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之处在于顺利的将游移于头部的毒素逼成一团,并且排出了大半;失败之处,便在于关键时刻血魔遗留的那股诡异真气突然爆发,导致毒素未能全部逼出。
若是真气真的对此蛇毒有如此效果,莫隐倒并不介意消耗真气再来一次。可惜,效果不大,可以说几近与无。
毒素聚集成团了,将其逼出倒没大问题,但想再次将血肉中的毒素聚在一起,那就不是他真气所能办得到的了。
更严重的是林小子的腿部,不知为何,大部分经脉都破裂了,即便救活了,这腿估计也废了。
莫非林小子救二狗子的时候,为了加快速度,强行运功打通阳翘脉?
仔细想想也不大可能,林小子现在身躯体也就十多年的功力,根本不可能自行打通奇经八脉。
可一开始林小子的速度并不快,到了后来才突然爆发。若说那种情况下,他还隐含实力也说不通的。既然选择隐含又何必爆发呢。
“嗨”,深深的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
之前能将头部游移的毒素逼在一起,完全是靠了残留的蛇胆汁的药力。
可现在药力已经过了,而莫隐又没有第二颗赤练王蛇胆。
故而此时只能将希望放在药草上,希望多多少少的有些效果。起码得先让林小子清醒过来,不能让他做个糊涂鬼。
出门之时,门外又围满了热心而焦急的村民。
莫隐弄开人群,临走冷冷的扔下一句:“他需要休息。”
众村民听后,便齐齐止步,只是站在门外朝里张望。可房内光线太过昏暗,林森身上又盖着破被子,根本看不清情况。
“林小兄弟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说话的是二狗子的父亲陈斌,一个略显消瘦的中年男子。此时他一脸的焦急,虽然明知道门外众人无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若不是莫隐的那句话,他恐怕早就冲进去打探情况了。毕竟林森是为了就他儿子而受的伤。
“村长,要不我们进去看看?”一个小眼睛的矮胖中年男子道。
陈斌很是犹豫的道:“陈沉,这不妥当吧,莫隐都说了,林小兄弟需要休息。最好还是别去打扰他。”
“可干站在这也没用啊。”陈沉小声的嘀咕道。
“嗯,一定得做点什么,不然……”陈斌立刻焦急的盘算起现在能做哪些什么事可以帮助林森。
仔细的一番盘算下来,陈斌发现他竟然没什么好做的,或者说他根本帮不上忙。
小山村实在是太偏僻,一般只有在每两年的毛皮交易时,才能简单的从商人嘴中获得一点山外的信息。也正因为小村如此偏僻,平日连四方游走的游方大夫都不会逛到这来,或许游方大夫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个小村。若是有人生病了,便只能靠点小土方硬撑,撑不过去也没办法。
幸好小村村民在山神的庇佑下,一直以来都是健健康康的,没什么大毛病。偶尔一两个人得了风寒,也很轻易的熬了过去。
可这回林小子明显是很难靠自己熬过去了,因此必须得借助药物。
但村中唯一懂点医术的就剩莫隐和陈老,陈老出去办事,一时半会回不来,而莫隐则已经去寻找草药了。
他们这些人除了会打猎之外,其他的几乎一窍不通。
还能做点什么呢?
