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看,老爷来了。”
顺着永禄所指,果然见一顶红衣大轿往这边而来。管家赶紧过去吩咐压了轿子,掀开轿帘。轿中走出一人,身着青色素衣,佩带也甚是简单,只是那面相之下却是掩饰不住几分尊贵之气。
“爹还真是隆重其事。”楚天机示意永禄附过耳根,嘀咕了几句。那永禄也是机灵,心领神会。
“哎,回来!”
“天机少爷,还有吩咐?”
“永福那小子安排好了吧?对了,你刚才打的鸽子可曾带好?”
“少爷放心,永禄一切都安排地妥妥当当。”
楚天机微笑着点点头,“那你快去快回,这鸽子不要闷出事来,还要用它。”
要说这五仙观,这会真是生意兴隆,光这门前就聚满了贩卖东西的小贩。永福左看看,右瞧瞧,真是琳琅满目,新奇不已。但身上这套打扮,实在是无心流连,于是找了家茶棚,要了壶茶,品了起来。
“少爷,我回来了。”
楚天机正在晒着太阳,却见永禄欢天喜地抱着两件衣服跳过来。
“办得不错,快换衣服。”楚天机取过永禄手中的衣服看了看,不错,这正是五仙观里的道士所穿的。
“少爷,永禄有点担心,万一。”
“你没把那两个小道打死吧?”
“永禄哪敢啊,只是刚巧看见几个道士在那边洗澡,便顺手借了两件。”
“靠,没出息。算了算了,进去再说。”
“少爷,这边。”
“我知道,我只是看看,又没打算真走前门。”
就在楚天机说话的时间,楚家另外一行人已经进了五仙观。
“老爷,咱们好象来的不是时候,今日这观中正在为苍生乞福,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哦?”楚父看看管家,“你好象满了解的,那你说说,这又是为何?”
这管家先对老爷弓了弓腰,将其中原委慢慢说来。
按道家说法,道观乃是神灵降至之所,既神圣又庄严,因此禁忌诸多。总的来说就是,在此期间不可有吊丧、问病、畜产等不洁之物进入道场。其忌略有七条,即勿饮酒,勿食五辛,勿与别人同坐,勿视死看生,勿嗔怒,勿悲哀,勿见血。而且道士本身也应保持洁净之身,所以此时都会斋戒沐浴,洁净身心。
“老爷,今日恐不合适,可能要等上个把时辰才能见到雷霄子道长了。”
“管家不只处事得力,却连这道家之事也了如指掌,真是难得啊。”
“老爷过誉了。”
“那咱们就等上一等,待观中乞福完了再见也不迟。”
见老爷主意已定,那管家也再不说话,只是乖乖在那陪着等待。
再说这五仙观内,众道士排列有序,最前面的自然是那雷霄子无疑。只见这道士满脸严肃,却是一言不发。
“师傅,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雷霄子面露不悦,“你可曾找到两位师兄?”
“找到了,可是。”
见小道士面露难色,雷霄子心知有事,当地掐指一算,其中原委仿佛已知晓一二。
“罢了,乞福之事暂且做罢,尔等先去忙自己的吧。”
于是拂尘一横,出了大厅。
“永禄,这道观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刚才还有人的。”
“你确定没记错?”
楚天机左右看了看,这五仙观里果然没有半个人影。正在纳闷,却见一个小道童从走廊那头冒出来,手上却象是端了什么东西。
这小道童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看上去憨厚可爱,走起路来也是一蹦一跳的,貌似心情不错。谁知道正走着,冷不丁从旁边的拐弯处冒出来两个人。
“哎,小师弟,你端的这是什么?”
小童看看面前之人,大概十七八岁的摸样,一身道人打扮,面相俊郎,看上去并不讨厌。而另一人却是胖呼呼的,也不象什么坏人。
“呓,你们是谁?”
“你小孩子怎么会记得我。”楚天机岔开话题,“你手上端的好象是衣服,这是给谁的?”
