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城坐落在今重庆市合川城东五公里的钓鱼山上,钓鱼城形状很不规则,城周长五千九百二十六米,设有八门,城门上建有城楼,供作战时观察指挥使用,设有城垛,估计城上没有便于戍守的骑城铺,按宋代的城制,平原地区的城池均构筑有马面,以增强城墙的防御。由于钓鱼城系依地形而构筑,所以没有设置马面。为增强城门这一薄弱部位的防御,城门多选在城墙凹入处开设,为了利于从两边城墙上掩护城门入口处,在小东门构筑了类似瓮城的建筑,使城门入口这一薄弱部位得到加强。特别值得指出的是,在南北两面城墙中,各构筑有一字墙,与嘉陵江这一天然障碍相连,既利于掩护自合州来的援军,又可作为运输军需物资的屏障,在古代城池中尚属少见。从《钓鱼城记》可知,城墙高二十四仞,一般有三至五丈高(约9.6—16.0米),这是基于城墙下就是悬崖峭壁,东面坡度较缓,城墙就构筑得稍高,其他各面次之,有些地方则是就地改造山崖而未筑城墙。从钓鱼城本身来说,三面临江,据险设防,筑有皇城、内城和外廓三重。皇城是全城的核心,内城是钓鱼城的主要防线,外廓则是前沿阵地,外廓内还有若干堡寨,构成犄角之势,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有纵深的、重叠设防的防御工程体系,具备了藩篱三层的作用。就整个筑城地域来说,沿岷江、金沙江、沱江一线称为外水,为钓鱼城的第一道防线;沿涪江、嘉陵江一线称为内水,为钓鱼城的第二道防线,再加上钓鱼城本身的设防,也有了藩篱三层的作用。
1259年2月7日,蒙军攻一字城墙。一字城墙又叫横城墙,其作用在于阻碍城外敌军运动,同时城内守军又可通过外城墙运动至一字城墙拒敌,与外城墙形成夹角交叉攻击点。钓鱼城的城南、城北各筑有一道一字城墙。9日,蒙军猛攻镇西门,不克。这日,蒙古东路军史天泽率部也到达钓鱼城参战。
3月,蒙军攻东新门、奇胜门及镇西门小堡,均失利。从4月3日起,大雷雨持续了二十天。雨停后,蒙军于4月22日重点进攻护国门。24日夜,蒙军登上外城,与守城宋军展开激战。“杀宋兵甚众”,但蒙军的攻势终被宋军打退。5月,蒙军屡攻钓鱼城不克。蒙哥汗自率军入蜀以来,沿途所经各山城寨堡,多因南宋守将投降而轻易得手,尚未碰上一场真正的硬仗。因此,至钓鱼山后,蒙哥欲乘摧枯拉朽之势,攻拔其城,虽久屯于坚城之下,亦不愿弃之而去。尽管蒙军的攻城器具十分精良,奈何钓鱼城地势险峻,致使其不能发挥作用。钓鱼城守军在主将王坚及副将张珏的协同指挥下,击退了蒙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千户董文蔚奉蒙哥汗之命,率所部邓州汉兵攻城,董文蔚激励将士,挟云梯,冒飞石,履崎岖以登,直抵其城与宋军苦战,但因所部伤亡惨重,被迫退出战斗。其侄董士元请代叔父董文蔚攻城,率所部锐卒登城,与宋军力战良久,终因后援不继,亦被迫撤还。
6月6日的下午,众将再也忍不住了,他们的焦虑心情和蒙哥汗是一样的,大家一起到蒙哥汗的斡耳朵内拜见汗王,一场没有准备的临时军事会议就这样在帐幕内召开。部将术速忽里道:“蜀川之地,三分我有其二,所未附者,巴江以下数州而已,地削势弱,兵粮都必须依靠东南,故死守以抗我师。蜀地山险,重庆、合州又其藩屏,皆新筑之城,依险为固,今屯兵坚城之下是不利的,不如留少量军队,与成都之兵相配合,不时困扰之,以牵制其援师。而我师应该以主力沿长江水陆东下,出荆楚,与鄂州渡江诸军合势,则东南之事一举可定。其上流重庆、合州孤危无援,不降即走矣。”
