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这一睡,就睡了两天两夜,起初陈保逸对于林月抱着他睡不是很在意,但时间一长,再加上他有伤在身,难免会难受起来,也幸亏有陈保逸的大娘帮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林月从陈保逸身上弄开,抱到床上去睡。
“大娘,谢谢你。”胸膛上绑着几重绷带的陈保逸坐在小凳子上,喝着他大娘喂给他的肉粥,由衷地感谢道。
这段时间要不是陈保逸的大娘,还有村里的大伙帮忙,他们母子俩可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坐在陈保逸旁边的中年有些臃肥的大妈捣鼓着碗里的粥,笑着摇了摇头,道:“谢啥,都是一家人,来,小心烫。”
陈保逸乖巧地张嘴一口吃下,满足地咀嚼了几下,有些回味,好奇问道:“大娘,这是什么肉啊?真好吃。”
大妈呵呵一笑,道:“还不是你差点把命搭进去才杀掉的那豹子肉。”
大妈说完,脸色微微一变,侧过脸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林月,见她还没醒过来,没听到自己的一时嘴漏,这才放心下来。
“我说怎么没吃过呢。”陈保逸笑着张开嘴又是一口。
“你不知道,这畜生身上的那层鳞片可害苦大伙了,得一片一片地剥才行。”大妈有些忿忿道,“你现在吃的这些啊,我都已经帮你们娘俩腊干了,喏,都挂在那里,等你娘醒了,再弄点给她吃,之前她一直不肯吃。”
大妈指了指挂在一边墙上的腊肉,继续道:“当时你娘说,让她吃这些肉,就等于在吃你的肉……”
大妈脸色再变,话到一半突然止住,神情尴尬,歉意地看着陈保逸。
陈保逸摇摇头示意没事,他也知道,他这位大娘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快嘴,但人好,本身没什么恶意,也没什么心机。
陈保逸偏头看了看躺在床上还没醒过来的林月,少顷,好像想到了什么,问:“对了,大娘,是谁把我还有这豹子的尸体带回村里的?”
“哦,你问的这个啊,是一对父女带你回来的,穿得特别光鲜,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人家,”大娘给陈保逸喂了一口,继续道,“他们说,他们是从家里出来游玩的,经过这里,具体是哪里人,他们也没说。不过那小姑娘特机灵,没啥大小姐脾气,见到我们也一个大伯一个大娘地喊,特有礼貌,呵呵……”
大妈似乎对那小女孩特别有好感,一说到她,眼里就含有浓浓的喜欢。
陈保逸哦了一声,听他大娘这么一说,他还真的想起来,当时在他即将昏迷过去的时候,确实听到了一对父女的对话,好像还给自己吃了什么东西,自己这才挺过来了。
“那他们有没有告诉过你们,他们叫什么名字,或者姓什么?”陈保逸问道。
大妈微微皱眉回想着,然后摇摇头,道:“没有哦,当时他们只是把你放下后,跟我们客套了一下就走了,什么话也没留下。”
“这样啊……”陈保逸有些失望,本来他还打算以后如果有机会去外面的话,可以打听一下,报答报答恩人。
就是不知道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方爷爷有没有来看过我?陈保逸突然如此想到,于是开口又问:“大娘,还有,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其他陌生人来看过我?”
“没有啊,怎么了?”大妈奇怪地反问道。
“哦,没什么。”陈保逸再一次失望了,郁闷地喝着粥。
陈保逸并不知道,在他昏迷的有一天深夜里,有一个佝偻的黑衣人来过一次,不然的话,陈保逸的结局还真应了那对父女说的话,就此不会再醒过来了。
至于老人为什么不现身见陈保逸,除了他本人之外,外人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说好教我修炼,却一声不吭地消失掉了。唉,也许他有自己的事情,有自己的苦衷吧?陈保逸这么一想,心里也就好受了许多。
“逸儿……”
一道虚弱的呼喊声突然打断了陈保逸的胡乱猜想,猛然起身,但不小心拉到了伤口,痛得陈保逸龇牙咧嘴,但依然强忍着,走到床前,激动道:“娘,逸儿在,逸儿在……”
大妈也站起身,赶紧出去喊老村长,毕竟村里医术最好的,当属他老人家了。
林月缓缓睁开眼,颤巍巍地抬起手,抚摸着陈保逸的小脸蛋,无力道:“告……诉娘,这不是……在做梦,不是在做梦,对吗……”
陈保逸心里一酸,双手紧紧抓着林月抬起的手,强笑道:“娘,您不是在做梦,您看,逸儿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林月苍白的脸上,多日来,首次绽放开了笑容,不断地喃喃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陈保逸心里又是一酸,紧咬着嘴唇,差点就想嚎啕大哭起来,但被他强压了下去,他知道,不能哭,绝对不能哭!所有的自责,所有的懊恼,都不是在这一刻该表达的,只能笑,对,只能笑!
