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钢厂内火热朝天,挥汗如雨已不足以形容林森此时的状况,流出的汗水都够洗几次冷水澡了。停下车,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一边松松身上的护甲透透气,一边打量着四周热气腾腾炼炉群,舌苔不自主的伸出尝了尝干涩的嘴唇。低头将篮子里的快递拨到一旁,献出篮底那空空如野的矿泉水瓶。
“嗨”,深深的叹了口气,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五分钟前买的水这么快就喝完了,实在是超出了他的预计。真是没想到这炼钢厂占地竟如此广阔,而且那该死的值班室又不知道躲在那个角落。找了半天,愣是一点影子都没发现。现代化炼钢,全由机器操作,想找个好心的路人都相当有难度。
摇摇晃晃的继续前行,又花了十分钟还是没找到半个人影。
莫非他们中秋放假放两天?林森不由暗暗猜测到。
“吱……砰。”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有人?
林森大喜,连忙将自行车骑往声源处。
哟,应该就是这了。现代化的工厂里,竟然意外了有许多仿古建筑,高高的屋檐,琉璃色的瓦片,红色的木质墙面。前行十米,沿房左拐,入目一片血腥。
沾满鲜血略微变形了的绿皮车头,空无一人的驾驶室;血迹斑驳的地面,受伤晕倒在地的血人。
看到这可怕的一幕,林森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回到房子的另一边。
右手轻轻摸着胸口,喘着粗气,脸色变得苍白无比,黄豆大的冷汗如同泉眼中的泉水般源源不断从额头涌出。天气是如此炎热,可现在他却感觉浑身冰凉,脊梁骨似乎被冰霜冻住了一般,丝丝寒气入体,手脚不自主的轻微抖栗。
怎么办?该怎么办?太可怕了,太血腥了。
要不离开吧,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反正人又不是我撞的,关我什么事?可是要是离开后,那人死了,良心会不安的,而且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警察说不定能靠周围的痕迹推断出不远处还躲了个人,那时……见死不救大帽子盖下来,啧啧,脊梁骨在流言的压迫下,估计这辈子都直不起来了。
可是如果跑过去救人,被反咬一口,或者被其家属缠住,又或者根本就找不到家属,怎么办?
等等,等等,事情不要想的那么坏。倒地的那家伙穿的衣服好像挺不错的样子,应该不会落魄到付不起医药费的地步,没准他还是个有钱人。要是那样的话,啧啧,救了个有钱的老板,想想就让人兴奋。快递啊,终于可以告别你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再等五分钟,就算是想救,估计都救不回来了。
可是,这些仅仅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不能当真。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全面思考清楚后再做决定。这个决定很可能会影响终生的,必须一定得考虑清楚,绝不能贸贸然办事。
天人交战良久,脖子突然变得酸麻起来,头部也变得更加沉重,尽管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却依旧涨得通红,似乎极度缺氧一般。
此时,天空骤然间变得阴暗起来,狂风大作,乌云滚滚,之前猛烈的太阳不知缩首于何处,轰轰震天的雷声响起,丝丝闪电如银蛇般遨游于乌云之间,不时落下,留下刹那间的光辉和一地漆黑。
对于天气的变化,林森浑然未觉,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尽全力的呼吸着。昏沉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句他很熟悉的话语“外事不决问警察,内事不决问父母,学事不决问老师。”
这句话闪过后,头脑当即清醒了不少,呼吸也顺畅了许多。顾不得其它,连忙腾出右手,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又擦了把冷汗,颤巍巍的伸出拇指按了三个键后,停住了。
晕,关键时刻竟然按错了。
用手背按了按额头,然后耐着性子,重新摁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眼,摁下拨通键。
听见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嘟嘟”声,林森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抬起头,猛然感觉浑身冰凉,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这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阴暗了下来,阵阵凉风吹过,让刚刚出了身冷汗的林森倍感冰凉。
咦,天怎么黑了。
“110指挥中心,请问您有……”
话音未落,一道手臂粗游荡着黑芒的银色闪电落下,顺着手机灌入林森躯体。
滋滋声后,黑烟四溢,尘土飞扬,笼罩着依旧繁忙的炼钢厂。
“轰”的一声巨响,炼钢厂内银光四射,如同多了一个太阳般耀眼。四射的银光冲破烟尘的阻拦,就像多了无数强力探照灯一般。渐渐的,银光向中聚拢,形成一条巨大无比的银光带。
吴州城内,正在拥挤着躲避的众人突然发现天空不知何时落下一条万丈银河,一时间都停住了脚步,议论纷纷,嘈杂万千。
“老吴啊,你说是不是世界末日就要到了?”
