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视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黄管家才回过神来,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回应道:“夫人,老奴只是在尽心办事而已,谈不上什么威风不威风的,况且就算是有威风,也不敢在夫人面前弄。”
白衣女子对于黄管家那种“欣赏”的眼神很是不忿,但不知为何却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洁白如玉的脖子却不知不觉间变得通红无比。不过此时,怒气却是一股脑的全爆发了出来,语气尖锐的挤兑道:“不敢?在这安远城还有您老不敢做的事吗?你连我的人。”说到此处,脸莫名一红,随即若无其事的接口道:“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的。您倒是说说,也让小女子涨涨见识。”
“小女子?小女子?……”
黄管家闻言,脸色一暗,神情恍惚,嘴中呶呶重复的着这三个字,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不堪。
白衣女子怒气未出,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双眸死死的盯住黄管家,似乎要将面前这老人尴尬出丑的一幕深深的映在心里。
黄管家不想和女子对视,下意识的转过头。一榻带着丝丝血迹的青色锦被出现在视线尽头。
白衣女子可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黄管家,莲步轻移,就在她打算继续进行“眼神强迫”时,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闷热起来。警觉看了眼正处于抖栗中的黄管家,暗道不妙,这老不死发什么疯,难道想动手不成?
脚下轻轻一点,轻盈的躯壳看似缓慢实则迅速的后退两丈。
黄管家的躯体剧烈的抖栗起来,骨头之间相互磨合,发出如炒豆般的“咯咯”怪响。干瘦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拳面青筋暴突,一股淡淡红色气体萦绕在其周围。渐渐的气体颜色加深,变为火红,呈螺旋状顺着手臂不断的向上蔓延着。忽然双手张开,三抹银光闪现。
“噗,噗,噗”三声轻响后,银光随着双手消失在黄管家的头部。
白衣女子见此暗暗送了口气,一开始还以为这老不死的疯了,要拼命,没想到只是三针护体而已。看来这老家伙的头脑还算清醒,还知道人老了,躯壳骨弱,不禁打。用三针护体之法暂时的激发潜能,提高自身的防御,免得等会交手时受重伤。
“看来今晚得多费点力气,早知道就恢复好了再来,也省的麻烦。可这口气不出,实在……”这念头还没转完,黄管家又开始动了。
银光消失后,双手间竟然又出现了两抹金光。再双肩轻轻转动后,金光缓缓消失。
白衣女子大惊,叫道:“老家伙,你疯了。竟然用金针度穴,找死么?”
黄管家没有回应,双手接连不断的迅速挥动,一道道金光消散不见。
白衣女子眉头一皱,想要阻止。可一看到黄管家那绝然的眼神,动作不由停了下来。阻止也没用,就算能阻止这一次,那下一次,下下次呢?
“老家伙,今晚一定是发疯了。”
随着金光的不断消散,黄管家的躯壳抖栗的越发厉害,抖栗的膝盖甚至几次差点弯倒在地,还好在最后关头靠着绝强的毅力硬生生的顶了起来。手臂上的红色气体也慢慢的开始慢慢增多,颇有几分凝实之感,就如一双手套般将瘦弱的双手包住。
“凝虚成实,后天巅峰。老家伙的,赶快停下,你赢不了我的,早在十年前我就已经达到后天巅峰了。”白衣女子嘴中虽然随意,但轻纱下的脸色却是慢慢凝重起来,白白的双手上萦绕着一团淡淡的绿气。
三十六道金光闪后,黄管家终于停了下来,抖栗的躯壳慢慢恢复,似乎比之前高大了不少。
“我知道你厉害。可就算你是后天巅峰,那又如何,现在你还能发挥出几成实力?实话告诉你,四十年前,我也是后天巅峰,哈哈……”黄管家面色狰狞的狂笑起来。
“就你……”白衣女子张了张嘴,确实将后半句“也配?”硬生生咽了下去。她不想再刺激这老家伙。谁知道他再受刺激后,会不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
要是老家伙死了,那造成的严重后果可不是她能承受得了的。
黄管家仰面朝天,自嘲的笑道:“疯?呵呵,我确实疯了。我要是没疯,怎么可能说服主子接受你的条件,放过你们这群余孽;我要是没疯,怎么可能跟着你来这鬼地方,一呆就是十年;我要是没疯,庞六那小杂种能活到今天才死?咳咳……”
说到后来,语气越来越激动,黄管家不由咳嗽了起来。随着他的咳嗽,黄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冒出滴下,但还未落地便化成白色水汽萦绕在其四周。
