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二楼的声音再次响起。钟离域和青衣少女抬头望去,只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衣袂飘飘,犹如一朵粉红的云彩,飘然而下。
那少年站定,一双大眼温柔地扫了一圈。钟离域等人不禁看得呆了。那少年长得实在太美,皮肤比青衣少女还细腻,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鼻梁直挺,口若涂脂,美得让女子都心生嫉妒。
牛二强忍着腿伤,一瘸一拐地挪到那少年跟前,恭敬地喊了声“国舅爷”!
“哇塞!”钟离域情不自禁地赞叹,“我这是在哪呀?难道到了泰国?”
“泰国?”青衣少女不知何时站到了钟离域的身旁,“泰国是什么?”
“这……”钟离域低声回答说,“我怎么知道泰国是什么?这美少年就是国舅爷?如若不是牛二这厮称他为国舅爷,本少爷必定以为见到了皇帝的小姨子!”
青衣少女盯着国舅爷看,全然没有听到钟离域的唠叨,自顾自地嘀咕:“女娲娘娘真是偏心,怎么造了一个这么美貌的小公子,本姑娘实在想不出这普天之下有哪位姑娘配得上他……增一分太长,减一分太短,施朱则太赤,着粉则太白,说得恐怕不是东家之子,而是这位国舅爷!”
“姑娘谬赞了!”那少年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来到青衣少女面前,轻轻把她掸去粘在头发上的菜叶等秽物。
青衣少女温柔得像一只小猫,一动不动,两只眼睛花痴地盯着那少年的脸庞,心里直祈祷上苍,让时间停在此刻。
“花痴!”一旁的钟离域有些看不下去了。
“国舅爷,这野丫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牛二愤愤不平地说,“胆敢在正阳楼撒野,收了客人的银子,想要溜走……”
“这里面想必有些误会!”那少年淡淡地说,右手一伸,“看在在下的面上,把钱袋还给姑娘!”
“可是……”牛二心有不甘,却又不敢违拗国舅爷的吩咐,乖乖地掏出钱袋,双手奉上。
青衣少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全在国舅爷的身上,根本没有看到牛二递过来你的钱袋。
“钱袋,我代姑娘收下了。”钟离域跨了一步,一把夺过钱袋。直到这时,他才弄清楚,原来青衣少女根本不是正阳楼的人,而是一个骗钱的小太妹。
“在下田明贤,敢问姑娘和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国舅爷向青衣少女微微点了点头,又向钟离域致意。
“奴家小字月儿,这位钟离公子是我的朋友。”青衣少女的声音依然甜得能滴出蜜来。说着,青衣少女向钟离域福了福,感谢他刚才出手相救之恩。
“钟离公子侠义心肠,十分难得!”田明贤向钟离域拱了拱手,恰到好处地说,“若不嫌弃,便与在下交个朋友,往后多亲近!在下还有事在身,就此告别。”
田明贤离去多时,那个自称月儿的姑娘还愣在原地,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钟离域颠了颠手中的钱袋,对黑子招了招手,愤然道:“狗黑子,难不成还想在这正阳楼打尖?快走!”
黑子摇了摇尾巴,跟在钟离域身后,离开了。一人一狗沿着石板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远处的灵石塔泛着漆黑的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突然,数万道闪电硬生生地破空而出,张着牙,舞着爪,从四面击向塔尖。那闪电距离塔顶尚有数千丈之遥,一束五色光从塔中喷薄出来,把数万道闪电尽数裹在中间。闪电似乎凝固了一般,被定在了碧空之中。
闪电集聚的巨大能量无法释放,烧焦了空气,形成一股股气浪,扑向大地。气浪还没有来得及触地,又被无形的力量拉了回去,裹挟在闪电之中,被揉成了漆黑的球状物。
五色光瞬间黯淡下来,钻进了灵石塔。那个由数万道闪电揉成的小黑点则坠向了北山方向。
直到这时,空中才传来闪电破空而至的闷响,“轰隆隆”地滚了几下,又戛然而止了。这后半段的雷声显然是被五色光揉进了那团黑色的球状物之中,才没有滚向远方。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甚至连在屋檐下乘凉的狗都没有看见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被雷声吓得哆嗦了一下。但就算再快,终究还是有人从头到尾看了个清清楚楚。皇宫勤政殿内,一名身材颀长的中年男子身着黄袍,站在御案之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灵石塔。
中年男子面色蜡黄,一脸疲态,下巴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那双眼睛更是布满血丝,微微有些肿胀,不知是被闪电与五色光灼伤了,还是刚刚落过泪。此人便是灵石国第一百二十八世皇帝石骏。
“已是第三次了!”皇帝喃喃地说,“是天要亡我灵石国,还是有人觊觎塔中的灵石?”
