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内,柳正一脸严肃。
柳莫寒见了,心中恐惧。这个小孩子的心里,已经知道什么叫寄人篱下了。现在的情形,无非就是柳正寄居朱家,自己又寄居在柳正这里罢了。但对于柳正的收养,他始终心存感激。
见柳正脸色严肃,柳莫寒赶紧上前递上茶水,轻声问道:“父亲,您这是怎么了?莫非白日里做事累的?”
柳正喝了一口茶,压住心里的火气,说道:“孩子,你今日里都做了什么?”
柳莫寒被父亲这么一问,心下明白了,忙回道:“回父亲,孩儿把庭院打扫过了,书房亦一尘不染。小姐......小姐让我陪她读书,我就去了。”
柳正又问道:“读完书以后呢?”
柳莫寒被柳正这么一问,心惊不已,他想,若说出为母亲烧纸钱的事,怕义父是会不高兴的。于是,他想了想,说道:“父亲,孩儿真的没做过什么惹父亲生气的事。请父亲明示。”
柳正这才真真正正地火了,他大叫道:“我前些日子跟你说什么来着?让你离小姐远点,远点。可你呢?说,你今日里与小姐做了些什么?”
柳莫寒一听,以为父亲察觉到他与朱淑真一起在柳河滩边烧纸钱的事儿了,他立即下跪,说道:“求父亲,不要生气,原谅孩儿吧。我只是......太想念母亲罢了。”
柳正一听,忙问道:“想念母亲?”
柳莫寒点头,有泪流落,他回道:“是。近日里总是做梦梦到母亲,与小姐说了,她拿了些纸钱跟我一起,在河滩为母亲烧了,以慰哀思。莫寒请求父亲谅解。”
柳正长叹一口气,心里为眼前这孩子的孝顺感动,又为这样一个好孩子而心伤!他想,若不是遇上这种荒乱年月,眼前这个孩子该有多大出息呀!可惜,可惜啊.......这样想着,他眼角就有些湿润,扶起地上的柳莫寒,轻声说道:“孩子,我不是怪你。你母亲的事是我不好,想得不周全。回头我再陪你一起,为她和你的父亲,一起烧些纸钱,愿他们在地下安息吧。”
柳莫寒听了,心中感激,频频点头,眼角的泪水都来不及擦干。
看着柳正心里莫名的酸楚。他轻轻拭去柳莫寒眼角的泪花儿,说道:“孩子,你记着,人在屋檐下,难得不低头。眼下时局动荡,我们得处处小心才是。你懂么?”
柳莫寒听出父亲话里有话,他看了看柳正,站起身来,很轻,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父亲,任你责打,唾骂,莫寒有一事要说明。”
柳正看着柳莫寒一脸的严肃,有些莫名。
柳莫寒说道:“父亲,我与真儿情投意合,为何偏要分开呢?难道我们在一起真得那么难吗?”
柳正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我可怜的孩子呀,你怎么就不懂得这世间的艰难呢。人家是千金小姐,如今又是官宦人家,我们只不过寄与篱下,与路人何异?你若一心攀高,怕是要吃些苦头的。”
柳莫寒再次下跪,说道:“求父亲原谅,孩儿不能从命。真儿温恭贤良,我已经许下诺言,今生不负与她!”
柳正大惊失色,他恐慌地跑到门前四下看看,关上房门,一把拉起柳莫寒,说道:“你个徒子!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少爷不成?!趁早放了手,别等到被人赶出院门才知道后悔!”
柳莫寒看着父亲一脸严肃,心知争论下去亦不会有结果。
柳正继续说道:“莫寒,你记清楚了,高低有别,门楣如此,人亦如此。”
柳莫寒心头一冷,说道:“难道,真的不可逾越么?唉......”
柳正叹了口气,说道:“不可逾越!半步也不成!”
窗外夜色已深,半个月亮被乌云遮挡,一场大雨顷刻落下。雨线里,柳莫寒不敢再争下去,忧伤的眼神亦无落处,只觉得,泪水肆意处,无尽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