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罗阳的街头你吆我喊的,一派繁华气象。街角那条晒太阳的老狗饶有兴趣地看着来往的行人,不时又把注意力集中在路对面的猪肉摊子上。正午时分,街角来了一个特殊的人,手持一面布幡,上书四个大字:“布衣神算”,脚下信步而行,口中更是朗朗有辞:“布衣神算,知前世,晓今生,避灾免难求平安!先生,您面相奇特,可否让我马布衣算上一卦?哎,哎——”
“哎,现在的人,愚钝啊!”算命先生摇摇头,却看见街角的这条老狗,那双狗眼眨也不眨,竟盯着自己不放了。
“你这畜生,怎看得透这人生玄机?不过罢了,人若是能如你这般无忧无虑,那倒也是个福分。”算命先生感叹之余再看那老狗,已经转过头去,再也不看他了。
“哎,我马布衣怎么这般落魄,连这畜生也看不起我,真是可悲啊可悲!”
正在兀自伤悲,那老狗却对着街尾大叫起来,拼命挣着,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算命先生抬眼一看,只见对面走来一老一少二人。老的大概四十有余,沉默寡言,一条灰色长衫在身,干净利索;少的气度不凡,沉稳俊郎,但也似不苟言笑。
“二位留步。”算命先生将布幡一挡,拦了二人去路,“二位步履沉沉,心中定有难事,可否让我布衣神算卜上一卦?”
“滚!”少的一个目露凶光,这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走。”老的目光呆滞,继续饶道前行。那少的也不罗嗦,一把将算命的推在一边,头也回地扬长而去。
“你们!”算命先生一个踉跄,当街摔了个四脚朝天。其他人反应也倒迅速,转眼间闪出一片空地,让这神算先生摔了个实在。只见那算命的摔得哇哇直叫,众人则小声议论,而那一老一少旁若无人地埋头而行,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哎!”青奴一把拉主身边的山奴,“这些琐事,还是少沾为妙,正事要紧。”
“说的也是,咱们还是赶快赶路,火爷那边应该等不及了。”
嘴上说着,二人便挤开了看热闹的人群,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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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一直不顺,火鹰心中烦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脆一个人站在窗口沉思。店小二送了饭菜进来,没敢打扰,只是轻轻放下便退了出去,出去前没忘记顺手关了门。
水奴看在眼里,心中也清楚火鹰的心事,但不知道该如何启口,只得乖乖在一旁立着。此刻的火鹰肯定是心事重重,否则怎么会屋子里有人进出都发觉不了?与绿奴四目相对,都是摇了摇头。自从那朱鹰、赤鹰失踪以来,火鹰便经常这般发呆,再加上近日来未查得半点消息,怎能不有心忡忡?
“水奴。”火鹰突然发话,吓了旁边二人一跳。
“水奴在!”
“你速回山庄,将山奴昨天的发现告诉庄主。如果这消息与叶孤飞有关,恐怕会出什么大事。”
“是。”
“绿奴,青奴他们回来没有?”
“还没有,鹰主,要不您先用饭吧?”
“罢了,我没什么胃口。”
说话间门外进来二人,正是青奴与山奴。
“你们回来了。”火鹰随手关了窗户,小心问道:“怎么样,可有收获?”
山奴小声回道:“我们仔细去查过,那附近未见可疑之人,四周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属下可以肯定,昨日所闻肯定不是幻觉。”
青奴接着说道:“属下以为,这事情可能与叶孤飞有联系。”
“你们认为这事与五仙观附近的事情同是叶孤飞所为?”火鹰目光锁在房梁上,也拿不定主意,“我觉得,并没人看到是叶孤飞所为,还是不要这么快下结论。”
“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查这件事?”
“再看看吧,先查叶孤飞为主。现在各家客栈都已查过,你四人派手下查查罗阳的大户人家。”
火鹰话没说完,只听得门外传来哭喊之声,好不凄惨。众人一听之下,就在隔壁。
青奴也主意到这阵响动,转眼已经奔出门去。没过多久,只听得门外传来青奴的一声断喝:“何妨妖人,还不受死!”
一阵刀来剑往之声惊动了其他人,青奴一向行事谨慎,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待火鹰与三奴赶到,却是惊得目瞪口呆。那青奴手舞宝剑倒是意料中事,但那对面之人却是手无存铁,只凭一双空手,竟硬生生挡下剑锋。相碰之下似是兵刃交错,干脆利索,可见那人的铜皮铁骨功已臻极至!
