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儿吵扰着想在绢帛上绣有几片祥云,瑾君寻思着去讨饶织室的宫人,我言不必了,让其选了一绢帛,便取出针线缝制。
手中执针未多久,锋锐的针尖却刺破了手指。我吮出了几滴鲜血,心底涌上一阵不详感。而恰于此时,竹挽入殿中,告知宣室殿当值的宦者正侯于外边。
当宦者现于我跟前时,身子竟是一阵酥软,本想起身却也只能作罢了。
“夫人,陛下命小的前来告知,骁骑将军被匈奴兵所虏,幸在终得逃脱,一万兵卒尽亡,骑将军遇匈奴兵,折损七千,轻车将军无所得。”宦者尖细的声音,加之这不佳的战况,令我顿觉浑身不适。
我将身子微微往前倾,心底一阵发凉。
依刘彻之命,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出云中;大中大夫公孙敖为骑将军,出代郡;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出雁门,而卫青则是出上谷,四人均领一万人,总共也不过是四万人,相较马邑时的三十万,可谓相去甚远,而刘彻会如此,想必也是不想孤注一掷。
而如今离他等四人北上也有一月半有余,算算时候,也是该有战况传来。我心底忧心着卫青会如何,却不想宦者止声多时,竟未闻他继续说道青儿如何。
“那轻车将军如何?”看来也只得由我出口想问了。
“回夫人,轻车将军的一万骑尚未有战况传来长安!”宦者倒也显得怪异,而我更是猜不透此番青儿究竟是福是祸,为何就青儿的消息迟迟未来?
随即我命了宦者退去,刘彻此番特命宫人前来告知,想必也是知晓我必是担忧至极,再者怕也是欲让我好好思量,当初是否应该恳请他任命青儿为将。可如今依三人的状况看来,青儿是凶多吉少。
好在姊婿公孙贺虽无功,却也无果,折回长安不至要受责罚,仲孺倒也可不再为其夫君担忧,而当初相救过卫青的公孙敖,损兵七千,怕是难辞其咎了。
为过多时,瑾君归至殿中,见我面色显得煞白,以为是我身子不适了,问我可需唤医工前来。
“不必了,是因战况传来,我才如此。”
瑾君听罢,面色亦是瞬时惨白,略带惊恐到:“北上的四万骑究竟如何?”
我知瑾君是欲先晓卫青如何,然我仍是现将其他三人的状况先且说明,见我不再出声,如我方才一般,她惴惴不安地问到:“夫人是否遗忘了轻车将军?”
“非是遗忘,而是尚且不知他是吉是凶。”瑾君的面色更显担忧,她亦是难以置信怎就青儿未传来战况。
担忧归担忧,除了祈福、静待传入长安的消息外,我又能作何?偶尔实在坐立不安,便去它处小走,包括长信宫。
“瞧你,眼边黑线尽现,应是近些时日难以入眠所至吧!”
我刚入座,太后已是轻叹地说道。
“不知家弟如今可否安在,顾才有此,妾这幅面容倒是令母后见笑了。”
“见笑?我着实无一丝笑意!”话音刚落,东宫抿了一口菊花泡制的温水继续道:“我听照料天子起居的宦者言,陛下近些时日睡得极少,一直为那四万兵卒担忧着,听闻了三位将军传来的战况,更是令其连膳食都难下咽。想必圣上比你是愈加的憔悴,怎不令我这为母的心疼?”
我默然,虽多时未见,然依东宫所述,我依稀勾勒出他此时的面容,想必他此时是比我愈加的焦急。
一日,二日,三日,细数着逝去的时日,仍是未侯到卫青的消息。连平阳都显得坐立不安,偶来漪澜殿相问,对我报以了知晓的期望,可每每均是失望而归。
其后,连妍儿与葭儿都不住的念叨着舅父,而据少儿所言,去病更是茶饭不思,对青儿忧心至极。
转眼已是第十日,我与殿中踱步,瑾君奉上了一盏温水,见我如此,低低劝慰到:“夫人不觉疲累吗?稍坐会儿,休憩片余吧!”
她虽是如此说,可神色中显露的憔悴已说明她的担忧并不逊于我。
我小走几步至几案前接过杯盏后,瑾君便赶忙告退了,毕竟还有事需她繁忙。
殿内我独自一人,过了些许时候,忽得转身我却见得了刘彻,不敢置信,直视了许久我仍在担忧不过是梦中之景。
当他近至与我相隔分毫,又将我拥如起怀内的一瞬,那余温已告知我并非是幻境,然他不是已不愿见我吗?又怎会与此刻前来?
恍然想起自个都尚未行礼,便欲轻轻推开。而当刘彻松开双臂,我与他再次直视,才发觉其眼眸中已是噙着泪珠,是喜极而涕吗?我不知,出口便是一句:“近视两月未见,陛下消瘦好多!”
而他回之到:“纵使我清瘦再多,亦是值了,已是传来而来了有关轻车将军那一万骑的战况!”
我顿觉一阵眩晕,依着几案边沿强撑着身子,屏息听他继续言道,却见他故意止声,似是等我发问。
“陛下,战况如何?妾能得承受!”
“卫青不复朕所望,此次未损一兵,斩首匈奴百余人,虽只能算是小胜,不过想必自此朝臣无人再敢言匈奴难以胜之。”
他所说的每一字均是激动异常,而我听闻后,久悬着的心也终于置下,本还忧心青儿会有性命之忧,如今看来不过是多余。
“他正率着一万骑疾驰归来,朕就静等他至长安了。”
“只是怪异了,为何青儿的战况至长安会如此之晚!”
“他深入至了匈奴的腹地龙城,自是比其他三位要晚些传来消息。”
未及我细思,依然见得刘彻是倦怠不堪,我不忍心再追问了,柔声温和到:“听闻陛下为北上的将士担忧,以致难以安寝,今日应也可宽心了,何不就于内室中小睡一会。”
刘彻舒了口气欢愉着回我道:“想元光元年,朕已是如今时般不得安眠,知晓马邑一事失败后是愈加的难以安于榻上,可今日不同了,我终得能将疲倦弃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