底,偶尔爱情与恨意不期而遇,那便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战役。她的痛苦大概已经在心里充盈,终于有一天漫延开去,争吵,无休止的争吵,淹没了她自己,淹没了易辰,淹没了易栎轩的半个人生。
她很清楚,她的心里有道伤口,从未愈合过。最开始的时候,她一个人痛,后来易辰陪她一起痛,再后来加入了易栎轩,她想停下来,可是她没有办法,那些疼痛的过往已经扭曲了她的心,她不想继续,却无法暂停。
那次的离婚是一个踌躇良久的决定,但它却险些让易栎轩丧命。她用大量的工作麻痹自己,她知道自己的爱带着痛,带着刀光剑影,为了不伤害他们,她便忍着不再去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