“老婆,赶快出来看上帝。”
“天啊,难道传说中的通天大道出现了吗?”
良久,烟消尘散,仿古建筑群消失,留下一个方圆百丈的深坑。
安远城,一个人口不足两万的小城镇,地理位置偏远,在大周王朝广袤的版图上只占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点。
偏远总是与宁静寂静之类的词相近,安远城也不例外。
夜幕笼罩,整个安远城陷入一片寂静,大部分城区只有寥寥几处不起眼的灯火在闪烁着。不过城西区则是个例外,那座落着方圆千里最大的宅子--庞府。灯火通明的庞府在黑夜中如一只烧着火焰的凶兽般昂首俯视着它的领地。
幽静的庞府后院,一个身形略显佝偻的紫衣老人正脸色阴沉的缓缓踱步。每踱一步,脸上的阴沉之色便加深一分。仅仅十步,核桃似的老脸就已经阴沉到似乎能滴出水来的地步。
又前行了不到五步,老人脚下蓦得停住,嘶哑的声音从后院传出:“麻六,杜七。”
声音很轻但穿透力极强,虽然不带丝毫感情,可在这声音响后,周围却仿佛充斥着一股莫名的刺骨寒意。
话音未落,一胖一瘦两个狼狈的身影立刻飞速窜入后院,不待站稳,便急忙小声回道:“黄管家,麻六,杜七,到了。”
此时胖子麻六和瘦子杜七大部分躯体都是光着着的,可能是因为后院气温低的缘故,光着的皮肤皱起了细细的一层鸡皮疙瘩,手中紧紧的抓着那来不及穿好的衣物,脸部的肌肉也在轻微的抖栗着。
今晚本来睡得正香,半夜却突然被黄管家“征召”。黄管家有吩咐,他二人自然不敢不从,急急忙忙起榻,抓起衣物就往外跑。
可没想到还是远远的落在黄管家身后。这倒也不算什么,更关键的是,一进后院便发现黄管家脸色阴沉的厉害,眼中疯狂之色闪烁,似乎要杀人一般。
这可是庞府下人要倒血霉的兆头啊。
天未亮,后院也因夫人不喜的缘故未点灯,光线不足。一贯胆小谨慎的麻六不得不尽全力睁大他那双与肥胖身躯不成比例的小眼,争取多了解一下周围的情形。
这几天有关黄管家的传闻可着实吓坏他了。
一面偷偷的打量杜七,暗自猜测是不是他做什么事连累的自己,又或者他知道点什么内幕;另一面咬着嘴皮焦急的盘算起自己的行为是否出错。
是不是太慢了?是不是不该拿衣服?刚刚要是拼命跑是不是能再快点?起码跑的比杜七快点。
虽是夏季,这僻静的后院却如春天般繁花似锦,花香四溢。偶尔一阵凉风吹过,淡雅的花香伴随着清凉扑面而来。
麻六的朝天鼻轻轻动了动,熟悉的花香中似乎还混杂着一股陌生的腥味。
这是什么花呢?
自从十年前来到庞府,他就一直负责打理庞府后院。院中有哪些花,什么时候开,又有什么香味,他了如指掌。这次外出采办新的花种,更是见识了不少奇花异草,自认对天下花草已经颇有了解。可现在,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到底是哪种花,竟然有如此奇特的香味。
夫人的品味颇为淡雅,这花香虽然奇特,但给人的感觉可着实不怎么样。应该不是夫人弄来的。
那又会是谁?
难道庞府招了个新园丁?应该不会吧,出门的时候,黄管家可是承诺过的,不招新园丁。
可是没招新园丁,又哪来的新花种?莫非“临时工”李四那小子的榆木脑袋开窍了,不然怎么可能。可李四脑袋开窍的概率可比开瓢的概率低多了。那家伙都看了十年院子,愣是连牡丹和月季都分不清,真是愚笨的可以。说真的,外出的时候,还真是担心这家伙有没有能力照看好院中的娇花。
这么想来,一定是招了新园丁。难怪都回来五天了,却没人来通知我去接收院子,而且也没有其他安排。
那我会不会被赶出庞府?