眼神怨毒的看着前方,断断续续的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别废话了。”
话音未落,右手重重向前一拍,白热的火红色气浪凶猛的朝白衣女子涌去,所过之处,焦糊之味弥漫。
“哼”,白衣女子轻哼了一声,面纱下的俊脸闪过一丝不以为然之色。
亏这老家伙还好意思说他四十年前就是后天巅峰,可这搏斗经验着实不怎么样。这种看似气势凶猛实则浪费真气分散威力的招式只有初入江湖的新手才会使用。
不过,毕竟有着深厚的内力作为基础,这招威力还是挺大的,得小心应付。
没再多话,双手如飞花般接连舞动,淡淡的绿色气体迅速组成一道薄薄的气墙挡在身前。
红色气浪很快到来,挟带黑色烟尘冲击着绿色气墙,轰的一声巨响后,烟尘四溢。紧接着一个五尺大的血色手印冲破烟尘的阻扰,带着丝丝刺鼻的血腥味义无反顾的向前飞去荒凉的郊外,凛冽的狂风呼啸而过,给这炎炎夏季带来了一分清凉,也带来了一份别样的风采。
远处游荡着两个蹒跚的身影,在一人高的茅草丛中缓缓地前行,偶尔还会传出沙沙脚步声。
麻六杜七二人抬着麻袋从后院“出逃”后,便如脱缰的野马般尽全力地奔行着。争取早早的完成黄管家交待的任务,免得一不小心又要面对那张令人生畏的面孔。
可是乱葬岗与安远城之间有一段不近的路程,在飞奔了近一炷香(五分钟)的时间后,两人已是气喘吁吁,速度也终究慢了下来,最后甚至已经慢到脚跟贴脚尖般挪着前行。
一刻钟后。
“咳咳,麻六,麻六啊,放下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杜七无力的大叫起来,脚步变得虚浮,瘦弱的身躯开始抖栗,肩上的麻袋也摇摇欲坠。
麻六也有些累了,毕竟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之前能扛着麻袋狂奔,全凭着胸中的一口气罢。下意识的就要答应,可还话没来得及出口,这个念头便被肩上麻袋散发的丝丝血腥味打散。
肩上抬的可是死人啊,死人啊。不是鸡,也不是鸭,是人啊,是死人啊。
要是完成任务的时间拖久了,那后果……一想到有一丝被杀的可能,躯壳就如同筛糠般不停的抖栗。
“麻六,你抖什么啊。赶快把麻袋放下,休息一会。我数一二三,一起放手。”杜七有些不解的问道。当然,他也没指望能得到答案,只是想提醒麻六,赶快把麻袋放下。这破麻袋里的东西太重了。
“一,二……”杜七不等麻六回应,便开始数数,数至二时已经开始吸气聚力,只等三一出口,便将麻袋扔地上。
“等一下,杜七。”麻六回过神,连忙制止杜七。
“麻六,别犹豫了。黄管家管不到这,我们就休息一会,一会。”杜七说着躯体便呈现倒下的之状。
麻六回头看了看杜七那单薄羸弱的身躯,有些不忍。可一想到麻袋里的死人,那点不忍之心立刻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
本就昏暗的天空突然间变得更加阴暗,伸手不见五指。雷声咋响,如山崩地裂一般;阴风阵阵,所过之处,冰冷彻骨。
麻六胆小,被雷声一吓,立刻大叫起来:“杜七,快点,别磨蹭了,就要下雨了。”
杜七感觉眼前一黑,本以为是支持不住要倒下了,听见麻六大叫,这才抬头看向天空。
白色的闪电在黑压压的乌云中穿梭,伴随这震天的雷声,怪吓人的。
抚平胸口那颗急跳的心,不知从哪涌出一股力量,顿时感觉麻袋轻了不少,故作平静的回道:“那就赶快走吧,我已经休息好了。”
“嗯。”麻六点头应了一声,抬脚正打算开路。
“唰”,一道胳膊粗的闪电落下,“轰”的一声巨响后,白光四射,眼睛被强光照射,不由自主的闭上。癫狂的气流四散飞射,两人如滚地葫芦般向后退了十丈,晕了过去。
趴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麻六昏沉沉的醒来。
顾不得衣裳的灰尘与躯体的疲惫,连忙爬起来,跑到不远处,将杜七摇醒。这么危险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得赶紧完成任务回去。
杜七被摇醒后,也不愿再待这鬼地方。可左右看了看,却没找到麻袋,不由有些焦急的问道:“麻六,你看到麻袋了吗?”
麻六一听,连忙四下一瞧,果然麻袋不见了,急道:“没有,刚刚只顾叫醒你。”
杜七听后,脸上献出了恐慌之色,但过了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发起呆了,神色也变得无比落寞。仔细观察,甚至能发现,这无限落寞之中包含这些许坦然。
麻六见杜七发起了呆,不由的发怒了,这家伙脑袋被驴踢了,都这时候了,还发什么呆啊,赶紧的去找麻袋啊。不过,看样子也知道杜七这家伙是靠不住了。为了自己的小命,不得不强行按捺下心中的焦急,让头脑变得清醒点。
麻袋不见了,这个破麻袋能跑到哪去呢?