“师兄不知道么?”小童毕竟还是孩子,心眼少,也没楚天机那么坏主意,毫无隐晦地说:“今天本来是要为祖师乞福的,但大师兄二师兄不慎在沐浴时丢了衣服,口出狂言,犯了忌讳,所以师傅不高兴。我这是给两位师兄送去衣服,然后带他们去见师傅。其实,我觉得错并不在两位师兄。”
“哎,哎,哎,行了行了,你说的够多了。”楚天机继续装出一副和蔼的表情,“那雷霄子呢?”
“雷霄子?你是说师傅?”
“对对对,就是他,现在在哪呢?”
“你怎么可以直呼师傅道号,我要告诉师傅。”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师兄也是一时情急,才说错话的。乖,告诉师兄他在哪呢?”
“去前厅了。”
“啊?”
这一声吼实在是来得突然,吓得那小道童连衣服也斗在地上。等将衣服捡起再看,面前已经没了人影。
话说这五仙观门前立了一主一仆二人,两人也是焦急。这时辰都过了还没有听见里边有动静,莫非推迟了?
“管家,你不会搞错了吧?”
“老爷,不会错。您看,道长来了。”
楚老爷一看,果然见着一位道士自观内出来,脚步稳健,面相和善。
“老爷,今天不同平日,切不可犯了人家忌讳。”管家在旁小心提醒,恐怕主人闹出笑话。
谁知道那道士远远立着,却不再过来,只是站在原地打量着面前衣着朴素的楚家老爷。
“既是贵人来访,何不进来一叙。”
这一问却是让楚老爷吃了一惊,这雷霄子虽然未必象传言那般神奇,这相人之下真是令人折服。
“道长,楚某这里有礼了。”他一拱手,以道家方式行了礼,“请问可是雷霄子道长?”
“正是贫道,里边请。”
楚老爷谦让一番,还是先进了大厅。只见这大厅乃是呈圆形,顶高近十五米,绘太极图,地铺麻毯,绣乾坤八卦图,寓意天大地圆光明无凝。大殿黄色琉璃盖顶,斗拱飞檐,彩绘绚丽。大殿中供奉玉清、上清、太清三圣铜像,香案上摆放各式糕点食品,看样子是真的打算进行乞福。
“道长,看这观中似是打算做斋醮?”
“正是,本来打算此时进行斋醮,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先行放下,改日再做不迟。”
“既然是斋醮,为何会改期?道长就不怕圣人怪罪?”
雷霄子微微一笑,背过身去,“听您话下,莫非有难言之事?”
“楚某只是有事不明,希望道长赐教。”
“但说无妨。”
“我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寝食难安,不知道这到底是何预兆。”
“呵呵,这样说却是严重了,所谓内不调则气不顺,事不济则心不顺。恐怕先生这是忧虑过多,是以结成心病。”
“哦?”楚老爷对这个答案却很是意外,“道长可否细细说来。”
“先生无须细问,稍后便知一二。”
“何解?”
谁知那雷霄子只是含笑而立,并不细说,反而示意他到一旁坐下。
这楚老爷见雷霄子不语,也不好问,谁知道没过多久,道童竟然端上茶来。一人一杯茶放在桌上,道童又彬彬有礼地退下。一看这架势,楚老爷心中却没底了,搞不清楚雷霄子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先生莫要焦急,先来品品这上好的绿茶。”
楚老爷端起茶来,着实是清香不已,但实在无心品尝,又原样放了回去。
这时外面一阵吵闹,似是出了什么事情。
“道长,这。”
没等他开口,只见外面熙熙攘攘进来几个人。定睛一看,却见几个道士被人连推带攘挤进来。一群家丁摸样的人随之一字排开,迎进来一个年轻女子。
这女子长得也是十分标志。脸上虽未化装,这一身衣裳却是上等布缎所制,不似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只可惜那行为却并不端庄,一手插在腰间,两眼扫视一下大厅,指着坐着的两人喝道:“你们两个老头,雷霄子何在!”
雷霄子一看这女子,微微含笑,起身道:“不知姑娘有何事要找雷霄子?”
