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的一个清晨,天还蒙蒙亮,铁忠实就爬起来。柳春秀迷迷糊糊问,铁忠实道:“今儿个说是赵侍郎携了夫人要过来巡视花园子。工头昨个还专门叮嘱了,要今儿个要起的格外早些。天还早,你再睡会子。”
柳春秀翻了个身,又睡了。迷迷糊糊中,脑子却又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铁忠实好像不似以前那么憨了。
柳春秀醒来做了一些家务,晌午就跟着婆婆铁郭氏在院子里做一些针线活。虽然穿越重生之后,在柳家跟着柳母也学了不少针线活,但是跟这些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来说,还是差了不少。好在铁郭氏也并不嫌弃她,见她缝的阵脚太大,就拿过去,道:“这么缝,那丝绵容易出来。”
铁郭氏将那几针拆了,又缝了几针,道:“你看,这样针脚密些,穿起来也结实。”她将一条线缝完了,又取了线,微微地仰着头。一张圆润的脸上虽然已经爬上了皱纹,但是看起来却让她添了几分平和慈祥。只见她眯着眼睛,将线往针孔里穿,却穿了好几次,都没有穿进去。柳春秀接过来,道:“阿娘,我来穿吧。”穿好之后,又按照铁郭氏的指点,将阵脚缝的密些。
铁郭氏笑道:“你倒是伶俐得很,一学就会。你看我这上了年纪,眼睛是越来越不行了,过一两年要给孙子做新衣,怕都困难。”
也是相处过了一些日子,柳春秀也渐渐地对铁忠实和他的父母有了些了解——虽然看起来憨厚老实,不过是大智若愚。是以,虽然铁郭氏没有明说,柳春秀知道这是这个婆婆是在暗示自己她想要抱孙子呢。柳春秀正愁着不知道如何接铁郭氏的话呢,就听见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马蹄声。铁郭氏道:“这么大响声,怕是赵侍郎过来巡视花园子了。你且在门后瞧瞧那达官贵人家的阵仗。”
这话正合了柳春秀的心思。她放下针线筐子,拉着铁郭氏走出门去。早有邻里带了孩子出来瞧热闹来了。只是,瞧是瞧,也不过都是站在自己家门口,不敢朝着路中间去。
只见那车马队正从大门前过去。只见那车队的最前面有两人骑着颜色棕红的高头骏马。后面还跟了一辆马车,那马车的车厢足足有柳春秀平常在村里见到的牛车的两倍大。车厢外部都是用明艳的绸布过了的,上沿儿还缀满了流苏,那车厢四角还是飞檐,每个角上还挂了珠子和流苏。那大马车后面还跟了一辆小一些的马车,暗蓝的颜色,倒并不是特别显眼。在马车旁边和后面还跟了约莫七八个小厮。
自从穿越过来,柳春秀的活动范围基本上就局限于上白村和黑头村了。平常所见到的也不过都是些牛车什么之类,今儿倒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华丽的马车。
铁郭氏在后边低声道:“去年都是赵侍郎和赵公子一起过来的,今年连赵夫人也过来了。看到后面那小马车没,那里边坐的是赵夫人的丫环。”
柳春秀这才发现最前头骑在马上的那个青年,应该就是赵公子了。他一身的月白绸长衫,自顾自地东张西望,只看背影,就觉得是那种玩世不恭的人。
看了许久,待到车队都消失在眼前了,铁郭氏才叹了一声:“真是富贵的命啊!”
铁忠实这一日忙到了天抹黑才回来。一进屋就钻进灶房说饿了。春秀笑道:“我这饭早都做好了,就等着你回来了。”说完就收拾着,和忠实一起将饭端上了桌子。
忠实还没开始吃饭,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串钱,道:“今年园子里的花开的好,赵侍郎便赏了我们银子,分下来每人得了一百钱。还是交给阿娘保管。”说完忠实就将那串钱递给了铁郭氏。
铁郭氏一愣,道:“分家的时候你大哥二哥得了咱们家的那几亩地,就给你留下了这个破院子。后来那老大媳妇儿,大闺女也经常过来搜刮你。我也是实在看不过了,才说要将你的工钱给你保管着。如今你都成家了,媳妇儿又是个稳妥的人,这工钱就该交给你媳妇儿管着。”说完又进了屋里取来两个个木匣子。笑道:“要不是老三提起来,我都忘了老三这给人帮工还赚了几两银子呢。”
春秀道:“这些钱阿娘留着,我们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再问阿娘要就是了。”
铁郭氏摇摇头,道:“你们两个留着,比我们留着用处大。还有这里面还有几个不时兴的几个小玩意儿,都是忠实他奶奶留给我的。这放的久了我都忘了。”铁郭氏自然不是忘了,这些东西肯定都是要给媳妇儿的,只是那大媳妇儿和二媳妇儿也不是敦厚人。这个三媳妇儿人长得俊,温和中又不乏勤劳善良,敦厚中又不乏伶俐,铁郭氏自然是愿意把自己这唯一的一点儿家底给了春秀。
春秀忙叹道:“阿娘,这都是您的贴身之物,这我不能要。”
小匣子里面有几个银耳扣,还有一个成色一般的玉镯子,还有两根发旧的银簪子。铁郭氏笑道:“并不是些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只看你平日里头上也没有什么装饰,不过是让你拿着将就着带罢了。你留着,说不定将来有个什么急用,也能够当上个几两银子救急。还有忠实的工钱,我算了算,这过去的两年,忠实差不多也攒下了十两银子。”
大匣子里面堆了几串钱,还有几个碎银子。春秀也确实需要钱,只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拿老人家的钱。正在想着如何拒绝的时候,忠实已经将两个匣子拿过来,放在春秀面前,道:“阿娘都说了,你就拿着吧。”一向不爱说话的公公铁老实也道:“你阿娘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春秀不好再拒绝,只得收了。
吃过饭了,春秀进了屋里,正准备将两个匣子锁进柜子里。忠实从外屋跟进来,道:“奇了,这墙根底下怎么会有肥皂团?”