房间门大开着,地上躺了一人,正是刚才送饭的小二。只见那店小二双目圆睁,四肢笔直,却是已经死去。但身体完好,未见半点血迹或伤口,想必是吓的。再看那青奴,正与房内一人斗得死去活来。
只见那人一身道士打扮,皮肤黝黑,脸上神情呆滞,看不出喜怒哀乐一般,但手下却是应了两个字:“快、狠”。那整个人不讲究半点章法,死死追住青奴不放。那青奴也不含糊,有进有退,看似轻轻一跳,退出两丈。
青奴在葬情庄虽然排在鹰主之下,却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手中那宝剑平日里便染了不少英雄高手的颈上之血,此刻更是招招皆尽全力。但对方竟是毫不忌惮,一声怪吼已是将桌椅掀起,扑将过来。青奴也不含糊,只见那剑光一闪,一招“平沙落燕”带着十成杀气便迎之而上,这一招看似平凡,但剑气所到之处,直接将那迎面飞来的桌椅轻松斩为两半。斩除了障碍,那剑气直奔对方面门而去。
“咣!”一声沉响,那剑气硬生生砍在对方面门之上,竟是得手了。只见对方顿时停了进攻,那双手也定格在半空。
这一剑用了青奴八成功力,若是砍着磐石,也定然粉为碎末。但青奴再看那人,半点伤痕没有,只是留下一道惨白的印子。那人受了这一记,只是稍微一停,伸手摸了摸额头,只是轻揉两下便发出一声似人非人的吼叫,振臂再战!
这下惊得在场的人个个虚汗不已,那青奴更是一时没明白其中缘由,被人一把抓起,扔出窗外!
这客栈虽然不大,但生意却是红火,大厅之内挤满了人,跑堂的忙得是不亦乐呼。这楼上虽然打得激烈,大厅却并不知晓。
“这家客栈的小炒,那是罗阳一绝,别处可是见不到的哦。”
“仁兄破费了。”
“哪里哪里。”
“嘣——!”
一声巨响,整个大厅的人都静了下来。那二位客官正要用餐,却不想空中落下一人,砸得那桌子四分五裂。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抬头看去,刀来拳往,好一场恶战!
这一看哪还有心情顾那小炒?哄!
一阵桌椅掀翻之声。
“杀人了,杀人了!”
“快跑啊,杀人拉!”
“杀人拉,有人杀人拉!”
这一下众人你挤我,我挤你,争先恐后就往外跑。只可惜那客栈的门窄了点,跑得快的早已连滚带爬地逃到街上,跑得慢的挤在门口,你推我我推你,谁也出不去。这下倒好,掌柜的站在柜台上直钩钩看着,一下子还搞不懂出了什么事。
等大厅最后静下来,掌柜的终于回过神来,连哭带喊地奔将出去,口里悲痛欲绝地喊道:“回来!结帐啊!”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谁也没料到这世上竟有人能实实在在受了那招。火鹰惊讶之余,这才注意到敌人的不同。那人双目无光,神情呆滞,似乎无知觉一般,那皮肤更是如铜皮铁骨一般刀枪不入!
火鹰愕然,这面前的不是人,莫非是传言中的魔?
“鹰主!”三奴面带恐惧,也已明白了敌人的可怕。
“不要惊慌!”火鹰强压住心中那丝胆怯。
他清楚,如果这时候自己乱了阵脚,定然会全军覆没;但如果冷静下来,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拍拍身旁的山奴,火鹰沉声问道:“你们可愿意随我一战?”
三奴也是身经百战之人,顷刻间已冷静下来,把心一横,异口同声答道:“愿意!”
虽然四人已经决心一战,但谁也不敢妄动。只见敌人呼吸急促,一双死人般的眼睛冷冷看着这边,脚下并不着急,一步步靠过来,那步伐沉重有力,似是踏得这地板也随之战抖。
“上!”火鹰一声令下,四人毫不犹豫,起身攻去。
“当,当,当,当!”
对方冷冷地看一眼四人,并不躲闪,任由四人的兵器砍来。以不变应万变,对方竟丝毫不在意他们的攻击!
“嗷——”
一声长啸,如笼中猛兽一般压抑,震得整个客栈也动摇三分!火鹰等人只是觉得胸口发闷,一阵做呕,绿奴更是吐出血来!那掌柜的正在客栈门口坐着痛哭不止,突然听得这么一声怪吼,哪敢再哭,满脸木然地看着不远的楼梯口,嘴巴里蹦出四个字:“我的亲娘!”
娘未叫完便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街角,真的回家找娘去了。
这边四人竭力一击刚刚失败,那边魔物也不闲着,不顾一切扑向绿奴。
火鹰一看不妙,这魔物定是被绿奴所吐的鲜血所吸引。若是被他抓住,那绿奴恐怕顷刻便没了性命!
手下掌力一运,一掌推出,这一掌只用了三分力道。但那绿奴本已受了内伤,此时哪还受得了这分掌气?整个人被掌气一推,飞出数丈,直接撞上楼梯口的栏杆。
那绿奴又吐一口鲜血,却是晕了过去。
魔物似是只对鲜血才感兴趣,原本无神的目光此时似闪着万分光芒,直直盯着绿奴嘴角的鲜血,飞身而去。
火鹰一见不妙,正要起身再救绿奴,只见那山奴与水奴白眼一翻,竟是受不了刚才那一声怪吼,白眼上翻,晕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