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迹,无迹……”师父在叫我。我却走神了,没有听见。
“公子怎么了?”王九赶紧问我。
“我在想我的驴!”我忧愁地说。
“是你的驴在山下?”师父问,我点头。师父便安慰我道,“不要紧,一般没有主人在身边,一顿饭的功夫就会被人牵走。无迹大可不必担忧。”
“被人牵走?然后好好喂养?等主人回头去认领吗?还好我的驴是认主人的!”我高兴地问道。
“一般都转手卖掉,大概这会儿,你的驴正在一家豆腐坊里拉磨呢!”师父说的。
“啊——”我眼前浮现出我心爱的毛驴,一脸幽怨地拉着磨,它心里一定在想着主人我!
“今年报名工作已经截止,由于今年招生形势严峻,根据全国各大招生点汇总回来的情况,今年只有你们二人报名参加华山派,所以为师决定,全都免试入学,恭喜二位,已正式成为我华山派第九九八十一代弟子。”她不等我和王九回答喜欢不喜欢她便对我们宣布了决定。原来也用不着什么入学证明。
世界上最大的孤独不是娶不上媳妇,也不是没人和你玩儿,而是——你报名了一个学校,却发现,这所学校没有招到别人,只招了你和你的仆人,这不仅仅是眼光的问题,也不仅仅是智商的问题,只是和幸福有关,和内心的痛苦有关!说好的那五百名美貌女弟子呢?竟只是一纸空文!
她不等我们反应,继续说道:“由于华山派停办了八百年,所以在江湖上口碑甚少,故尔人们不大在意,好在还收了你们二人,也没有让我印的那十万份招生简章白费。”她很庆幸的样子。
“能够成为仙师的弟子,小生不胜荣幸!”我强压心中的痛苦说道。
“内心很痛苦吧!”她有着异常敏锐的眼光。
那五百名貌美女弟子虽没有,可这位仙师倒是超凡脱俗的很。
“小生只求上进,并没有别的想法。”我只得说道。
“你们是兄弟俩?”她又问道。
“不,我是我家公子的仆人!”王九仿佛急于撇清与我的兄弟关系。
“亲如兄弟!”我笑言。
“你们上华山的目的是什么?”她紧盯着我们。
“实不相瞒,只因那句此生不上华山派,便是帅哥也枉然,打动了在下。”我据实相告。
“为了想这句广告词,我好几天都没有睡觉,没想到真的挺有效果。”她微微一笑。
“仙师文采过人,此句堪称经典。我就不信别的帅哥看到这句话还能坐得住!”我附和道。
“闲言少叙,二位的名字报一下吧。”
“我叫无迹。”
“我叫王九。”
“为师颜如玉……呃,不对,为师叫紫云,颜如玉是别人起的别号。”原来这就是从未听说过的紫云仙师,科普一下,紫云仙师,号颜如玉,别字“好看大师”,又号曰“美得不得了”。
“拜见紫云大师!”我和王九下拜。
“为师也没有什么好教导二位的,但二位既然来了,咱们就要上课,字都认识吧!”
“认识!”
“都自己带剑了吗?”
“以为会发,所以没带!”我道。
“去年忘了订制学员用剑,且方今天下铸剑为犁,所以剑极为难寻,如果二位可以将就,权宜之计,就去柴房寻两根直一些的木棍。”
我和王九直奔柴房,柴房冷冷清清,蛛网百结,几百年未有人至的样子。哪里有直一些的木棍?全都歪三扭四、枝杈横生,当柴烧都不好使。
“报告师父,找不到直一些的棍子!”我和王九回来说。
“喔,是为师忘了,那里几百年前就说没有直一些的了,你们再去……去哪里寻呢?”师父寻思着,“对了,你们上厨房寻两根筷子也成。”
我和王九又来到厨房,厨房比柴房还冷清,首先一推开那扇吱吱呀呀响的木门,便落下一阵厚重的灰尘,砸头上沉甸甸的灰尘,还有两个做成刺猬样子的石头掉下来,差点砸头上。地上有几只碗,都是几百年前的款式,古玩界趋之若鹜的珍品,就那么随意地扔在地上,碗里都盛满了灰尘。灶台在左边,炉膛里生出灵芝,哪里有什么筷子?
“公子,这厨房几百年没人用过,仙师她靠什么为食呢?”王九问。
“王九,我和你想的不一样,其实,这里本来就不该出现厨房,不该有人间烟火,所以仙师说有柴房有厨房我倒觉得很奇怪呢!”我说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对于我们初学者,如果没有东西吃,过不了几天就得饿死。”王九说。
“我想,仙师断不会让出现那种情况的。”我心里也开始没底儿了。
我们回到师父殿中:“回师父,筷子更没有。”
“……”师父一点也不诧异的样子,望着我和王九两人。那目光多么迷人,如清谭般深邃,“既是读书人,该带有毛笔吧!”