“什么东西?”春秀将钱锁好,转头好奇地看着忠实手中一个黑乎乎的团子。
忠实道:“洗澡用的肥皂团,你买的?”
春秀摇摇头,自己连肥皂团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忠实闻了闻,道:“和卖的肥皂团味道不太一样,也比卖的粗糙,不过长得倒还像得很。我去问问,看是不是阿娘买的。”
“等等!”春秀道:“我怎么看着这个东西眼熟。你在哪里发现的?”
“屋外墙根下。”
春秀接过那黑团子细细的看了一番,道:“这不是我那天丢的么!我本来想把皂荚弄的软一些,结果皂荚粉淋了水,我又把那洒了的面和绿豆和花瓣添了进去。本来以为做坏了,就扔了。”谁知道这个团子放在墙角,太阳晒干了,倒是凝固地紧实了。春秀暗喜:自己难不成搞出了一项发明?却又想起来忠实似乎是认识这个东西。
“娘子真厉害啊,”忠实憨憨一笑,双眼如同是盛满了水的弯月,道:“竟然自己就做出肥皂团来了。”
“你……”春秀道:“这东西值钱么?”
忠实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称呼了春秀为娘子。虽然成婚已经多天,两人一直都是相敬如宾。忠实一直都对春秀是唤名字,叫娘子实属是头一次。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这么顺口就叫出来了。“值钱……不……不值钱。”
“嗯?”春秀仰头,看着忠实,道:“这是怎么说?”
忠实镇定下来,道:“要说起来,那肥皂团的市价是十文钱,倒也不算买不起的东西。只是平常人家能用皂荚洗的就用皂荚洗了,哪里会花多余的钱去买肥皂团子。所以,对于有钱人家来说,是不值钱的。对穷苦人家来说,是值钱的。”
春秀恍然大悟,这村里的人平常都顾着温饱,有点钱也宁可攒在柜子里,哪里会去浪费这个钱去买这种“奢侈品”!她笑道:“那你说说,我这个肥皂团能值几个钱?”
忠实道:“那肥皂团也是分着三六九等的。最好的能值一两银子,最差的也是五个钱,你这个还带了香味,应该能值十个钱左右。”
“是吗?”春秀喜道:“那我去试试,看这个能不能洗。”她话落音,忠实已经去盛了水过来。春秀将手浸湿,有用了一点肥皂团洗了。果然是清爽了不少,去油的功效比生皂荚要好一些,而且用起来也很舒服。忠实也试了一回,笑道:“果然很不错。”
两人高兴的很,春秀道:“其他的东西倒是容易,只是这花瓣没有地方搜集。”忠实笑道:“花瓣更容易得,而且还是不要钱的。咱们花园子那些落花多得是,我得空了捡一些回来。”
春秀大喜,两人也商量了一番,就将两筐子皂荚都煮了,又晒干了磨成粉。忠实果然从花园子带了不少花瓣回来。虽然都残败了,可是香味还在。两人就将花瓣捣成汁。
捣鼓了约莫四五日,制出来约莫一百多个黑团子。春秀笑道:“等明日赶集的时候拿去卖了。要是卖得好,也能赚上一笔。要是卖得好了,咱们再到处收皂荚去。”
忠实摇摇头,道:“咱们村里家家户户都有皂荚树,先前有来卖肥皂团的,只是没有卖出去。”
春秀皱眉,两人头脑一热就将东西捣鼓出来了,只是却没有想好销路。这么多,要是自己用,只怕是用上好几年也用不完。想了想,道:“上白村倒是没有皂荚树,我们以前都是买皂荚用的。一斤皂荚也五文钱呢。”
“那行,”忠实道:“五天后我刚好休工一天,咱们就去上白村看看去。正好,你也回去看看岳母大人。”
这话说到春秀的心坎儿上了。她也正想着回去瞧一瞧她阿娘和冬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