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一番饕餮识真味,萱草忘忧解疑难
翼县的街市十分热闹,纵流夕自前世就是个好静的冷性子,但毕竟是个女子,此时走在青石板路上,看着两边琳琅满目的货物,内心也颇为欣喜。加之温热的夏风吹送来耳边萱草快活的叽喳,让张流夕的心情难得地放松。
萱草便是昨日在饭堂门口席地吃饭的少男少女中年纪最小的一个,由于今天歌班在排练一个高难度的器乐伴舞,她资历尚浅,平日也只是打杂,便赋了闲。流夕细细打量一番,眼前人今年年方十一,不算特别美,但眼睛清清亮亮的,看上去清纯俊秀。不知怎么,这姑娘总让她想起现在不知身在何处的小月。
从闫家宅院到翼县的最热闹的元门街市有两刻钟的路程,街道东西走向,两旁店铺林立,绸缎,饭馆,玉器,字画,斑驳错杂,街道中穿行着挑着担子的货郎和摆着摊子的散货卖家,如果忽略建筑的独特特色和行人的古装装扮,倒有点像缩小版的北京前门大街。一路眼花缭乱,耳朵也不得消停。但流夕心里很庆幸今天和自己出来的这位姑娘是个单纯热情的话痨,不然纵使她熟谙心理学技巧,套话也不会那么顺利。
这个东朝,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虽然她从《世说风流》里已知道,这个东朝和南朝只是时间上相同,其他方面偶有接近,但多为不同。只是书中只写人物轶事,而地名、建制、官阶、社会、风俗人情一概不写。所以在和萱草的谈话中,这个鲜活生动的朝代还是让她觉得陌生和兴奋。
“流夕姐姐,快来,这里有卖桂花水镜糕!”指着前方写着饕餮街的石碑,萱草兴奋得小脸通红,也不顾面前摩肩擦踵的人潮。“果然是个小女孩子,看到吃的就挪不动脚步。”流夕心理暗笑。虽然好奇这个东朝里都有什么样的吃食,但此刻她心里被从萱草那里套出来的信息塞得满满的,自然无心往人群里挤,便任萱草自己去了。
整理了刚才对话中零散的线索,便明了了东朝的地理结构。如自己昨天猜测,这个朝代的地理建制主要分几层,县上有郡,郡上有都城,当然,县下还有诸多乡屯。整个国度呈众星拱月的结构,都城琞城在最中央,东西南北分别有四郡,以镇守四方的四大神兽命名,东为青龙郡,西为白虎郡,北为玄武郡,南为朱雀郡。每郡下面辖七县,共二十四县,皆以二十四星宿来命名,她现在在朱雀郡,故而应是在都城的南面。朱雀郡有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县,翼县是面积最小的一个,以美食闻名。
“姐姐!”正思忖着,流夕便看到人群中挤出一个红扑扑的小脸,大眼睛清凌凌地扑闪,头上的双丫髻一跳一跳,十分可爱。此时萱草的手里拿满了吃食,嘴里念叨着:“姐姐你第一次来翼县,我用自己挣的零花钱请你吃翼县的好吃的,这些都是我拼了命才挤进去抢到的,都可好吃!”看着眼前鹅黄色襦裙的小少女,流夕觉得自己心下一柔软,除了小月,还没有谁给过自己这样的温情时刻。
“别愣着,姐姐快吃!”流夕接过萱草手中的水镜糕,见是一根竹棍上插着一块水晶透明的方糕,形状有些像前世的冰棍,但是并不是冰,透明的糕体上面撒了一层金黄的糖桂花,一口咬下去,冰冰凉凉,些微的甘甜沁着桂花香,在口里柔滑软糯,不多久就化掉,这口感让流夕忍不住笑眯了眼睛,真好吃啊!萱草也举着一个水镜糕吃的欢畅,流夕突然生出了一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觉,看来美食果然能给人带来幸福感。
水晶糕甫一吃完,手中又被萱草塞进一块拳头大小的肉,用箬叶包着,炙烤得外皮焦黄香脆,流着肉汁。“这个是翼县顶有名的乾坤肉,别看不大,里面可大有乾坤呢!”萱草邀功似地看着流夕,等着她咬第一口。流夕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下去,又笑眯了眼睛,果然大有乾坤!外皮是咸香脆嫩的肉,混着胡椒的辛辣和箬叶的清香,而里面一层是被肉汁浸透的软糯的糯米,糯米里包着虾仁、煮得粉面的藕块和滑嫩的鸡肉,鲜爽多汁,外面的脆腻和里面的鲜软中和,让人像吃了某口香糖一样根本停不下来。不过流夕还是停下来了,她注意到萱草只买了一块乾坤肉,此时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萱草,你吃,姐姐吃饱啦!”萱草坚决地摇摇头,害羞地低下头不再看流夕手里的肉:“姐姐你吃,萱草吃过这个,这个是特地买给姐姐的。”流夕心中一暖,哄着萱草说:“姐姐早饭吃的有点多,虽然乾坤肉好吃,但是是真的吃不下了,你快把它吃掉吧,免得浪费。”少女这才惊喜地点点头,一脸快活地吃掉了剩下的肉。