术速忽里的建议遭到其他部将的反对,认为这是一个迂腐的意见。这些部将有的也许已经读懂了蒙哥汗的心思,有的或者认为攻城是“功在顷刻”,钓鱼城在被围困五个月后,城内应该弹尽粮绝,不可能再支持多久。像是一个赌徒,以为输掉的将会很快翻本赢回来。
7月,南宋的四川制置副使吕文德,率水军猛攻蒙军架设的浮桥,血战后冲破蒙军防线进入重庆,然后率领千余艘艨艟舟,溯嘉陵江而上赶往钓鱼城去支援,途中与蒙古汉将史天泽遭遇。蒙军分军为两翼,顺流纵击,对南宋水军发起凌厉的攻势,吕文德所率水军苦战不支,被打得大败而归。
8月,蒙军全力攻城。蒙军以骁将汪德臣为先锋官,汪德臣身先士卒,亲自率精卒连夜杀上钓鱼城外城墙,由于宋守将王坚死命拒守,不但未得到丝毫便宜,还险些丧了命,最后灰头土脸丢下数百元兵尸首狼狈逃走。汪德臣见强攻不成,又想出了一条破敌“妙计”,想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南宋守军投降。主意已定,次日,汪德臣单骑立于城下,向城上高呼劝降:“王坚,我特意来救你一城军民,投降不杀!”语音刚落,数块大石从城上抛下,汪德臣胁部中了一块,慌忙纵马逃回。不久,因伤重不治身亡。
次日,新一轮的攻城战开始了。但是,简而言之,蒙军无论以怎样的方式、怎样的规模去攻城,始终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面对固若金汤的钓鱼坚城,素以机动灵活、凶猛彪悍著称的蒙古骑兵,一筹莫展。随着夏秋之交的空气愈加炙热,蒙哥汗再也无法掩饰他那焦虑和愤怒的情绪,失去了一个汗王应有的风度和从容,每天除了骂人就是杀人,脾气变得异常暴躁,身边的侍卫人人自危,除了耶律铸外都不敢近身侍候。
对久攻不下的钓鱼城,蒙哥欲探究城内军民还有无粮水坚持,遂命将士于西门外“脑顶坪”筑台建楼,楼上接桅杆,上驾飞车,欲借此送人上楼以窥视城中虚实。城内王坚、张钰等知其意,即针对对方方向安置炮位迎击。次日,蒙哥汗亲自来到城下指挥,刚将飞车升起飞车,炮石飞矢如蝗漫天飞来,桅杆被打折,飞车上的士兵被抛掷百步以外摔死。蒙哥亲睹此景泣血而退。
第二天,钓鱼城守军在王坚的授意下,决定再给输红眼的蒙军以精神上的沉重打击。在钓鱼城内蒙军可以远远瞭望到的高地上,当着蒙军的面,宰杀了从城内鱼池里打捞的两尾十五公斤的鲜鱼,然后蒸面饼百余张抛给城外蒙军,对远道而来辛苦作战已经六个月的蒙军“表示慰问”,并投书蒙军,称即使再守十年,蒙军也无法攻下钓鱼城,钓鱼城的军民愿意陪着蒙军周旋到底。
此时的四川,暑气蒸腾,时雨时晴,本来蒙古军兵最怕热,又赶上军营瘟疫蔓延,即使是不开战,每天也有至少数十士兵死亡,战斗力愈来愈弱。盛怒之下,蒙哥汗亲率蒙古大军于钓鱼城下督战,钓鱼城上的宋军滚木雷石、热油冷箭纷纷而下,还不时扔下几个“震天雷”,在钓鱼城下蒙军血肉模糊的尸首堆积如山。蒙哥汗心急如焚,鬼催似的离城门越来越近,忽然,宋军从城上抛下一块巨石,在蒙哥汗附近的观察台上碰碎爆裂,几块碎石瞬间嵌入蒙哥汗体内。即使身着黄金甲,也抵抗不住石块锐利的锋棱,蒙哥汗大叫一声,摔于马下。蒙古诸将疾驰会集,把蒙哥汗抬回营帐。由于创口过大,时值溽暑,感染很快,蒙哥汗没挺多久就命丧钓鱼城,时年五十二岁。蒙军秘不发丧,只得从钓鱼城下撤围。当然,蒙古人一直对蒙哥汗之死讳莫如深,日后对外宣称他是病死。