踟蹰了一会,陈斌还是不能下定决心。
围着吧,浪费时间;就这样离开,又显得太过无情,也不妥当。
陈沉看出了陈斌的犹豫,想了想,眯着小眼道:“村长,要不先去看看二狗子吧,他也受了惊吓。虽然现在有我家阿花陪着他,但毕竟两人都是小孩,遇到这种事还是需要大人安慰的。”
陈斌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无奈道:“我得去祠堂一趟。大家先散了吧,都回家陪陪孩子,过几天又要离开了。”
夜幕降临,小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片安详。油灯费钱,故而每到夜晚便早早的熄灯睡觉。但今夜却稍有不同,村西明显比平时亮堂了一点。
微弱的灯光下,莫隐眉头紧锁,他已经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可结果并不容乐观。虽说只剩一丝蛇毒,可就这么一丝,林小子到现在都没有清醒过来,而且很可能熬不过明天。采集来的那些草药也没起到预想中的效果,只是勉强将毒发时间稍稍延长。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自他心头升起,他累了。
无声的从林森房中退出,一个人默默的走进屋后那间密闭的小房,那个只属于他和莫愁的房间。只有在那,他那颗冰冷生硬的心才能稍稍得到温暖与慰藉。
莫隐眼带血丝,温情的摸着面前的牌位,神色渐渐变得黯然。
“莫愁,天哥没用,连你的遗愿都不能好好完成。你让我好好的活着,我做到了活着,可却过得不好。若是你看到天哥现在这样子,肯定又要撅嘴了。”
“可天哥也没办法,没有你的日子里,每一分每一刹那都是那么的难熬,多想早点下去陪伴你。只要有你在,刀山,火海也不过是浮云罢了。”
莫隐的眼角变得湿起来,这些年的他过得实在是太苦了,如果不是仇恨支撑着,即使莫愁不喜欢,他也会立刻下去陪伴左右。
抬起头,出神望着面前一青一红两把精致的长剑:“你总是那么的善良,不忍伤害任何无辜之人。清玺剑在你手中十年,却从未出鞘伤人。临走前,你甚至还记得嘱咐我,绝对不能被仇恨蒙蔽双眼,牵连到无辜之人。这句话,我牢记着。”
“十年来,阴阳融合诀我一直没有修练,因为我知道,若是练了,我定然是忍不住的。那时,即便报了仇,九泉之下的你也必会怪罪于我。”
“十年都忍了下来,可是今天……林小子的事虽说是个意外,我却也脱不了干系。证明清白的方法又很多种,何必选最极端的。更何况,这个世界谁没点秘密,没必要揪根查底。”
短暂的沉默后,莫隐像犯错的小孩般低下头:“我,错了。”
林森面色平静的躺在炕上,左大腿光着,其上敷着一团巴掌大散发着淡淡药香味的黑色草药糊。
午夜,阴极阳生。
林森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红晕,原本平静的呼吸变得紊乱起来,胸腔剧烈起伏,大股大股的与外界交换空气。
呼吸一紊乱,脸色不再自然,通红,犹如滴血般的通红。
躯壳也在这剧烈的起伏中拥有了一丝暖意,并且随着时间的延长这暖意缓缓增加。不多时,躯壳就烫起来,似乎发高烧了一般。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滚热的血肉中榨出,灵动的汇集一团,游移于药糊左右。
渐渐的,淡淡的药香中夹杂着些许腥臭味。
又过了一阵,干瘪的药糊慢慢变得湿,一小滴猩红的水如春天初发的小草般冲破药糊的阻碍,顺着大腿滴落。
随着这滴水的涌出,药糊就如决堤的大坝般崩溃了。药糊下的伤口也变成了泉眼,夹杂着黑气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出。
“啪嗒。”
被鲜血浸湿的药糊终于顶不住血流的冲击,掉落在地。
“嗯”林森无意识的发出一声轻响,舌苔伸出缓缓的尝着干涩发白的嘴唇:“水,水……”
“呃”喉咙一阵剧烈耸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口而出。
躯壳剧烈的痉挛着,下肢不自觉的抽动起来。
“噗”
一口黑血喷洒而出,落于胸前。
黑血出口后,林森的躯体渐渐平复。
这时一道绿光突兀的穿过墙壁,落在大腿的伤口上。滋滋外涌的“泉血”顿时止住,“泉眼”也迅速闭合,只留下一块巴掌大的血茧。
黎明到来,一缕晨光如利剑般刺破昨日的阴霾。
“咯吱。”
莫隐推开小门,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
一晚上过去了,也不知林小子现在如何,若是毒伤没有恶化,倒还有一分希望救活。
来到林森房前,脚步蓦得停住,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房内太安静了,甚至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站了一会,这才缓缓将门推开。
一大摊黑色血迹进入视野,莫隐的心不由一紧。
难道连一个晚上都没能熬过?
左腿轻轻往前迈了一步,人影消失。
一瞬后,莫隐很自然的出现在林森炕前。
看着林森胸前那朵黑色血花以及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蛋,莫隐的躯壳微不可察的抖栗了一下。
片刻后,冷静下来,伸出左手搭在林森的右手上。
脉搏很微弱,但很稳定;未死,却也相差不远。
莫隐收回手,立于一旁,面色变得很是复杂。
昨晚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林小子变成了这副模样。莫非有人来过?可又会是谁呢?而且林小子现在还活着,他的目的又在何处?
良久,莫隐叹了口气。
线索不够,根本无法进行合理的推断。
昨晚虽待在小房间内,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与莫愁的交流上。可自他毕竟是后天巅峰,若有人进入身边五丈,不可能一点感应都没有。
要么这根本没来过人,要么来人是个擅长隐匿的高手,可除了陈家堡的人,江湖上其他人根本没有这本事。
等等,养父好像提过,四十年前那场大战,陈家堡最重要的传家信物遗失了。全本的隐匿术也在那场大战中损坏。
莫非有人得到了一部分隐匿术?