“对,带有,师父,是不是先上理论课?”
“按说理论课不该先上的,不过咱们既然没有剑,就先上吧,等哪天大风刮来了剑,再实践也行。”师父说的好像对大风刮来剑这件事很有把握似的。
…………
教室是间很小的屋子,一看就是没打算上好理论课的样子,或者说没打算招几个学员的样子。
紫云师父站到讲台上,我和王九坐在下面,托腮认真听讲。
“无迹,你来做班长,王九,做副班长!”
“谢师父。”我从未当过班长,一时激动、自豪、得意、忘形,王九症状同上。
“今天,我们上第一课《仇恨的意义》。”紫云师父讲道,同时用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毛笔大书了这五个字在粉白墙上。
我和王九交头接耳:“不一般,华山派来对了。”就忙准备认真做笔记。
“这一节课是自修课,同学们可以讨论一下从小到大,自己对仇恨的理解,然后写一篇不低于八百字的论文,明天交上来,除诗歌以外文体不限。”然后师父便打个哈欠回去了。
我和王九大眼瞪小眼——原来不讲!
我和王九讨论了从小到大都打过什么架,恨过什么人,现在还和谁有仇等等,然后我写四百字,他写四百字,凑够八百字,仇恨瞬间神奇地翻倍,改一下主人公名字,两人便都完成作业,便在课堂上吹牛,在桌上画小人儿。
谁知我眼角余光瞅见窗外有人,便拿出弹弓,迅速打出一粒石子儿。
然后师父进来了,说课堂纪律不好,要罚我们练剑。我很奇怪她竟没有中弹。
“你们拿着毛笔,在纸上画一千个鸡蛋。”说着她又变出来两支毛笔。然后她不动声色地从朱唇吐出了一粒小石子儿。
“美术课?”我惊喜。
“剑术——先画了再说!”师父严厉地瞪着我们。
“报告老师,我没有见过鸡蛋,鸡蛋是方的还是圆的?”王九举手问道。
师父一甩手,“啪”一个鸡蛋从袖子里掉出来——摔破了。
“师父,我明白了,鸡蛋是一滩水里一个黄儿!”我马上开始画,真复杂啊,王九要不多那句嘴就好了。
一个鸡蛋画下来,就很用了些时间和功夫,一千个,跟永远一个档次了。
而王九则一个圈接一个圈儿地画,师父巡视到他哪儿,只说了一句:“原来你见过鸡蛋?”到我这里便说:“所见即所得,无迹,老实人。”
从这次画鸡蛋开始,奠定了我和王九日后的剑术风格,以及为人气质,剑术上,我是花样繁复型的,王九则是简约型的;气质上,我是老实诚恳型的,王九是圆滑世故型的。
后来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师父是可以变出来任何东西的,包括剑,可她偏偏不变。同时我也想开了:就算没有学到剑术,学会魔术也不错,就算学不会魔术,学会绘画也不错。
…………
“师父,我们已经饿了三天三夜了,可不可以发些吃的?”当我画到第六十一个鸡蛋时问道。
“你们连吃的都没带?”师父有些小吃惊。
“一路要饭,哪里好意思让人家多给?”王九早已画完一千个,在原地休息了。
“生年不满百,年吃千顿饭,吃饭多麻烦啊,你们干脆别吃了……”师父说道。
“真的可以不吃饭?说不吃就能不吃?”我问道。
“来,为师给你们点一下穴位,点过之后,就不会觉得饿了!”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
“是不是点了穴以后,饿死了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死的?”我想了一下问道。
“你的悟性很高!”师父夸了我一句,“来深呼吸,气沉丹田,别乱动,哎……你跑什么?……”我终于被紫云师父按住,轻轻点了一下我的左肋下,顿时我有一种很痒的感觉。
“别笑,严肃点,这可是关系到吃不吃饭的大事!”紫云师父绷着脸。
“一下子不就行了?”我发现她还想再点一下。
“怎么可能?要七七四十九下。”她冷冷地说。
就这样,我被她按住点了一下午。
因为总会有人数错,需要重新开始,最后终于数对了,但也已点了不下五百下。果然不觉得饿了。再不想吃东西了。
“王九明天再点,为师今天累了。”她一点也不累的样子说道。
“嘿,太好了!”王九似乎觉得不点更好!他眼中闪烁着一丝阴谋般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