看着吃的一脸幸福的萱草,流夕突然心里一酸。要是小月那个吃货也在这就好了,吃到这等美食,不知道要有多开心呢。正想着,听少女那边也有些伤感地开口:“萱草觉得自己好没用,只有这么一点钱,只能买这一点吃的,那么多美食都不能请姐姐吃。”
流夕心中一震,好像在自己五六岁的时候,小月也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她心下一酸,暗暗下决心,以后自己挣了钱,一定带萱草来这饕餮街好好饕餮一番。
吃过了美食,流夕也没忘了正事,继续询问起关于东朝的各种信息,但是此时,她心里的戒备已经松懈了下来,不再绕来绕去的套话,索性直接问了起来。萱草是个单纯姑娘,平日不太受重视,今天有人围着她问东问西,让她高兴得不得了。
一个上午下来,流夕知道了不少事。
原来,在东朝,光耀门楣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文武双试,有些类似于前世历史中的科举考试,分县试、郡试、王试三级,王试及第之人居然也分为状元、榜眼、探花三种。考试分为文武两场,文考诗赋典策经纶,武考兵法骑射剑法武斗。文武双试主要是男性参加,及第之后入县府、郡府、朝廷或军营。在东朝,男女地位较为平等,女性也有自己加官进爵实现人生价值的途径,即歌班社赛。每年的社日前后举办,有春社秋社一年两次,也分为县赛、郡赛、王赛三级,每一级名列前茅的歌班可以进入当地的乐府,或被官绅人家选中,成为家班。其中的女执事,即最主要的女琴师或女歌者是社赛的重头戏,她们将参与评级,除了要配合歌班演出一场歌舞或乐舞,还要通过特殊的面试,方能入级。级别分为乐娘、乐官、佳卿、上官四级。乐娘是最低级的,数量最多,可入乐府作乐师,或入家塾做教娘。其他三级的社会地位都很高,尤其是上官。乐官是县赛的前三名,佳卿是郡赛的前两名,上官只有王赛中才会产生,每年只有一名,可封官加爵,文可入朝廷觐言献策,武可当将军纵横沙场。但是大多数的姑娘不会抱着当上官的念头,毕竟高处不胜寒,女人太优秀了也不好嫁人,成为乐官或佳卿就足够,社会地位高,可入乐府,可当官塾教娘,甚至可入县郡的衙门充一官半职,最主要的是,好嫁。东朝可不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反倒是不太注重门第,格外重视才学。世家公卿的佳公子娶妻都从乐官和佳卿中挑,至少也要是个出众的乐娘。娶个寒门没什么,但若不娶个乐官或佳卿,是会被耻笑的。而若一个姑娘脱颖而出,成为乐官或佳卿,整个乐班都前途光明,女子的家庭也会被封赏,成为士阶层,也就是贵族里最低的阶层,有最基本的封地和赏钱。
“我们这次来翼县是参加今年秋社的县赛的,几个村乡的联合淘汰赛,辛夷姐姐拔得头筹,这回她可是立志要拿到乐官呢!”
流夕这回算明白了为什么辛夷在家里地位甚高,这可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儿,家中并无男丁,文武双试走不通,那有个貌美又才高的女儿便必然是宝贝。
搞清楚了闫家了来龙去脉,流夕准备问一问心底最关心的问题。“那,你听说过南宫先生吗?”言语方出,流夕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在颤抖。
作者私信小剧场
对话方式:群聊
对话对象:萱草、流夕
作者:@萱草,你知道萱草还有个名字叫黄花菜吗?
萱草:黄花菜!能吃吗?好吃吗?
作者:好吃……怎么样,要不要给你改名叫黄花菜,听起来就香喷喷的。
萱草:好呀,作者大人你快改!
流夕:……作者,你调戏一个小吃货有意思么?你觉得她真叫黄花菜了,这小说的画风还有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