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舞突然醒过来了,醒的毫无预兆,她就那么猛的睁开眼睛,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一下子就醒过来了。眼睛还没有适应夜晚的黑,她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意识飘忽,眼神呆滞而迷离,大脑中完全都是空白。
这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四周一片死寂,连空气也仿佛停止了流动,秦舞花了一点时间才渐渐适应了夜晚微弱的光线,思想渐渐开始活跃起来,她耸耸鼻子,一股什么味道充斥了她的鼻腔。
很熟悉的味道。究竟是什么味道呢?她在记忆中拼命搜索着,她转转有些酸痛的脖子,枕头边有什么东西映入了她的眼帘。她好奇的微微抬起身子,凑过去仔细一看,原来那竟然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股熟悉的味道,就是新生儿和产妇身上的味道!
那么这个婴儿,到底是谁?怎么会跟自己睡在一张床上?她坐起来,这才发觉自己的下身很疼痛,钻心的疼,疼的稍微一动就浑身战栗!随着她坐起来的动作,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下体流出来了,似乎还伴随着一些块状物。她讶异非常,她发现她的两只乳房涨满了,用手一碰触竟然有浓浓的乳汁流出来了!
她忽然就明白了:身边襁褓里的这个婴儿,是她自己的孩子!
那么!那么!孩子的父亲是谁?自己什么时候结婚怀孕生子的?怎么记忆中好象毫无印象?
秦舞开始惶惑起来了!
她下意识的摸到床头墙上的开关,啪嗒一声按亮了电灯!婴儿那皱巴巴的小脸清晰的呈现在了她的面前,她觉得自己从头到脚开始发凉,冷汗从毛孔里不断的冒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她呆滞的瞅着那个孩子,越看越觉得奇怪。这一定是个梦!一定是的!秦舞想着,使劲闭上眼睛,拼命的甩甩头,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婴儿依旧一动不动的在她眼前酣睡着。秦舞战战兢兢的伸出手去,小心的碰触了一下婴儿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又触电一样缩回来!
怎么会这样呢!
秦舞环顾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人,没有声音,只有秦舞急促的呼吸声在这空空的斗室里回响着。秦舞渐渐觉得头很疼!她揉揉太阳穴,奇怪的看着屋子里的摆设:不对呀,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还有,我是谁?
我是谁?秦舞痛苦的抱着锐痛的头大声呻吟起来,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你们看!”门外的夏落忽然指着秦舞的卧室对其他三个人说。三个人定睛一看,秦舞的卧室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了灯光,有什么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夏落急忙朝秦舞的卧室走去,其他三个人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夏落小心的推开虚掩着的房门,看见秦舞正痛苦的弯着身子,抱着头,一声接一声的呻吟着。
夏落跑过去扶着秦舞:“秦舞,秦舞,你这是怎么了?”
秦舞闻眼抬起头来,惊惶的看了看夏落,再看看跟进来的三个人:“你叫我什么?”
“秦舞啊!”夏落怔了怔,“你这是怎么了啊?”
“我叫秦舞?”秦舞盯着他们,眼神陌生的可怕,“你们认识我?那么,你们是谁?”
于雷和夏初夏落小宝全都呆住了。
“你,你不认识我了吗?”于雷小心翼翼的说,“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你真的忘了吗?”
秦舞没有回答,她只是看了看于雷,又指着身边襁褓里的小小婴孩:“这是我的孩子对吗?”
于雷勉强点点头:“是。秦舞,你到底怎么了?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秦舞不置可否,她又问道:“那么,我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没有人吭声,大家复杂的眼光一起望向了夏初,夏初看着秦舞那凌厉而倔强的眼神,不得不点点头:“是,是我!”
秦舞打量着眼前这个衣衫不整,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困惑的眨眨眼睛:“是你吗?那么,我跟你什么时候结婚的?你叫什么名字?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秦舞拼命的回想着,脑海中却像被掏空了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头反而疼的越来越剧烈!她皱着眉头,冷汗大颗大颗的凑额角从脊梁上冒出来,顺着脸颊和脊背往下淌,“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大家面面相觑。
一个事实摆在了面前:秦舞竟然失忆了!