莫隐皱着眉头,脸色一阵变换:“没有基础部分,普通人即使得到了隐匿术也修炼不了,应该不是。那……”
低下头,看了眼濒临死亡的林森:“看了只能等林小子醒后询问。幸好毒倒是解了,只要多吃点滋补元气的东西,还是有三分把握救回来的。”
午间,一轮烈日悬于高空。小村的泥土房内却颇为阴凉,林森闭着眼,躺在炕上,舒服的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与宁静。
“咚咚,林森小兄弟,你睡了吗?”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林森暗暗皱了皱眉头,他怎么又来了?
林森说的他指的是二狗子的父亲陈斌。
自从二狗子被救而林森却昏迷后,陈斌每天都会来看望林森。有人看望自然是好事,一般病人都比较孤独,需要人探望。
可是陈斌来这,却不光是探望。不知他怎么想的,虽然房内除他以外只有一个“昏迷”着的林森。他却能喋喋不休像个长舌妇般讲个没完,一般情况下,没有两三个时辰是停不下来。而且每天的内容都是一样的,什么二狗子小时候调皮,他给换尿布,爬树时摔跤……全是诸如此类的小事。
前几日,林森处于半昏迷状态,眼不能睁,口不能言,但耳朵却还可以正常工作。
耳旁多了只整天嗡嗡叫的苍蝇,昏迷都不得安生。
昨日,林森终于清醒了些,眼能睁,可嘴却不能言。嗓子干涩疼痛,每次说话时都是支支唔唔的,如同在嗓子里塞了个小铁球。
陈斌来时,见林森醒着,颇为高兴,脸上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兴奋之下,将往日的“演讲”时间延长了一倍,二狗子小时候的事又多重复了一遍。
林森当时痛苦的只想流泪,早知如此,还不如不醒呢,干脆来个彻底昏迷算了。
“林小兄弟?林小兄弟?”
陈斌站在门外,脸色有些焦急。
林森为了救二狗子昏迷了,他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最后还是在妻子的提醒下,想到来陪林森说话解闷。
五天了,每天至少两个时辰,接连不断的说话,是个人都会受不了。可他不能停,林森小兄弟整天都躺着,莫隐那家伙冷冰冰的,半天都说不上两句话,陈老呢,外出了。整个房内就剩林森孤零零的呆着,那种滋味肯定很难受。
为了林森小兄弟能早日醒来,幸苦些也是值得的。
昨日,林森小兄弟终于醒了,天可怜见啊。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很明显林森小兄弟还是很喜欢有人和他谈话的。否则也不会扯着嘶哑的嗓子支支吾吾半天,还高兴的手舞足蹈的。
林森连忙闭上眼,安静的躺在榻上装睡。
陈斌见里面没人回应,悄悄趴在门边,透过门缝望了眼。
原来睡着了,那就算了,不打扰了。
傍晚,落日的余辉洒满天际,一条游鱼状的红云缓缓飘过。
“滋吧。”
林森坐在房门外的大青石上,咂吧咂吧着嘴巴,一脸饥渴的望着天边的浮云,口水顺着嘴唇缓缓的滴落着。
莫隐并不是适合照护病人,林森昏迷的五天内,几乎没吃到能填肚子的食品。每天只有两小碗的清水、一小碗肉汤。而这么点食品对一个病人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昨日午间醒来,被陈斌大叔一阵唠嗑搞得心烦意乱,都忘了让他帮忙弄点吃的。等到晚上回过神,却发现偌大个厨房一点熟食都没有。莫隐大叔也是整夜未归,不知是不是出去采草药了。
饿了这么久,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下午的时候,灌了一肚子凉水,现在感觉更加饥饿,胃壁似乎都在缓缓的磨合着。这样下去,林森很怀疑会不会来个胃穿孔。
回过头,眼巴巴的望着那条通往山村的小路。
莫大叔啊,你到底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沙沙”
左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林森连忙转头,发现来人正是莫隐大叔。
一向冷漠的莫隐正一脸惊讶的看着林森,手中的血色的麻布包都差点握不住,掉在地上。
“莫大叔,你回来了。”林森挣扎着站起身,一脸兴奋的大叫起来。
莫隐见林森竟然站了起来,再也不能保持往日的冷静,声音都有些抖栗:“林小子,你怎么出来了?”
由不得他不惊讶啊,林森腿上的情况他最清楚了。经脉破损,错乱,若无疗伤圣药在加上深厚的内力催发。这辈子是绝对没希望站起来的。
可现在,林森竟然站起来。仅仅一天就站起来了,太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