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朱淑真却不像她父亲朱延龄说得那样自在。
施砾娶了青楼女子回来做偏房,身怀有孕的二房每天见了朱淑真冷嘲热讽,仿佛见了敌人一般。她经常顶着高高隆起肚子炫耀似的在朱淑真房前走来走去,那架势仿佛在向朱淑真宣战似的。
朱淑真见二房这般模样,只是感觉好笑,她总是装作看不到,一个人在房里填填词,她写道:风光紧急。三月俄三十。拟欲留连计无及。绿野烟愁露泣。倩谁寄语春宵。城头画鼓轻敲。缱绻临歧嘱付,来年早到梅梢。
心放宽了,日子便过得从容,偶尔她还会画些画儿,或者教渐渐长大的魏忠恭识一些字。生活虽孤单,倒也过得下去。
施家上下虽说表面上是向着朱淑真说话的,背后却都在议论纷纷,有说她被丈夫遗弃的,有说她不能生孩子的,更有说她丈着自己会写诗作词便一身孤傲的。对这些议论,朱淑真不是没见到,也不是没听到过,但她都不予理睬。为此,一直对她心存感激的魏贤曾经进言说:“少夫人,您应该站出来讨要一个说法的,不应该让他们在背后这么议论,多委屈人。”
朱淑真总是轻轻一笑,从不多说什么。此时她的心里已经感觉不到了什么爱恨悲伤了,所以,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无所谓。她想:这就是哀莫过于心死吧。
只是,偶尔在夜里,她还是会在梦里梦到柳莫寒,梦到柳河滩,只里在那样的梦里醒来时,她才会真切地感觉到了悲伤。
这日里,施砾的二房夫人终于生了,施家上下的期盼却一下子冷了下来,是个女儿。
施砾更是气得摔了门,离家而出。施城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嘱咐厨房好生伺候便离开,刚出生的小孙女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大嫂见了,轻蔑地一笑,说道:“我道是个什么厉害主子呢,把正房都比了下去,却原来只会生女儿啊。”
这话传到了屋内正在坐月子的二房耳朵里,她是气得呼天抢地,痛哭不已。
魏贤跑来告诉朱淑真这些,朱淑真听了依旧无语。一直跟在她左右的魏忠恭此时已经六岁多了,他最能看得出朱淑真的喜忧,于是他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夫人,不如我们上街玩吧,不听那屋的哭声,让人烦燥。”
朱淑真摸了摸魏忠恭的小脑袋,说道:“也好,正好我这里需要添些东西。”
朱淑真拉着魏忠恭的小手儿上了街。街上叫卖声嘈杂声此起彼伏。
柳莫寒与父亲柳正一边一个摆着字摊儿在等待有人前来买字。虽说柳莫寒是不同意父亲出来谋生的,但眼下求字的越来越少了,柳正执意在一起前来,这样才能多些收成。
柳正的身子虽说被小晴的父亲用天山雪莲救治得好多了,但常年的奔波劳累,加上心情抑郁,他还时常会感觉到体力不支。
今日里,太阳有些高,夏天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有些吃不消,柳正正是被烤的两眼发晕,但他一直坚持着,他怕自己若倒下了,会影响到柳莫寒。时间一点点流逝,阳光却越来越强烈,柳正终于倒在了文案上。
柳莫寒背起父亲,急忙赶回栖身的旅馆。还好,柳正很快就缓了过来。
此时的朱淑真带着小魏忠恭已经走到了闹市,见有好多人正围着一个写字人的案子指指点点的,小魏忠恭有些好奇,非拉着朱淑真上前看去。朱淑真劝不住,只好跟着上前看了几眼。回头又训斥小魏忠恭道:“孩子,以后记着,人多事必乱,以后人多的地方少去,别惹事上身,知道么?”说完,她拉着小魏忠恭一起买了些东西,转回了施家。
一对彼此相爱、并彼此挂念数载的恋人,竟然在同一个地方擦身而过,不过几米之距,只要有一人回头,那肯定是会见到对方的,可惜,无人回头,亦无人知晓,自己苦思多年的那个人,就在身后,与自己背向而驰,越来越远地消失在喧闹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