一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麻六的脑子顿时变成一团乱麻,脸色煞白。虽然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咬紧牙,免得发出不和谐的声响,可嘴皮子却不受控制,开始不停的打颤。
在麻六看来,丢掉这份月薪五两的工作简直和没了性命一样可怕。没了工作,就意味着他可能会再次回到平民窟,过着为三餐发愁的穷日子,没准还得再和荒野里的恶狗抢食物。
“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顺着口腔灌入鼻子,将麻六从混乱思维中拉了回来。
顾不得擦一把额头的冷汗,连忙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黄管家,发现黄管家还在“深沉”中,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刚刚实在太鲁莽了,那仅仅是一个可能罢了,怎么就将自己吓成那样呢?何况现在事情还不明朗,去与留的问题完全取决与面前这位老人的意愿。
幸好之前犯迷糊的时候,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然,工作就真的泡汤了。
不过空气中弥漫的这股腥味突然变得很熟悉啊,在哪闻到过。鼻子又不自觉的抽动了两下,真的好熟悉啊。
想来想去还是想不起来,麻六有些烦躁了,伸出舌苔尝了尝被咬破的嘴皮,又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入鼻腔。
蓦得,麻六的舌苔停住了,小小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前方,眼中的瞳孔比平时大了至少五倍。
空气中的这股腥味似乎和嘴中传来的血腥味一模一样啊。
天啊,难道传闻是真的,一向严厉但却安分守己的黄管家真的会,会杀,杀,杀人?
深深的吸口起,按捺下心中的惊讶。眼珠悄悄的左右转动,一个捆好了的旧麻袋进入麻六的视线。顿时,彻骨的寒意从心中升起。鼻子轻轻耸动,心中的恐惧越发的不可收拾了,那股腥味似乎真的是从麻袋里传出来的。
莫非黄管家趁着月黑风高杀了人,现在打算让我和杜七处理尸体?
这,这,这也,太……麻六突然感觉胃中翻滚了厉害,有股剧烈的呕吐冲动。
稍稍侧头看了眼一旁的杜七,发现他此时竟然还是颇为“镇定”。虽然躯壳依旧在细微的抖栗着,但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恐的表情。难不成杜七没发现院中的不妥?
不会吧?杜七这家伙一向精明的要死,不可能没发现啊?何况他可是一直待在庞府没离开的。黄管家现在变成什么样他不会不清楚的。
趁着黄管家还在“走神”的空荡,麻六慢慢的扭过脖子,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杜七。
这才发现,原来杜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镇定。不但皮肤上皱起了层层疙瘩,而且紧抓着衣物的双手也早已被汗水浸湿。
黄管家面色阴沉的站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这才稍稍缓和。眼中疯狂之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悔意与怅惘。
扫了眼一旁的麻袋,闭上眼,重重叹了口气,整个人似乎在这一瞬苍老了许多,薄薄的嘴唇轻轻挤出几个字:“你们俩把这麻袋扔到乱葬岗,挖个坑埋了。不准打开,不然……”
麻六和杜七看都没看身旁那口子被封的严严实实的麻袋,便连忙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应承道:“是,是,黄,黄管家。”
听见二人的回话,黄管家猛的将眼睁开,凶光一闪而过,脸色又变得阴沉起来,冷冷的哼了一声。
黄管家的哼声如雷击一般瞬间击倒了二人本已微微抖栗着的膝盖。手一松,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嘴中不断的求饶着:“奴才错了,奴才错了……”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错在哪,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跪地求饶。
黄管家沉吟了一会,不耐之色一闪而过,悻悻的挥手将二人赶走:“滚吧。”
二人闻言,头不抬,话也不回。急忙抓起衣服,抬起麻袋,飞奔似的逃离这个让他们沉闷心惊的后院。
黄管家在二人走后不久,便低着头漫无目的的在原地来回走动。
走了足足二十圈后,这才缓缓停住。抬起头,脸部竟然挤出了一个随意惬意的笑脸。不过看他那依旧复杂的眼神,便知道他这个笑脸笑的并不是真的那么随意惬意。
“哼哼,黄管家,您老好大的威风啊”。
随着这略带调侃的天籁响起,一个白色倩影伴随着阵阵幽香如飞花蝴蝶般从空中飘落。
黄管家的笑脸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一边深深吸气,努力静心;一边慢慢的转过身,用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缓缓接近的白衣女子。
不到片刻,面带轻纱白衣女子便来至黄管家身前三尺,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带着丝丝杀气死死的盯住黄管家。
黄管家似乎对白衣女子那勃发的杀气浑然不觉,反而继续欣赏起女子的美妙身姿,从下至上,再从上至下,来回往复。
小巧的双脚,长长结实的大腿,纤细的蜂腰,饱满诱人的凸起。
当目光移到那遮住女子曼妙容颜的轻纱时,不由怔了一下,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苦笑着遥遥头。继续上移,看着那皎若星辰的双眸,苍白的脸竟然难得的红了一下,不过这一抹红色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