陈保逸尽量保持着笑容,道:“当然不是做梦了,以后逸儿还要好好照顾您呢。”陈保逸边说边帮林月有些凌乱的头发捋好。
这时,门外传来了陈保逸大娘的声音:“保逸,村长来了!”
随后就看见大妈搀扶着拄着拐杖的老村长走了进来。
“孩子,你让开一下,我帮你母亲把把脉。”老村长走到跟前,示意陈保逸让开个位置给他,好方便把脉。
陈保逸点点头,往后挪了个位置:“有劳村长爷爷了。”
然而,躺在床上的林月看到陈保逸要走,却是一急,眼神惊恐:“逸……儿,别走……”
陈保逸赶紧上前抓住林月的手,眼眶湿润,却没哭出声,笑着抖声道:“娘,逸儿在……逸儿在呢……”
陈保逸刚刚也只是挪了一下,只有几尺的距离而已,但这几尺的距离,在林月的眼里,却是远在天涯!
老村长重重一叹,原本想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对着陈保逸道:“孩子,那你抓着她的手吧,我帮她号脉。”
陈保逸点头。
片刻,老村长呼出一口气,站起身,对着陈保逸和上前扶他的大妈说道:“林姑娘没事了,总算有了一丝生机,就是太过虚弱了,等会你弄点水和吃的给她吧。”最后一句自然是对大妈说的。
“是。”大妈点点头,然后扶着老村长就出去了。
走出门口,老村长回过头望了望屋里,摇摇头,叹道:“真是一对患难母子……”
大妈的神情也是一黯,刚刚的情景着实令人心酸。
老村长转过头,摆了摆手,道:“你回去照顾一下他们吧,我自己能走。”
“那您看着点,我进去了。”大妈叮咛道。
老村长点点头,负手拄着拐杖就走了。
……
十日后,林月首次从家里走了出来,牵着陈保逸,脸带微笑,恢复了往日的亲和温婉,尽管看起来还有些苍白有些虚弱,但已经好很多了。
而陈保逸,此刻胸膛上的绷带也只缠了一重,看来也好了很多。
他们二人此刻挨家挨户去拜访,毕竟这么长时间给大家带来了不少麻烦,该感谢的就该感谢。
而大伙看到她们母子俩没事,也都松了一口气,朴质的村民们想法也很单纯,邻里邻外的,互相帮助,互相照顾而已。
这个时候,林月和陈保逸正走在往后山的小路上,前往陈保逸父亲的墓地。
已经将近两个月没人来过这了,木匾上也堆积了一层灰尘,地上也长出了些许草头。
“祥哥,我带逸儿过来看你了。”
“爹,逸儿来了。”
陈保逸把地上的幼草统统都拔掉,林月也把木匾上的灰尘扫干净,然后二人就上了一炷香。两人都清楚这次上香的原因,所以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拜了拜。
虽然陈保逸年龄小,但他对他父亲的记忆却非常深刻。从他六岁开始,他父亲每次狩猎就有意带着他,锻炼他各方面的能力。
所以,陈保逸的毅力和耐得住寂寞的性格,都是他父亲在狩猎的时候把他培养出来的,不然有谁受得了一年四季,风雨无阻的枯燥修炼,更何况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让他自觉去修炼的话,要么偷懒,要么满地打滚又哭又闹。
单从这一点上看,陈保逸的心性要比同龄人成熟不知道多少倍,而这一切,都跟他的家庭因素、环境和经历有莫大的关系。
最重要的是,经过那天那位老人的教诲,他已经不觉得修武是一件枯燥的事情了。
“娘,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一片干净的草地上,陈保逸头枕在林月的大腿上,怔怔地看着蔚蓝的天空,思绪蔓延,这片天空,难道就只有我睁眼触摸到的这么一小片吗?陈保逸心中莫名一阵感慨,偏过头,对着林月细声如是说道。
林月的娇躯微乎其微地轻轻颤了一下,低下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躺在自己大腿上的陈保逸,随后抬起头,同样望着这片蓝天。
良久,林月微微一笑,道:“好,我儿子就该翱翔在这片蓝天之上,呼风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