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内室,我拿起挂在木盆边沿上的手巾,浸湿浣面。却引得一旁的她急急劝阻:“卫姬怎好强了奴婢该做之事?”她赶忙侯在一旁等我将擦拭过的手巾递给他。
“我不适应她人服侍,还是自个儿动手感觉比较自在。”随意浣了脸,浸泡了脚足,她利索得端起木盘,准备离开,临走前又补了一句:“卫姬若是有吩咐,呼唤一声即可,我在外头候着。”
“我没有任何睡意,若是你不觉倦的话,忙完后不妨陪我唠些话常。”
“这,奴婢只是怕饶了您休息。”
“方才你还不是说要跟我说说那牡丹的来历,难道现在不作数了?”
“既然卫姬如此说,那奴婢也不好推却了,且稍待我片刻。”
我点头同意后,她又再次消失在了我视线中。
宫中,就我孤身一人,怕是日后还得仰仗她的相助,趁此闲谈好增进些情谊,而另一方面,对宫中的诸多事宜都不知,她入宫当差比我早,了解的也比我多了,借这机会可多探问些究竟,免得日后不慎犯了大错。
我见几案上多了陶瓷制的茶盏,正好勾起了我的渴意,倾倒了一盏,捧在手上,斜靠着坐在榻上,一口一口的抿起来。
很快,她折返回来,恭谨的跪坐在了我面前,垂目说着:“卫姬若有疑惑,相问便可,奴婢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儿就我二人,何必这般拘谨,与我同坐榻上再闲话也不迟。”
“尊卑有别,怎可坏了礼数。”
“礼数是做给他人看得,况且跪坐着久了必定累着。”几案在塌旁,我将茶盏放置其上后,双手托着她的臂膀示意她起来。
没做过多的推脱,她与我面对而坐,亦斜靠着塌边。我顺手备了一份茶水递给她。
“多谢了,”浅尝了一口后,她恍然道:“卫姬不是想知晓牡丹的来历吗,我且长话短说告之。”
“不急,从下车驾到此刻,我都还未问你叫何名,这漪澜殿的状况,还有你怎知我是卫姓,这些比较打紧的!”
“奴婢瑾君,日后唤我贱命便可,有幸成了这漪澜殿的女官。漪澜殿,之前居住的是当今的太后,但太后位正中宫,居于椒房殿后,这儿就一直闲置到了现在,空空旷旷寂寥的很,只有太后和太皇太后会偶尔过来小坐一番,文帝即位后太皇太后并不是立马被立为皇后,这段时日听闻太皇太后也是居于这漪澜殿。两位东宫会来小坐大概也是怀旧之意吧!”
“如此看来,这漪澜殿倒是个风水宝地,如今长乐宫的两位主都曾暂居于此。”
“奴婢不敢多加揣测,但是宫中是有传言此为福地。原本因这儿无人居住,我身为女官倒也是清闲的很。大约是日落时,有陛下的侍从先陛下一步匆匆赶来,告知赶紧整理下殿室,日后此处便是有主之地了。顾才匆匆命人清扫,一些器具也为备齐,怠慢了卫姬,还恳请有雅量不要介怀。”
“所以这地才有湿滑感,你才会早早就侯在了殿门,才知我是卫姓。不过也别称我卫姬了,谁能料定明天我还能安坐在此处呢,指不定就已经与你一样,成了这宫中的奴婢。”
刘彻答对皇后的那一语我是入宫前来侍奉的,终让我有些害怕,侍奉,既可以理解为专侍陛下的后|宫姬妾,也可当成是服侍主子的宫女,至于作何解,权在于他们需要哪种解释。平阳说过皇帝都会让着皇后三分,此事悬得很。
“您在说什么胡话呢?陛下都把这被当成福泽深厚之地的漪澜殿赐予您了,对您的恩宠可见非同一般。”
“暂不说这个了,记住,唤我子夫并无不可。”
“卫氏子夫,还真是好名,护卫夫君儿子周全,玄妙自在其中啊!”
“牵强附会之语罢了。对了,既然你是这漪澜殿的女官,缘何从我来至今,只有你一人在忙绿,难道是没有可使唤的宫人?”从跳下马车到现在,这个疑问一直盘旋在我心间,此时正好提出来问个明白。
“不是因没有可使唤的宫人,而是陛下遣来的使者特意吩咐,不可张扬了此事,顾奴婢叫手下的宫人们收拾完后,便遣散了她们,叫她们好生休息,而我也已经嘱托过巡查的侍卫了。”
果然,刘彻对太皇太后和皇后还是有几分忌惮的,叫宫人们不要宣扬此事,免得自己一时难以收场,只是没想到刚到拱门便遇到了中宫,此时恐怕他正在寻思着明天的完全之策吧。想到此处,我倍感一阵恶寒,冷笑了一声。
我瞥向一旁的目光又再次定位到了瑾君的眉间上,“你年龄尚小,已是位至女官,又见你谈吐举止得体并无不妥,料定你必是个机谨之人,听了你方才的所说,又见现在未有任何异样,你名中的谨当之无愧!”
“奴婢乃是怀瑾握瑜之瑾,非谨言慎行之谨。”
“怀瑾握瑜之瑾,”我重重得重复了一遍,随即笑道:“瑾与君相组,德才齐备啊!”
“您可取笑奴婢了,倒叫我羞愧不敢当!”
溢美之词,更是希望她真能这般,如此,我在宫中还有个可相助之人。
“你自称奴婢,叫我好不自在,还是称呼瑾君顺耳些。”
“那瑾君就从命了!”
含笑间,我俩甚觉亲昵很多。
“方才一直是你询问,现在子夫是否该为瑾君解些疑惑了。”
一面往茶盏加了些茶水,一面点头同意。倒也是,只顾着自己多了解些状况,不曾理会她那儿可也有许多的疑问。
“您原在何处?”她的脸微微垂着,以作仰视,看她这幅摸样,觉得她除了稳重外,还有着可爱的一面。
“难道那侍从没和你说?”
“匆匆而来,及及而去,哪有间隙打探几句。”
“原是如此。我本是平阳侯邑的一名讴者,在那受差遣已有好些年了,今日宴请上,得幸于陛下。”
她的嘴微微张开,似是预言却又止的犹豫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