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漪澜殿!”结束了朝议的刘彻,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径直前去宣室,而是唤来了步辇吩咐了一句便坐上了,在一侧服侍的春陀虽对皇帝反常的举动有所疑惑,却也没敢多问。
赶去漪澜殿的路上,刘彻暗自窃喜,若是太皇太后准了立卫子夫为夫人,那自是最好不过,若是祖母当面驳斥,那就退而求其次,暂且不予名分,以自己膝下尚无子嗣为由,将她留于后|宫中,相必太皇太后也只得点头应允。
一边思着一边暗笑,然当步辇落于漪澜殿门前,一切让刘彻吃惊不少,而他一路上的种种假设已绝无发生的可能。
“奴婢见过陛下!”一宫女迎了上来,向刘彻见礼,还未及她将后半句说完,天子诧异得问着:“若朕没记错,你应是在长乐宫当值的,怎会在这漪澜殿?”
“承蒙陛下记得。奴婢乃是奉太皇太后之命在此侯陛下,请圣上前往长乐宫长信殿一遭!”
刘彻险些踉跄的立不住身,幸得春陀在一侧搀了一把。他知道大事不好,本以为皇后昨夜撞见了卫子夫,顶多也就使些性子,可恨自己着实没料全,中宫早去向太皇太后哭诉了,未见卫子夫的身影,怕是祖母一早就将其召去了,趁朝议时,快刀斩乱麻,处理了此事。可怜了那家人,恐是已在受苦了。
“不知祖母召朕为了何事,可告知一二否?”所为何事,十分中刘彻至少有八九成把握所猜不差,然此时还是故作糊涂为好,指不定能从宫女口中多得知些状况。
“奴婢也不知,陛下还是赶紧前往为好,免得太皇太后等久了。”
好个滴水不漏的宫女,看来祖母平日的调教果然不错。
“嗯!”刘彻不满得应了一声,缓步走在了去往长乐宫的道上。
那宫女紧走几步,随了上来,赶忙劝道:“陛下怎不坐步辇?若是累着奴婢真真担当不起?”
“笑话,朕自幼习练骑马射箭,区区几步路还能累着朕?你一贱居然敢咒朕是一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被皇帝一番斥责,那宫女的面颊唰得瞬时变黑,但还得再一旁唯唯诺诺得赔着礼,说是奴婢一时失言了。
看着那宫女如茄子遇霜打后萎靡的模样,刘彻心底偷笑,但依旧得强装一副严肃的面容。
既然祖母已经侯了不少时辰,也不介意再多侯会儿。缓步走着,一面赏析下沿途回春后逐渐吐露生机的各色花草树木,一面也多留些时间寻思着应答的话语。
到了长信殿,刘彻请问了太皇太后、太后和姑母大长公主几句恭祝的话语,而皇后则是徐徐起身,避席行到皇帝前,行了礼仪,未等刘彻发话她已是轻哼了一声回到了座上,以此方式示意着不满。今上虽然有气,却只得强压于心底。
“孙儿,自家人就不必拘泥于繁文缛节了,卿姚,快取了软席放至我对面,让陛下入座。”
卿姚的动作极快,一软席不稍会儿已在众人的眼前。
入座后,刘彻的与母亲对视了几眼,瞧见了太后的神色,他更是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不知大母召孙儿前来有何教诲?”为了不让自己愈加被动,天子抢先了一部发话。
“孙儿是真不知还是与大母故作迷糊?昨夜可是从平阳侯邑带了人入宫?”
开门见山倒也叫太皇太后爽快,免得还得费神寻思如何作引语。
“原来大母已是知晓了,孙儿今日本欲领了她来叩见祖母,谁知朝议后已不晓她去向。”天子的话语还未完,太皇太后夺言说道:“皇帝昨日不是告知中宫言那人是进宫为宫人的吗?祖母我已为她安排了差事,孙儿不必再费心了?”
“这,毕竟是孙儿长姊的心意,若是还要祖母代劳费心安排她去处,岂不是。。。。。。”
话语断断续续,面有难色的他许是未注意到太后的神色是愈加得僵硬了。
“孙儿不是常于背后怨念,说祖母我不再后|宫颐养天年,却常牵掣你朝堂重事。如今观来,孙儿又何尝懂事,亲管后|宫之事,可是天下之主该有之举动?”
没有任何的反驳余地,刘彻一下愣在了那儿,太后赶忙扯了下他袖口,强作笑意得欠身道:“彻儿年幼不更事,举止有错,是儿臣有失管教,叫母后劳神了。恳请太皇太后容我母子告退,臣妾定当好好训斥。”
“去吧,太后只要谨记你的许诺便是!”
“诺!”转身向外走去的这二人面色都十分的难堪。
出了殿门,太后拉起刘彻深衣的袖口直直往不远处她的寝殿长乐宫永宁殿走去,沿路上的宫人见了这幅场景,不免都停步多瞧了几眼。
入了殿室,太后叫退了侯吩咐的宫人,,又闭上了大门,屋内就剩了母子俩。
“母后,你可否告诉我去哪寻她?”刘彻恳求的话语却惹得太后厉声大骂。
“自幼你聪慧过人,先帝才会立你为太子,将这万里江山交付于你手中。如今,却为了一女子,竟变得愚笨不堪,你可是想气煞母后!”
刘彻何时受过母亲这样的责难,轻声在旁说道:“母后,是我大错了!”
太后的怒斥倒让他清醒了不少,他不禁嘲讽自己从昨开始到刚才自己真是发昏了,险些失了理智。
是啊,去年他欲正服色,尊儒学,奈何他祖母一怒,他所任命的御史大夫赵绾、郎中令王臧通通被踢进了牢狱,没了性命,丞相窦婴、太尉田蚡也均被免职,由他祖母信任的许昌、庄青翟顶替。若是惹得他祖母动怒,他真不敢想后果会如何。
太后的怒气已不在了,知道以刘彻的聪慧只要稍加提点便无须多言了。
然而此次,她还是又费口舌劝了几句:“去年的新政已是于朝堂惹得她老人家大怒,此时又叫你姑母、皇后不悦,你真欲叫自己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我明白母后之意了。只是卫子夫毕竟是因我思虑不周而被责罚,实不忍啊!”
眼神中传递的情谊,倒是让太后也着实被打动了,她疑惑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叫一向机谨的儿乱了心智,犯了迷糊。
“她在那受罚,倒是能解皇后的怒气,反而是让她性命无忧啊!你宽了心,母后自会保她周全。只是,何事能让她免受活罪,全在于你!”
太后语重心长,刘彻若有所思的点头答应着。正欲起身告出,太后又补了一句:“椒房殿你许久没去了,近些时日你多宠着些她,这样至少还有人能为你在太皇太后跟前言几句赞语。”
刘彻眼眸低垂,似是不愿,太后看出了他心思,宽慰道:
“其实女子是极易讨好的,稍些几句蜜语甜言,她便全心想着你了!”
门吱嘎一声后大开,刘彻匆匆赶去了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