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提醒,急忙去了下,张全也在那里,河门的情况不太好,几个月没见,添了许多堵子。我挺惊讶,说:“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张全将手放在那些灵魂疙瘩上,逐一了解情况,一边说:“你当然没感觉,人类学家,又是演员,社会名流,社会的动荡还没波及你,等波及你,这社会就收拾不了了。”
回去,我急忙跟安东卫通了电话,安东卫面对我的焦躁,就好像当年面对尔朱荣的大军,始终四平八稳的:“河门我去过了,这是正常情况,不要害怕多了几个疙瘩,我们以前对河门的要求太高,那么纯粹干什么,程度离被堵上差得还十万八千里么!梁朝的时候,咱们见到的河门情况不比这过分多了。慢慢疏通就行。”
我又提醒了几句,他应付过去,然后转了话题:“唉,明天我女儿就要出狱了,我准备给她办一个隆重的欢庆会,希望你带妻子出席,给我挣挣脸。让我女儿看看,咱现在也跟社会名流在一起。”
安东卫很会说话,帮你成名,还说沾了你的便宜。我只能说好,放下电话,张全正在望着我,一脸茫然:“你听说了吗?其实安东卫现在的公司就是堵门者给的,他跟堵门者设了局,抓住了甲胄的灵魂,然后自己借此当上羽人的领袖,再与堵门者和谈。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我的胸膛里似乎有只小手在悄悄地攥紧心脏:“你的意思是,他跟堵门者早就设好了套,之前那个胜利也在他们的计谋里。”这个想法我早也产生过,经张全提醒就更明确了,原来那些钱并不是羽人组织给他的,为什么韩青青在庆功会上说我们的失败刚刚开始。很久以来,谁多次设计给我洗脑,暗示河门仅仅是我的错觉。连缀在一起的疑问得到了解答。安东卫这个家伙好复杂。“他为了女儿出卖了我们的事业!”删掉
沉默,沉默好像一挖沉满水蛇的湖水,将我们围堵在了中间,张全说:“安东卫肯定早变节到他们那头了。据我所知,堵门者正在准备大动作。去年的反扑计划其实一直没有停止过,和平仅是那个计划的步骤之一。”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羽人已经站在了悬崖上,堵门者们亲切的微笑里沉溢着邪恶,那藏在黑袍中的爪子也许正在拔出匕首。我说:“我们该怎么办?”
张全把嘴靠到我的耳廓里,声音很低但口气肯定,好像在咀嚼着东西:“你删带领我们一起来反对堵门者和安东卫。首先除掉安东卫,然后发动所有羽人。”
刚才的一切还仅仅是判断和猜测,现在要以此根据行动,我立刻犹豫起来,说:“我没有这种自信。”
张全有些抓耳挠腮的样子:“再不行动就晚了,先下手为强啊!”
我心说:你那么着急,你干吗不带头行动啊?还不是不敢负责任吗?你就把责任推给我吗?我能根据这么个传言政变吗?反对自己的老上级,要是失败了呢?一定会被锁在球里,放在最机密的地方,让我永世不能超生。
我再三推脱,说一定有更好的办法。
回家以后,我寻思了整整一晚上,也没有两全之策。张妃菲在一旁跟我们的儿子玩积木,浸淫于那样的温馨画面里,绝不会想到腥风血雨已然排在下一幕了。说实话,玩政治,我们这些年轻羽人绝不是堵门者的对手,政治这东西的窍门在于看准时机,赶快动手。
第二天,我带着张菲妃参加了安东卫的迎亲典礼,君悦饭店的大厅里,安东卫身着黑色的燕尾西装,头发油亮,他那枯朽的脸上绽放出花样的笑容,看来,女儿是唯一可以敲中他人性命脉的事物。在场的有很多羽人,也有堵门者的头头,那个瘦高的老头子西装笔挺,好比一杆文明棍,轻轻地用自己的皮鞋拍着地面,好像在给眼前的这出戏打着拍子。
不久,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滑到玻璃门口,门一张,一个三十岁样子的女人迈了出来,她衣着讲究,身上的宝石和眼里的泪光一起闪闪发亮,安东卫撞出转门,跟她拥抱,抱着她一同哭泣。在那一瞬,我深刻地意识到安东卫不再是羽人,啥经天纬地的羽人,他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父亲。
我去给两个人送花,安美美抱着鲜花,笑得很灿烂:“你就是航辉,我在号子里看过你的电影。”说着话,她胸前的花忽然疯长起来,艳丽的红色喷到我身上,溅到地上,那是血,她中弹了,先是她,接着是安东卫,我去扶老安,碰巧躲开第三弹,第三弹打掉了他女儿的半个脑袋。
雀显平依然在微笑,微笑所包含的真实内容完全呈现了出来。他说:“别忘了,我们可是堵门者。”
这时候,第四声枪响撕开了我的心,张菲妃倒下了,羽人们开始与堵门者对射,但我们的还击太晚了,君悦饭店里这些服务员和经理们扔掉盘子和毛巾,扔掉斯文的礼节,一枪枪射向我们,他们都是堵门者扮的。我爬过去看张菲妃,菲妃也望着我,眼眸一下子都不转,好像一块凝滞的琥珀,她已经去河门了。黄氏兄弟冲我大吼:“撤退!”当时我脑壳里塞满着一片空白,他们的喊叫似乎只是个画面,没有啥意义。旁边有个羽人拽住我胳膊。其他伙伴抬起安东卫,一起冒着弹雨撤出饭店大门。然后相互掩护着,上了两辆车。我载着安东卫下了长安街。安东卫是肚子负伤,黄飞雪碰巧在车里,他给老安上了点药,安东卫很结实,这点伤该不会要他的命,但女儿的死灭了他的心。
我开着车,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张菲妃死了,是死了,不是受伤了,不是被绑架了。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没有刮刷可以擦眼睛,周围景象泡进混沌里,黄飞涛发现了问题,在副驾驶座上掌握着方向盘。
我们没有回总部,选了个隐蔽的安置点,大概是黄飞涛自己的健身房。我瘫在床上起不来,安东卫一直被王怡敏照顾,他嘘嘘地说赶紧联系其他人,赶紧。我模模糊糊听见黄氏兄弟在打电话,然后是骂娘,大概很多羽人已经倒戈到堵门者那边,显然对方更有诱惑力,原先我们两家分着,彼此不了解,经过长期相处,羽人清高的心多少都动摇了。同化这根拔河绳显然是被堵门者拉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