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公公说起花茶的气味时,秦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朕早该想到了。
圣驾缓慢行进,转过南星殿便到了常青宫,朱漆的宫门在狂风烈日中已经退掉了一层颜色,门外无人看守,还未踏入,就觉是座荒宫。
这座荒宫还流传着一个故事,传闻常青宫是先皇为某个妃子所建造的。那时妃子怀有身孕,先皇自是高兴,便赏赐给她一座宫殿,同赏赐的还有万丈云衣、千品珍珠,可谓是羡煞后宫无数佳丽。
常青宫建成,便是妃子十月怀胎之际。那夜梧桐细雨,宫灯未熄,只是一夜便能改变两个人的命运。妃子生了,哭喊着嗓子的是个男子。
也许,命运是会转折的。后宫争斗何其凶猛,妃子生下皇子后,流言也逐渐传开,最后传到了皇上的耳里。这皇子竟然不是皇上所生!妃子哭了,皇上他相信了小人的话,许久都没来常青宫。
在深宫里,哪有人是一直受宠的,有得宠时也必有失宠时,君王雨露的播撒总是很公平的。妃子失宠后久居在这常青宫内,一日复一日,一年盼一年,没过多久她就病死了。
所以这常青宫也有冷宫之称,独自空守的宫殿,是比冷宫更冷吧。小皇子的生死也不得所知,听闻宫里年纪稍大的公公所言,“皇上怎么可能还留养别人的孩子,当然是杀掉了。”后又有传言,小皇子并没有死,在一位老嬷嬷的抚养下顺利送出了皇宫。
妃子病死后,常青宫内就无人居住,荒草变长满了庭院,没过半月,就一片荒芜。自此宫女们很少出入常青宫,某天晚间,有宫女在宫门外听到婴儿的哭啼声,心想着是否是小皇子的亡灵,便提心吊胆的走进了常青宫内。开启宫门,宫内满是杂草,在杂草深处,却见一些未焚烧完的纸钱碎片,这大概是某位受到妃子恩惠的人为妃子烧的纸钱吧,宫女没有多加猜疑,提起灯笼就往前走。没过几步,顿觉身后传来一阵阴森森的寒意。再往里处,婴儿的哭啼声越加清晰,宫女的心中也越加的害怕。小皇子不是已经被皇上处死了,难道他是来索命的,一想到这里宫女就不敢再走近。提灯笼的手不停地摇晃着,宫女虔诚的拜了拜,就赶紧的离开了。
后来常青宫内接二连三的发生了闹鬼事件。先有几名巡逻的侍卫看见宫门未关,正要去关时,透过门缝清楚的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鬼。后又有几位送果品的宫女看见,白衣女鬼怀抱着一个婴儿,那个婴儿还在啼哭,声音越发的诡异,就像是发情的野猫。
自此以后,各种谣言在宫内传开,说是什么去世的妃子是被人冤枉的,她并没有和外人做苟且之事,现在她回来是要向陷害她的人索命。谣言风云不止,以致最后无人再敢踏入常青宫半步。
“终于还是来了,看来这里的变化不大。”秦束站立在宫门前深深地叹了口气,“该来的终归要来。德公公,您可否听过常青宫的故事。”
德公公伺候过先皇,对此事多多少少耳有所闻,只是没想到秦束会突然问起。
“是去世的瑜嫔娘娘吗?”
“是,还有她十月怀胎的孩子。”
想起当年的事情,德公公惊魂未定,连忙跪拜道,“皇上——”
虚掩的宫门还是这么空荡,秦束单手扶起德公公,拍了拍他湿透的后背,“怎么了,德公公您可是老奴了,连这点事情都会害怕吗?”
衣袖口揽过一脸冷汗,德公公咽下了一口唾沫,才敢开口说话,“老奴不知皇上所谓何事?”
笑颜微敛,秦束正经的说道,“还能有什么事,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难道德公公还会怕鬼不成。”
君王面上虽是说笑,可德公公察觉得出秦束所指绝非此事,有时候人比鬼更可怕,德公公怕的不是鬼,而是人,这个关乎越朝存亡的人。
“奴才,不怕。”德公公低头深沉的说道。“不怕”二字说的很牵强,被君王触碰过的衣衫已经全部湿透了。
“不怕就好。”
推开朱门,一阵阴凉的风从宫门中传来,圣步踏前,面前的景物一一览过,是那么的熟悉。现在的常青宫经得雁容的一番修整,算得上是农家田园。杂草除尽,灰尘抹去,常青宫内的大小事物处理的井井有条,各种物品摆放也错落有致,看上去顿觉温馨很多。才短短几个月,让人难以联想到,曾经荒凉闹鬼的冷宫竟然有这番新的面貌。当初秦束封雁容为容妃,赐常青宫时,可曾想到过会有这派新气象。
苗圃中栽种着些花果,庭院中搭起了支架。花果正直生长阶段,嫩绿的叶儿长势喜人,看得出栽种人的良苦用心。支架上放置着一条青灰色的被褥,被褥已用多年,颜色也淡了,上面还起了不少的棉球。
德公公在秦束身边提醒道,“皇上小心,这被褥发霉了,霉味很重,还是不要走进为好。”
支架由木头与细竹搭建而成,细竹上晾晒着一条青灰色被褥,在德公公的提点下,秦束走到被褥前停了下来,在一侧被角处看见了星星点点的霉斑。
小紫问我,“这被子难不成还是二十多年前瑜嫔用过的?”
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在谜题未解之前我的回答是,“当然不是,你见过一条放了二十多年的被子吗?”
小紫在我的手心里游动,它摇晃着脑袋说,“这倒是没有,小蝶姐姐上次你和九龙子是不是同盖的一条被子。”
我就知道不应该和小紫讨论被子的话题,于是我立马低下了头,一段很不好的记忆出现在脑海里,当初若能不出这深海冰窟洞,应该就不会有这段可怕的记忆了。现在不仅是须染误会,连小小年纪的小紫也开始乱想了,突然觉得我的罪过很大。
“小蝶姐姐,你和九龙子在被子里干什么呀?”
还没等我平静下来,小紫的话又让我慌乱了,这叫我怎么解释呀!我随口回了一句,“你去问九龙子。”
“我问过了,上次九龙子救我的时候,我就问过了。”小紫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看得我真想凑上去咬一口。
我咬咬牙,淡定的问道,“九龙子说了什么,他该不会又在污蔑我吧。”
“当然没有了,九龙子人很好的。”小紫摇了摇脑袋,继续说道,“他说有些事情不好解释,等我长大了就会明白,所以他让我来问你。”
就知道九龙子会把难题扔给我,我的脑袋快要炸了,这种问题怎么回答,我若实话实说,小紫会相信吗?烦死了,九龙子你有本事就不要来为难我!
我拨弄了好一会的头发,先要给须染解释,现在又要给小紫解释,九龙子你人真的很好。
“上次我们确实同盖一条被子,也没什么嘛。我们只不过是在玩游戏。”
小紫点了点头,并没有再深问下去。知道这件事的两位仁兄我都各自解释了一遍,终于是安心了。在解决了一些私人问题后,我又捧起了琉幻镜。
秦束转身,正见那个端着筛子的女人正从屋内走出,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布衣,袖口卷起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在看到秦束时,雁容停住了脚步,手上的筛子骤然落地。筛中盛满的花瓣顺势洒落一地。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该在景秀宫,怎么会来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