钓鱼城一战,以一城之力挽救了岌岌可危的南宋王朝,至少让南宋的江山社稷多延续了二十年。而且,蒙哥汗之死,一时清除了蒙古三次西征的巨大威胁,欧、亚、非三块大陆诸多君王终于能擦把冷汗喘口气了。至此,蒙古对外扩张的热潮终于冷却,后继统治者转而把目光投向了广袤的汉人大地。
贾似道邀功
蒙哥汗在钓鱼城下被炮石击中毙命,身在江南的忽必烈并不知晓,他正率诸路蒙军大举进犯南宋。忽必烈手下的汉人学士郝经对蒙古人忠心耿耿,力图在蒙古王朝征伐四方的战争中,实现个人的人生价值。
他针对蒙古伐宋之事,上奏一道名为《东师议》的奏折。在这篇著名的奏折里,郝经首先指出,蒙古方面尚未具备灭亡南宋的现实条件,进而指出,即使是灭宋时机成熟,也不应该是以川蜀为主攻方向。
其中,就君主取天下的方略陈述了自己的见解道:“一旅之众,奋起于漠北草原(指蒙古),东征西掠以图天下,马首所向,无坚不摧。灭金国,并西夏,破荆襄,克成都,平大理,蹂躏世界各国,征服五湖四海,今十分天下,已有其八”。接着话锋一转,指出蒙古开国五十年以来,穷兵黩武,不修内政,经常是“扩军加税,朝下令而夕出师,躬擐甲胄,巴山越岭,举国出兵”,弄的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国家元气已经大伤。
然后,郝经又对这次南征做出了前景分析,认为蒙古大军早期之所以能够所向披靡,主要是依靠骑兵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搞大规模的迂回包抄,破回鹘、灭西夏、自关中败金军、经吐蕃亡大理采取的都是这种手段,应该说行之有效。不过,这种用兵的本质是要出奇制胜,因此就要攻其不备,可现在“穷天下之兵,出动百万之师,首尾万余里,惊天动地,翻江倒海……,由于声势浩大,所以宋军早有准备,这哪里是出奇制胜,简直就是掩耳盗铃,等于是以美玉击顽石,更何况南宋渡江立国已有百年,一向“法纪严明,君臣和睦,内无祸衅,东西南北,幅员万里,非小国可比。自败盟以来,未尝大败,不可谓弱”……。
再看川蜀,“到处都是大山深谷,如果迂回包抄,蜀道崎岖,路途艰险,宋军如果凭险而守。我之乘险以用奇则难,彼之因险以制奇则易”,“由于是深入蜀地作战,我军远征而来,日久必被供给所困。若被坚壁清野以待之,我则无掳掠以为资,无俘获以备役。”这就形成了“以有限之力,冒无限之险,虽有奇谋秘略,无所用之”。最后必然陷入旷日持久的消耗战“进退两难,主动性尽失”……。
最后,郝经提出了解救之法,请忽必烈遣使禀告蒙哥,用大兵压境的手段,逼迫南宋签订屈辱的城下之盟,“称臣进贡,割地并派遣人质入蒙古”,南宋的生存正遭受着严峻的考验,必然会接受这种不平等的条约,蒙古可趁机“暂时与南宋议和,偃旗息鼓,养精蓄锐,以图后举,天地人神之福也。”即便这条路最后走不通,也算对南宋仁至义尽,再出兵也为时不晚。郝经这篇《东师议》大致的意思就是认为现在国家内部环境不佳,不是灭亡南宋的好时机,最好的办法是从南宋身上讹诈一些利益,然后见好就收。
在用兵方略上,郝经又为忽必烈筹划了两套攻取方案。第一套方案为“避实击虚”之策,即先以轻兵掠两淮,断绝南宋军队的粮草,使他们各部之间失掉联系,只能各守孤城。然后蒙古军队主力直抵长江北岸,沿长江上下驻防,“号令统一,纪律严整,首尾呼应”,并且各路军队都准备好战船,声言要渡过长江,直捣南宋的都城临安。这样南宋军队必然震惊,势必自起变故,待宋军“一处溃败,其余则望风而逃”,各部首尾不能相顾,蒙古军队便可乘虚而进。