“呜哇——呜哇——”一阵突如其来的婴啼划破了这凝固的空气,那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兀自张开她那小嘴,露出光秃秃的粉红色牙床,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大声哭泣起来。
秦舞转过头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婴儿哭了一会,渐渐停下来,开始小声啜泣。她似乎偷偷睁开眼睛瞄了一眼无动于衷的秦舞,又重新攒足了力气大哭起来。
夏落手足无措的意欲伸手去抱她,又不知道从那里下手:“这,这个,她哭成这样,怎么办!”
秦舞慢慢的伸出手去,终于小心的把她抱在了怀里。秦舞轻轻的拍着她,根本无视三个男人的存在,撩起衣襟就给孩子喂奶。于雷和夏初小宝忙尴尬的退出了房门,夏落也要走,秦舞叫住了她。夏落只好回来坐在秦舞的身边:“有事吗?”
秦舞却不说话了。
小小的婴儿呼噜呼噜的吸吮着母亲饱满的乳汁,满意的攥着小拳头,舒适的闭着眼睛。空气中全是乳汁的腥香味,夏落不禁皱了皱眉头。
“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秦舞并不看夏落,只是专注的盯着怀里的孩子,语气里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你想知道什么呢?”夏落斟字酌句的问,“我看你还是先修养一阵,等身体好一点再说吧。”
秦舞扫了夏落一眼:“你们不喜欢这个孩子是不是?”
夏落尴尬的笑笑,言不由衷的说:“怎么会呢!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不是瞎子。”秦舞冷冷的说,“刚才你们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们看这个孩子的眼神,充满了距离、警惕和厌恶。就连你们所谓的孩子的父亲,都没有任何想亲近这个孩子的欲望。”秦舞抬起头,炯炯的眼神死死盯着夏落,“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小的婴儿吃饱了,秦舞把她抱起来,娴熟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婴儿满意的咂着小嘴,打着奶嗝。夏落看着她这些一气呵成的动作,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诧异。
“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夏落说,“你还记得些什么?”
我还记得些什么?秦舞的眼神开始迷离起来。
水,冷冷的水,蓝荧荧的包裹着自己。那片水域那么熟悉,熟悉的就像自己千百年就一直呆在那里。除此之外,记忆中全是一片可怕的空白,白的跟初生的婴儿一样,白的没有一丝过去的痕迹。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秦舞忽然抓着头发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句,她多日不曾修剪的长长的指甲深深抠进浓密的头发当中,无意识的拉扯着,很快就揪下来一缕一缕的发丝,她那尖尖的指甲缝隙里隐约能看见鲜红的血迹。
夏落拉住她:“秦舞你别这样!会好的,以后会想起来的!秦舞,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夏落强迫秦舞跟她对视着,“放松,慢慢的放松下来!躺下来,找个最舒服的姿势!你正躺在一片柔软的沙滩上,海风很柔和,吹的很舒服!你全身都放松下来了,你的眼皮很重!”秦舞在夏落的催眠中不知不觉睡去了,夏落这才呼出一口气,轻手轻脚的关了灯,出了门。
“她睡着了。”夏落耳语般跟于雷和夏初说,“我们不要去惊醒她,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她好象真的失忆了。”
于雷看了看秦舞的卧室,一言不发的踩着梯子上了屋顶,夏落想了想,示意夏初和小宝去休息,自己却也上了屋顶,坐在于雷身边。遥远的夜空一望无际,倒伏的玉米地是视野无比开阔,很远的地方,马路上不时的滑过亮黄的车灯,就像苍茫的大海上无声行驶的油轮。
“你还爱着她?”夏落闪着眼睛审视着于雷英挺的鼻梁。
于雷看了一眼夏落,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她跟你哥!”