“依老奴看,此象未必是天道所为。”御前总管巴鲁图轻声细语地说。巴鲁图头发花白,肤色白皙,看不出年龄,脸上露出一副病容。石骏刚出生时,他就作为小皇子的贴身太监,随侍左右,今已四十二年。两人虽为君臣,但早已形同父子。
“若非天道所为,”皇帝非常震惊,“朕就更加不安了。普天之下,能够驱使雷电的能有几人?”
“皇上,不必惊慌!”巴鲁图依旧和风细雨,“老奴幼时有幸在北书院扫了几年地,得见钱教习的灭蝇之术。虽然只是斩苍蝇,但其举手投足之间,亦有雷霆万钧之势,不输今日之异象!”
“连灭蝇都有雷霆之势,果然不愧是钱教习!”皇帝心下大安,“有北书院,有钱教习,灵石无危矣!”
巴鲁图又说:“老奴耳闻,钱教习这两年修为精进,已突破第七境界,也许就要迈出那一步了。”
皇帝一脸震惊,过了好半晌才缓缓道:“真有人能迈出那一步吗?”
“若非一国之累,朕真想侍奉钱教习左右。”石骏似乎颇为后悔当了这个皇帝,“在外人看来,朕乃一国之君,却不知这皇宫其实是一口井,而朕只不过是井底的那只青蛙!”
“皇上,何不再上北书院?”巴鲁图趁机劝诫道。他知道,自己和皇帝的关系虽然亲近,但这皇宫之中何尝有过真正的骨肉亲情。何况石骏本只有一郡之才,只因身上流着皇家血脉,被强行推上了皇帝的宝座。以一郡之才而担国,不免心力交瘁,有时甚至会情绪失控,杀个把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这些年来,巴鲁图总是竭尽所能,辅佐这个在他眼中与儿子无异的皇帝,在最合适的机会说最合适的话,在最合适的场合办最合适的事情。
“是时候去聆听钱教习的训话了!”皇帝点点头,“派人暗中打探一下,看钱教习是否在北书院,带朕上山。”
石骏虽然贵为天下第一大国灵石国的皇帝,但并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甚至连出宫的自由都没有。《灵石律》规定,除祭天、出巡和御驾亲征,皇帝不得出宫城。
即便是在这三种情况下,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还有一套繁琐的手续。以祭天、出巡为例,首先要由皇帝颁布旨意,而后由内阁牵头,礼部会同兵、工、户、邢、吏各部,以及京兆府,制定祭天方案;由大内侍卫会同左右金吾将军、九门都尉和京兆府负责皇帝的安全。如果要出国都,还得提前知会沿途各郡、府、县,准备迎驾、驻跸、安保等一应事务。
然后才能准备天子仪仗,在重重护卫下被抬出皇宫,眼中所见还是平时那些人,耳中听到的还是平时那些话。就算如此,这一套程序走下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总之,皇帝出宫的手续麻烦得不得了,连石骏自己都弄不清楚。平时想出宫,简直连想都不要想。
好在巴鲁图手上有三张北书院教习钱乙所书的定向输送符,可以直接把人和物输送至北书院后门外的凉亭之中。石骏登基之初,已用了一张,还有两张。这两张符一直被石骏视为至宝,由巴鲁图贴身保管。
巴鲁图本是烈火国人氏,由于生而天阉,被父母视为不详之兆,弃于天池之畔。恰巧,北书院教习钱乙游历诸国,从天池经过,见到巴鲁图父母留下的书信,心下感伤,遂将其带回中原,抚养长大。
钱教习有意将巴鲁图纳入在籍弟子之列,只可惜这个孩子实在可怜,不但天阉,而且天资鲁钝、诸窍不通,从八岁那年开始参加北书院入学考试,一直考到十四岁,也没有考上。
恰巧这时,先皇的二子信王石骏出生了。皇家无情,后宫险恶!先皇担心有人加害石骏,便恳求钱教习派人暗中保护。
钱教习遂把巴鲁图浅到信王府,当了石骏的贴身太监。巴鲁图也不觉得当太监有什么不妥。这天阉之人当太监有先天优势,连那一刀都省了!
虽说天资鲁钝,诸窍不通,但北书院是何等地方,再加上巴鲁图一意用功,入信王府时也已是融合境的高手了。放眼天下,整个俗世,能挡其一剑者,已寥寥无几。
四十二年来,巴鲁图在皇宫中继续修灵炼体,其真实境界已不为外人所知。一些修行者猜测,巴鲁图就算没有突破融合境,至少也已是融合境无敌了。由他保管定向输送符,石骏当然很放心!
就算用定向输送符前去北书院,可那钱教习是何等人物,岂是想见就能见着的!钱教习喜欢游历天下,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还有人在灵石城看到他,明天说不定就到了三江国。尤其是近两年,钱教习更是行踪不定,一年365天,起码有364天在路上。谁也不知道钱教习为何要如此折腾自己。
得了皇帝的口谕,巴鲁图即可准备去了。黄昏时分,暗侍卫回报,北书院一年一度的入学考试在即,钱教习似乎很重视这次考试,并未远游,此刻正在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