郝经的第二套方案是为了存养兵力而设计的,他提出了“循序渐进,万无一失,则先荆后淮,先淮后江”的战略方针。主张分兵三路,“一军出襄邓,直渡汉水,造舟为梁,水陆并进;一军出寿春,乘其锐气,并取荆山,驾淮为梁,以通南北;一军出维扬,连楚蟠亘,跨过长江、淮河,邻我强对。”如此“三道并出,东西连衡”,则南宋一举可下。郝经指出,此即取国之术。取国之术与争地之术不同,诸军并力一向是争地之术,诸军分道并进是取国之术。历代统一天下者皆是如此。
忽必烈听从郝经之策,诸军分道并进,他自己率军直逼大胜关(今河南罗山),派张柔率军攻打虎头关(今湖北麻城),然后再数路追击遁逃的南宋军队。
1259年10月间,在外征战的忽必烈才接到哥哥蒙哥汗的死讯,宗室莫哥派人送信劝他马上北还“以系人望”,实际是催他赶紧回去争夺汗位。尽管心中焦急如燎,忽必烈依旧迟疑,回复莫哥道:“我奉命南来,岂可无功而返?”忽必烈手下汉人心腹董文炳知其立功心切,想在争夺汗位之前先捞点政绩,然后挟功而返就可以增加自己的竞选砝码,于是对忽必烈道:“长江天险,宋人恃之,势必死守,待臣为您一战,以夺其气!”当晚,董文炳和二弟董文用、董文忠三人,率死士百余人乘轻舟,并不理会南宋扼江的巨大战船,冲上对岸,杀向南宋众多陆军,果然把宋军打得大败,当时岸上有宋军八万,被这百十号蒙军一冲,竟然一下子惊慌溃乱,自然被跟进的蒙军打得大败。转天,忽必烈率军渡江,进转鄂州(今武汉市的武昌区)。
蒙古军队攻打鄂州,中外震动,边关报急的文书传到朝廷,而时任右丞相兼枢密使的丁大全却隐而不报,以致战事日益转向不利。蒙古大军由云南入交趾,从邕州攻广西破湖南,丁大全才上报理宗,宋理宗如梦初醒,不知所措。这时,南宋内部展开了一场和战之争。权相丁大全主张迁都以避蒙军之锋,而贾妃族兄贾似道,却大搞政治投机,公开反对迁都,坚持抗战,从而捞取了一笔政治资本。中书舍人洪芹上疏:“丁大全人如含沙射影之鬼蜮,行如穿箭之道,利用奸佞,陷害忠良,堵塞言路,扰乱朝纲。臣乞陛下将其罢官远放,以伸张大宋王法,谢天下黎民。”侍御史沈炎、右正言曹永年相继上疏弹劾丁大全,监察御史朱貔孙也进言:“丁大全奸诈阴险,狠毒且贪婪、残忍,假借陛下的声威钳天下百姓之口,依仗陛下所赐的爵禄笼天下财路于一己之身。”监察御史饶虎臣也指出了丁大全的四大罪状:绝言路、坏人才、竭民力、误边防。理宗大怒,罢免了丁大全,命其以观文殿大学士知镇江府。
丁大全被罢职之后,南宋朝为解燃眉之急,宋理宗只得下诏,任贾似道为右丞相兼枢密使,率军驻汉阳以援鄂州。贾似道,字师宪,浙江台州人,于1213年(南宋宁宗嘉定六年)8月出生在江西万安县。父亲贾涉曾经在江西万安县做过县丞,母胡氏是贾涉去万安县赴任前,在钱塘县购买的小妾。贾涉从万安离任时,把胡氏遗弃了,贾似道便跟随贾涉生活。1223年,贾涉病死,贾似道由于家道中落,无人管教,从十几岁开始便不务正业,终日在社会上游荡,以吃、喝、嫖、赌为乐,史书说贾似道“少落魄,为游博,不事操行”,按现在的话说就是不良少年。后来贾似道依靠“恩荫”(朝廷赐官职给官宦子女),在嘉兴谋得个管理仓库的职位,不过贾似道的时来运转完全仰仗了他的同父异母姐姐贾氏。贾氏在南宋理宗朝进宫,由于体若惊鸿,美若西子,竟惊得理宗魂飘魄散,于是1232年(绍定五年)贾氏被封为贵妃。
由于裙带关系,贾似道一路官运亨通。先后任“籍田令”、“太常丞”、“军器监”、“大宗正丞”等京差,在官场上厮混的贾似道,期间也完全恢复了顽劣的故态,恣意夜以继日地享乐,经常是白天在城里嫖娼,通宵于湖上泛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