“既然你还爱着她,为什么要跟她分手?”夏落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
于雷再度叹了口气:“当初分手,是因为不想伤害她。如果我知道事情会发生到这种地步,我一定不会跟她分手的!我会把所有事情的真相都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好的或者坏的,都两个人一起承担,或许结局根本就不像当初自己想象的那么悲惨。有时候,人总是自以为是的做出自认为对的决定,满以为是为对方好,其实到了最后,总是弄到两败俱伤,落得个后悔莫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夏落问道。
“我跟秦舞是在大学时候认识的。认识你的那一年,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我很爱她,一直都爱她。她其实是个很敏感的女孩子,心思细腻,说实话,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悉心照顾我的生活,而那时候,我可能太习惯了,习惯到以为她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甚至有的时候,会觉得她有些唠叨,有些任性,有些像菟丝子一样攀附着我,我对她的关心远远不够,我太忽略她的感受了,我没想到,她会对我那么没有安全感!这一切在我遇到你的时候,终于像点燃了导火线一样爆发了。”于雷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当中。
那一夜,当秦舞在酒吧里看见夏落朝于雷举杯嫣然一笑的那一幕时,血一下子涌上了头顶!她怒气冲冲的攥着拳头,极力忍住眼里的泪花。于雷走上来试图要解释,秦舞一下子甩开于雷,转头就跑出了酒吧。
秦舞大步走在路上,眼泪忍不住掉落下来,顺着脸颊流到嘴里,有点咸,咸的很苦涩。走着走着,她放慢了脚步。她仔细倾听着身后的声音,刚开始还听见于雷匆忙的脚步声和喊她名字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脚步声和喊声都消失了!秦舞终于哭出了声音,她坐在马路边的花坛上,再也没有力气走路了。她使劲抽泣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于雷却再也没有追上来,秦舞的心越来越凉,越来越绝望。
其实那个时候,于雷真的是想追上秦舞,再好好跟她解释一下。于雷相信秦舞只是有些吃醋有些任性,解释过了,一切就都会恢复平静,就像以前无数次的争吵一样。但是他刚追出来没几步,有一个人猴子一样灵活的从酒吧门外的暗影里闪了出来,冷不丁的拦住了他的去路。那人伸开双臂拦在于雷眼前,挡住于雷的去路,他瘦小的身子裹在一件肥大的黑色风衣中,整个人犹如剪纸一样,似乎在夜风中摇摇欲坠,那一头毛发稀少却又梳理的油光水滑的小分头显得分外可笑。
待于雷看清来人,忍不住厌恶皱起眉头:“你又来干什么!我现在没工夫跟你废话,闪开!”
那人嘿嘿一笑,嗓音尖细,简直就像电视剧中的太监一样。他拦住于雷的去路,尖着嗓子说:“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废话吗?听我的,离开那个女人!否则你会害了她的!”
于雷发怒了:“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几天你三番四次突然冒出来,缠着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想干什么?我离不离开她是我的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听你这些胡言乱语!”
那人并不恼怒,依旧嘿嘿的笑着,老鼠一样圆溜溜的眼睛狡猾的玩味的盯着于雷,张开的嘴角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丑陋的下兜齿参差不齐,嶙峋如山峰。他笑着,凑近于雷,用气声对着于雷耳语,尖瘦的脸庞挤出一脸的褶皱:“你一定要听我的,因为你是于偃的后人!”
于雷一惊:“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得意的眯起小眼睛:“你没有必要知道,你只要知道,尽快离开那个女人,最好不要再跟她有任何牵扯。”
“如果我不呢!”于雷说。
“你以为历代于家的男人娶进家门的第一个女人,都莫名其妙的死去,只是一个巧合吗?”那人一字一句的说道。
于雷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他的眼神忽然变的凌厉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们家这么多的事情?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并不回答,只是垂下眼帘,嘴角噙着一丝奇异的笑容:“你只要记着,不要让秦舞得到那只噬灵骨镯。”
于雷心里有是一震!这个人一定跟于家有很深的渊源!
那人看看斜睨了于雷一眼:“如果不幸那只手镯真的找上她,不仅她回死,连你我都会有大麻烦了。”
于雷不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那人,那人被盯的有点发毛,忍不住缩了缩肩膀,转身就走:“记住,我叫楼远航,如果有一天那只手镯真的现世,并且找上那女人的时候,你要来和平区彼岸街黄泉路的天桥下找我。”
楼远航!难道是他?于雷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猴子一样灵活的消失在转角处,想要去追赶秦舞的脚步,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