“本小姐想找他算上一卦,那牛鼻子在是不在,赶快找他出来。”
“贫道正是雷霄子,姑娘来得不巧,今日不问卦。”
“你。”那女子被这话噎得俊目圆睁,“来人,给我把这破观砸了!”
话音没落,那帮家丁摸样的人便个个挽起袖子准备动手。
“且慢!”
“你是何人,管闲事管到我头上来?”
“在下也是前来问卦之人。”
“既然同是问卦,为什么你问得,我就问不得!”
“姑娘误会了。”楚老爷耐着性子,“虽然在下也是问卦,却并未得卦。”
“无量天尊!两位同是问卦,也可一同等卦,不知道姑娘可有这个耐性?”雷霄子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如果问出来的卦不对,再向贫道问罪不迟。”
此话一出,那姑娘便显得有些犹豫:这雷霄子一不问自己姓甚名谁,二不问自己家住何方,甚至连自己所来为何也不加过问,竟然便敢口出狂言。转念一想,也罢,如果你真的象传说的那样本事便留你这道观;如若不然,再砸你也不迟,省得你继续坑蒙拐骗!
再说这楚天机与永禄二人从小童那里探得消息,这才知道事情有变。原本的打算是混进来,给那雷霄子一点厉害,然后威胁他给自己开脱。结果,这五仙观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是四通八达,饶了半天也没找清楚东南西北。
“永禄,这里就是前厅?”
“应该是吧。”
“怎么静悄悄的?”楚天机伸出脑袋看了看,却未见半个人影。他左思右想也不明白,扭头问旁边的永禄,“这观里一共有几个道士?”
“这个永禄不清楚啊少爷。”
“饭桶!”楚天机招招手,示意永禄把耳朵靠过来,“永福呢?那小子怎么还不行动?不会被发管家现了吧?”
“应该不会吧!”永禄挠挠脑袋,“我还没发信号呢,他定是找什么舒服的角落享受呢。”
“那快发信号,让永福那小子探探虚实,看看我爹是不是在里面。”
“是,少爷!”
永禄掏出事先藏在怀里的鸽子,手一松,鸽子扑腾几下翅膀便飞了出去。
“噗——”鸽子没飞多远,好象被什么东西重重打了一下,扑腾扑腾地就要往下掉。
楚天机二人一看,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谁知这时从大厅里蹦达出一个姑娘,那身形轻似飘鸿,于大厅台阶上脚尖轻点,一跃而起,轻松之下跃出数丈,半空中接住那只鸽子。这一跳犹如天仙下凡,实在是美不堪言,直看得二人目瞪口呆。
“小不点,看你还离家出走不。这一记就算是给你的惩罚,看你下次敢不敢了。”待那人身形落地,竟是眉清目绣,活脱脱一个美人坯子。
“我的天,真的假的?”
楚天机哪见过这等身手?从那大厅到空地,这女人只消轻轻一踮脚便易如反掌地飞过,不应该说是飞过,确切讲是飘过。但这一句惊叹却是说得含糊,不知是赞的那身手还是美貌。
谁知道这一声却被那姑娘听到,抬头一看,墙角竟蹲着两个衣衫不整的道士,眉宇间甚是猥亵!
“哎,可是你们偷了我家小不点?”
“永禄,看到没,她在跟我说话哎!”
“少爷,被发现了,还不快跑!快跑啊!”
楚天机被永禄这么一喊,心中也反应过来:那鸽子可是他们在城里打下来的!想到此处,脚下顿时失了禁制,飞也似地奔将出去。
“喂,有种的你们别跑!”
那姑娘正要去追,却听得背后有人发话。
“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不要追了。”
谁知那姑娘却是不理,袖口一提,吐了两口吐沫,骂道:“两个小泼皮,看老娘今天怎么收拾你们!”话音未落,人已出了观门。
“道长,刚才那两人。”楚老爷只见两个小道士夺路而逃,但那呼喊之声又似是耳熟,心中不解。
“先生不必多问,回府一问便知。”雷霄子说罢作了一揖,大步向后殿走去,只留下一脸迷茫的楚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