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一身布衣后,我与瑾君急忙小跑几步随到了苏掌事之后。
领我二人到了水井旁的一侧,遣人端了木盆,里面是满满得丝帛制质感极好的深衣。
“这些衣裳浣洗时你们可留心着点,若有丝毫损坏这责罚可是担不起得!”
听了训诫,我与瑾君如小鸡啄米板连连点头。
“如何取水、如何浣净衣裳总无需我再遣人教导你二人了吧?”
在平阳侯邑的几年,我是常浣洗衣物,倒也不难,可叫人犯愁的是一堆的衣裳岂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
“浣完了一盆衣物,再休憩!”苏掌事已是提了步子准备离去,临行前思起自己少嘱托了一事,又转身补了一句。
虽然这命令不出我们的意料,难不成还有人愿代劳替我等浣洗了一部分?但当苏掌事说了方才的话,我与瑾君都瞪大了双目,怀疑今夜还能有时辰安睡不?
无奈的应了一声吼后,我赶忙将身旁的木桶放至井下取水,而苏掌事满是暗喜的离开了。
观了一下身旁得宫人,果然我与瑾君需要浣洗的深衣比她人多了不少。心底不禁叫冤,有太皇太后的吩咐,这厚遇真是其他人所不能比的。
倾倒水,使劲搓洗,不断得重复着乏味的动作。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左右,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看似是往浣衣局而来。也并未多想,来往与此的无非是送换下的衣裳,取走换净的衣物。
“苏掌事,人在何处?”那人入了浣衣局的大门,赶忙用一块细小的手巾掩鼻,许是这儿掺杂的气味叫她作呕。几个时辰前,刚到此处,我亦有一种难以抑制的上呕之感,强压着,在这待了些许时候,倒是少了几分恶厌的反应。
苏掌事一面疾步于过道上小跑,一面作笑迎了出来。
“这不是太后|宫中的女官吗?今日怎想起来此看望了?”
“东宫命我送来需浣洗的衣裳!”
“怎能劳您亲自跑一遭?支唤一声,我命人去取就是!”
“行了,早有耳闻浣衣局人手尚缺,怎好平添了掌事的辛劳!”那女官在苏掌事耳畔呢喃了几语,声音极低,她二人所立处又与我等隔得甚远,有些什么吩咐,自是无从得知。
未停留太久,那女官从我身旁飘过,又往浣衣局外走去。
女官面上的妆容,所着的深衣,无不昭示着她是极受太后恩宠的。
还在寻思着那女官,未留意苏掌事已是立在了我们跟前,瑾君见我一脸的木讷,重重拍了一下木盆中的水,跃起的水渍溅到了我的面颊,这才让我顿时清醒。
“凭你等这浣洗的样儿,得何时才能完工?”
似是怜惜地斥责了一句,苏掌事教授了我与瑾君一些在浣洗中如何省力省时的法子,让我二人受用不少。
苏掌事走后,瑾君轻言细语道:“本还对她怨念颇深,看在方才的份上,我就不记恨了。”
“敢记恨掌事,小心又多了些衣裳叫我二人浣洗!”
瑾君微微吐舌,示意她知自己的话说差了。
将最后一件深衣的水渍绞干晾晒于过道上架着的竹竿后,我不禁感激道终于可回寝屋了。
瑾君与我愉悦得回到了屋室前,轻轻推门,一股冷气迎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觉得这里头阴气甚重。
瑾君依着我作低沉语:“要是苏掌事未言明,倒觉得这屋室再寻常不过了,可她已经明说了,就不免觉得怨气极重。”
“就算戚夫人真要寻仇,也丝毫不关你我二人之事,何需畏惧?”
“理是如此不差,可这心底还觉惊慌啊。”
环望周遭,我于一角发觉了些物件,宽慰瑾君道:“那边的灯座旁放有白烛,等燃了烛火屋室大亮,应会叫我等宽心不少。”
而瑾君此时意识到天色昏暗,这样的色调更是给这屋室添了份不安感。
走过去燃了烛火,才得细细打量一下四周。
相较掖庭其他的屋室,此间很是宽大,摆放着一足够两人安寝的床榻,一暗黄色的几案,足够两人于上卷写,上头放置着几杯盏,一已蒙尘的灯座,地上散落着几个木盆,沿上搁着几块手巾,除了这几样物件,别无其他,显得格外空旷。
“此物内就只没几器物,你在张望什么?”见我一副**打探的样儿,瑾君疑惑着轻声问到,许是她希望我能与她聊些话语,免得四周静谧给人不适。
“谁能晓我二人会在此居多久,想着日后要与这屋室为伴,自是寻思着好好观一番,也不枉了太皇太后的良苦用心。”
“话语间还不忘提一句东宫,可是恨意难消?”
没料到瑾君会拿这话消遣我,随她与几案前对坐后,我回到:“感念厚恩都还不及,又怎会恨意难消?留了我的性命,已是东宫极大的宽仁了。”
太皇太后之意再显露不过了。戚夫人乃是高祖宠姬,借着这份隆宠几欲代吕后中宫之位,让其子刘如意从王升为太子。可惜,吕后岂是寻常的妇人,消了高祖欲废她的亲儿刘盈为太子的念想,而戚夫人母子也终被吕后所刃。让我居于此,不就是想警示我不得有丝毫的非分之想,否则等待我的只能是惨死。
“卫姬所言极是!”
冷不防的一句惊得我欲伸手过去堵住其口,终还是止住了。
“瑾君,如此不合时宜之称,你可是欲至我于死地!”
听罢,瑾君垂目更低了。
“我也知此称甚是不妥,只是昨夜圣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欲立你为姬,今日却被贬至掖庭,怕你不悦,顾有方才不合礼数之称。”
我猜不透已她之机灵,怎会犯如此不该的大错,然此时哪是我该深究的时候,只是淡淡得回着她:“幸得此时只有你我二人,以后勿让此类之言从你口出。”瑾君狠狠得颌首,我的慌张亦平复了些,继续说着:“倒是苦了你,身为女官,本可差遣她人,如今却被我所累,在这浣衣局干浣衣的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