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我也终明白,已是无主的椒房殿,她为何前去多次,缘何少有来宫中的蕴萱,这两月太后却是尽显怜爱地将其留在身侧,并时而命她前去漪澜殿,以为和我交好。想必立在椒房殿前的她,私心想过从殿内迎出来的便是她的侄女蕴萱。
太后有兄弟三人,若真要论个亲疏,盖侯王信无疑是屈于第三位,但因他并不似田蚡、田胜,有贪恋钱财权位令天子不满的举动,顾未惹得陛下厌恶,只不过碍于太后健在,又是自个的舅父,刘彻也只得纵容了二人。难怪田氏兄弟虽有女儿,可东宫依旧挑中了蕴萱,一者是蕴萱确实称得起才貌皆俱四字,二是都言爱屋及乌,反之亦然,因盖侯王信还算安于本分,侯女应当不会惹得陛下侧目而视,想必劝刘彻纳其为妾,也不会是难事。
我尚在思着蕴萱,因被温水呛到,太后轻咳了几声,一脸肃穆地问我:“既然已听闻,那我且问你,觉蕴萱之才貌可配人主?”
显然,我只能答是,东宫很是满意,又浅笑道:“你若真贤德,不似陈氏,只是一妒妇,也该是劝诫陛下,不该让子嗣凋零,以免泉下的先帝不得瞑目。”
“妾觉东宫与陛下所言甚是在理,与蕴萱相处多时,我亦以为她担得起椒房之主。而太后身为蕴萱姑母,为其谋划着今日自也是无可厚非,陛下未应允了母后本是不应当。”太后的面容上又再现了悦色,听我继续说完,许是她觉有这几句,命我说明刘彻应承此事,便也无可厚非。
“然妾又细想,主上未即刻应允,必是有自个的思量才对,稍作深思,陛下方才似是逆了母后之意,实则却是为东宫能得日后不追悔。”
太后微微扬起的嘴角又一次平复,她缓缓置下三足小鼎,应是未猜透我此话何意,殿内静谧了片刻,便示意我言尽。
“东宫可敢与吕太后比才能,与薄太后比贤德?”
“我岂敢呢!”我料定她不会说是,听后又浅笑到:“不说周时、秦时,单说高祖开国后,吕后曾让鲁元公主之女张氏入主椒房,却是孤苦终于北宫。吕禄之女,为被驱逐的后少帝皇后,却是死于剑下。然对母后而言,虽已时过境迁,却也犹记先帝废后薄氏吧,那可是薄太后的侄女,却仍是于寂寥中度过余生。”
当我提及薄氏,太后似是被触动了,她可记得清楚,薄太后离世,先帝便以无子之由,废了薄氏。
我又补上一句:“本欲予以亲眷富贵,以吕太后之才能,薄太后之贤德,尚是难以保全血亲一世安好,太后可是愿蕴萱步其后尘?许是如太皇太后窦氏般,无欲无求,方得全族人的富贵。”
我知东宫欲让蕴萱充入后、宫,是盼其能为中宫,顾我以吕氏、薄氏相劝。
太后冷眼望着我,我知最后一句有差了,窦婴伏罪可也未过多时。
东宫知晓我自个意识到言有失,竟是替我作辩:“你所言不差,窦婴早是被太皇太后除去了门籍,不视其为窦氏族人了。”
我未接话语,太后一字一字顿声说着:“你所言并非不在理,只是担忧蕴萱会对身为姑母的我心有怨言。”
“蕴萱聪慧,必能悟透东宫苦心。以太后之尊,为蕴萱觅个良人,想必不是难事,那是夫妇和顺,蕴萱定会感念东宫恩德。”
“你寻再多的借由,不也是替自个不愿为母后向陛下劝言几句而开脱?”太后虽是有所触动,不过仍是在遣退我前施加了两句不满。
东宫回去吧三字出口,我面有难色尴尬到:“母后,今日前来,本是有事相商,倒是因蕴萱而耽搁了。”她询问了何事两字,我如实以告,听得颇显不在意的答语:“不失了仪礼便好,桐儿生辰的家宴全由你作主,不必再为此事来寻我,到时遣个宫人稍加告知你的排遣就好!”
太后似是正处烦心中,我也只得识趣的退出。恰在迈出门栏时,迎面再次遇上蕴萱。
东宫似是略有气恼地怨了一句:“天子在时,你怎就不会为自个言语几句,竟只知伏跪于地。”
我无心伫立听完,想必也不过是姑母埋怨侄女几句而已。
回到漪澜殿,望着妍儿与葭儿正逗趣着桐儿,我本该是欣喜地,然却因去了一趟长信宫,心底竟是有所寻思,例如刘彻日后许是会有不少的佳人为他诞下成群的儿女,而那时他可还会似如今这般疼爱我母女?
是杞人忧天,亦或是忧之尚早,我也不晓,然这一日瑾君与妍儿等都见我毫无笑意,不禁问我是为何事,我却说未有,不免让她们更是担忧。
用过晌食不久,刘彻匆匆前来,恰遇妍儿与葭儿刚去它处小走,见我的面容是少有的僵硬,怀抱着桐儿凑近我耳畔低声:“是母后对我的所言令你不悦了?”
然见我如此,他竟还有些许暗喜,我故意回到:“怎会!妾觉母后所言极是!”
刘彻即可阴了脸到:“气恼之语?抑或你已应了母后来劝诫朕?”
“妾觉蕴萱确实才貌皆备,得配人主,又可博东宫欢心,不知陛下因何不应?”
他虽是不敢置信,然仍向我确认:“你真不知我所想?竟真应了母后来劝说我?”
“妾知陛下之意,顾尽了所能劝母后弃了那念想,只是我不敢确信东宫会遂了陛下所愿。”
“我都不敢前去长信宫,免得母后又提及那事,顾我才会来此一问如何,还不将你与母后的交谈说来!”
刘彻微微舒了口气,而桐儿也恰在此刻出了几声欢笑,我将原委说明后,他浅笑着,欢愉至极。
我能以吕氏与薄氏相劝太后,可刘彻不能,东宫一句便可驳得他无言以对:“蕴萱能否久居后位,全在陛下,圣上此言,是未立就已有废黜之念了?”
“陛下,妾以为母后所忧亦在理,陛下无子,怕是令诸侯王等都心生妄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