刚刚被那阵“怪风”一吹,昏过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不过看天色,已经快天亮了。从黄管家半夜吩咐到现在最少也过了一个半时辰,时间真的是不多了啊,得快点完成任务才行。
那个麻袋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里也很少有人来,想必不会有人趁我和杜七昏过去的时候,顺手牵羊的。因此,应该是那阵怪风将麻袋吹到较远的地方了,只要花点时间肯定能找到。
“呼”,长长的松了口气,转过头,对还在发呆的杜七道:“杜七,别发呆了,你去左边找;我去右边找,麻袋应该就在这附近。”
“哦”,杜七回过神,应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朝右边走去。
麻六拍了拍额头,这今天怎么了,不是中邪了吧?算了,现在没空计较这个,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干点啥。
不再理会杜七那“怠工”的表现,自顾自的跑向左边草丛,仔细的搜寻起来。
幸好现在快天亮了,视野开阔了不少。若还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估计就得一寸寸的用脚搜寻。
可饶是如此,麻六也花了不少功夫才搜寻完左后方的草丛。正打算继续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索索”的响动声,不由一阵紧张,手脚愈发的谨慎。
大清早的,蛇虫活动频繁,要是不小心被咬上一口,那可就不妙了。
“麻六。”杜七兴奋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一句破天响的大叫:“啊……”
“杜七,你撞邪啦,一惊一乍的,想吓死我啊,没事别给我添乱。”麻六轻轻的搓着胸口,刚刚那声大叫着实吧他吓的不轻。
“麻,麻,麻六……这,这里。”杜七结结巴巴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麻六无奈,一边询问,一边朝杜七走了过去。心中却暗暗打定注意,要是杜七不给个合理的解释,非揍他一顿不可。虽然现在时间宝贵,但六爷我的火气上来了,哪管得了那么多。
走过去后,发现杜七的躯壳正在剧烈的抖栗着,连忙从后方拍了拍杜七的肩膀。
“啪,啪”两声,肉掌过后,杜七瘫软倒地不起。
麻六不可思议的揉了揉自己肥嘟嘟的肉掌。不至于吧,只是轻轻一拍而已,威力怎么这么大?
不过很快这事便被扔一边了,因为,一个破麻袋正躺在不远处。准确的说,是杜七的前方二尺处。
麻六绕过杜七,走过去,提起麻袋,整个人瞬间停住了,就好像变成了兵马俑一般。脸由白变红,再又红变白,最后一口气憋在嘴里,整个脸变成了铁青色。
“扑”,一后面瘫软在地上,麻袋也因手软而飘落在不远处。
面前的破麻袋确实是破的,一个脑袋大的洞出现在麻袋中央。看痕迹,以及周围残留的碎屑,可以判断,麻袋是从内部扯开开来。而且麻袋内还有一小搓,一小搓的麻线,再准确点,应该说是,麻线与风干了的唾沫的混合体。
由这些,能想到什么?
一个被困在麻袋中的人,为求脱困,不断的挣扎着,可使尽全力后,依旧是一点效果都没有。最后不得不硬生生的用牙扯咬了一个破洞,然后从里面伸出双手,使劲扯扯,破袋而出。
很正常的一个情景不是吗?
可是要是麻袋里装的不是活人而是尸体,这个情景就着实有点恐怖。
麻六哆哆嗦嗦的转过头,对着杜七道:“杜,杜,七。”
“嗯?”杜七应了一声,表面自己听见了。
麻六咽了口唾沫,湿一下干涩的嘴唇:“这个麻袋就是昨晚上我们两个扛的那个?”
杜七忽然转了个身,面对着麻六,幽幽的道:“你说呢?”
麻六喉结耸动了一下,试探着道:“应该,可能,或许,大概,不是吧。”
杜七感觉眼前一亮,不由的抬起头,清晨第一缕阳光已经刺破重重黑暗降临人间。原本苍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麻六,在这方圆十丈内,你找到了其他麻袋吗?”
麻六看着杜七脸上那一抹令人温暖的阳光,恐惧之心渐渐远去,挣扎着站了起来,扫了四周一眼,道:“没有。”
现在天已经亮了,麻袋这么大个东西要是在十丈内,哪怕这里有齐胸的杂草也是含不住的。
“我们俩都只滚了这么点距离,那个麻袋那么重,自然不可能滚的更远。你说,这个麻袋……”杜七停了下来,两只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麻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