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起那日的事和元妃的话中有话,黛玉聪慧的心其实也早就怀疑了,而这些日子只是在自欺欺人的不想确认罢了,如今听水溶说起来,心里自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虽然此事自己也是受人摆布,但却是难脱嫌疑,特别是对水溶来说,就是此时说出来,冲他刚才不动声色中拆穿水渺的伎俩,就可以看出他多疑的性格,高明的手段,又岂会相信,不过是搏他几句冷冷的讥讽罢了,何况黛玉本就是不低头服软的性子。
见黛玉不做声,水溶本来还有点期望的心不觉暗暗凉了下来,吐了口气,水溶缓缓的道:“本王也知道,这一场布局,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不过有一件事王妃大可放心,既然这出戏已经唱到了这一步,那本王也不会只坐着看戏,来而不往非礼也,本王怎么也要陪着王妃唱下去,直到……”
“曲终人散”这四个字水溶终没说出口,只是回头冷冷的看了黛玉一眼,接着道:“反正不过是唱戏,王府里本王也不在乎又多了一个女人而已。”
“还有一件事本王要告诉王妃,宝玉曾经过来找过本王,说王妃清高孤傲,不屑权贵,却不知原来他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王妃觉得这是不是很好笑,可恨他还振振有词。”说到“一厢情愿”,说到“好笑”,水溶的声音微微一顿,深邃的眸子闪过一道不露痕迹的苦涩。
黛玉自诩清高孤傲,看不起仕途富贵,却不想水溶话里话外,句句讥讽自己刻意费力的贪图富贵荣华,心中忍不住涌起一股愠怒,轻轻抬起头,冷冷的道:“既然王爷自以为是的认为,那黛玉也无话可说,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做事但求无愧于心,黛玉的事还请王爷不要迁怒到别人身上。”
“你在担心宝玉。”水溶不加思索的道,凌厉的眸子深深的看着黛玉,似乎要从她那明澈的眼里看出点什么,又似乎怕从那里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
避开水溶深邃探究的目光,黛玉轻轻垂下眼睑,道:“这是我的事,既然如王爷刚才说的,那就更与王爷无关,王爷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
不知为什么,在听到水溶那一句“王府里本王也不在乎又多了一个女人而已。”黛玉竟听到自己的心砰然一声,说不上是什么,但是却有一种苦涩如影随形,沁入心底。
“好”水溶忍不住自嘲的道:“既然王妃这么说,那本王就姑且放他一马,不过王妃吗,当初你既然选了这条路,那就只能走下去,这北静王府里,你的身份已经注定了你只能是本王的人,本来这府里别有用意的女人多得是,本王再多一个王妃也无所谓。”
缓缓的低下头,水溶意味深长的道:“但愿王妃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戏如人生,听说入戏太深,人就会不知不觉……”不容水溶说完,黛玉淡淡地道:“多谢王爷提醒,黛玉自然明白自己的处境。”
一番唇枪舌剑走下来,房里一时又静了下来,水溶不由缓缓的仰起头,重重的舒了口气,随后绝美的脸上恢复了素日的清冷和淡漠,红色的喜袍映着他古玉般莹白的肌肤,宽大的广袖轻轻一拂,带着一种无法言明的风华。
大红的喜烛映着四下耀目的红绸锦带,别有一种旖旎,环顾了四下那满目的喜气,水溶的目光落在黛玉的身上,低垂的云鬓,纤瘦的香肩,那一段完美的玉颈在红色喜服的包裹下似乎透明,无论是艳装还是清衣,在她的身上都是那么脱俗飘逸,仿佛一切颜色都是为她而染。
默默地看着,水溶完美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一挑,一抹冷峻的苦笑漾起在他的脸上,如果没有这些事,如果她不是这样嫁进王府,那自己此时是不是会喜不自胜的将她拥入怀中,看着她像上次落梅宫外那样欲怒害羞的俏眸,似颦微颦的娇嗔。
刚才这么着急的回来,难道真的是为了做这一场戏,还是为了过来看看她,避免她被别人捉弄,即使是冷眸相对也心甘情愿。
暗暗叹了一声,水溶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早在落梅宫外的那一次就已经假戏真做,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有一瞬间,水溶忽的涌上一股冲动,就让自己暂时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忘了,眼前的她就是那个几番偶遇让自己心动不已的女子,就是如今这个名正言顺的王妃。
不由自主的伸出修长的手指,就在要触碰到黛玉的云鬓时,水溶的眼前一下子闪过当年在宫里那些屈辱的日子,这两年自己卧薪尝胆的竭心殚力,本以为形势正在朝着预想的目标发展,谁知横空里的这一场别有用意的赐婚,一下子打乱了自己所有的部署,这些水溶虽有不甘,但也认了,毕竟权势争斗,谁也不能永远占据上风。
暗暗叹了口气,水溶知道,其实自己心里最耿耿于怀不是这一场赐婚的后果,而是那一串突兀的珠串和洪云轩里的事,原来所有与她有关的事竟然都是刻意,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她要嫁入王府的蓄意。
闭上眼,水溶的眼前不停地晃动的是洪云轩的那一刹那,还有刚才前堂里太子水浩那志得意满的笑容,临走时那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好好待人家,别忘了当年扬州之行,我们还和他父亲有过一段渊源呢。”
无奈的叹了口气,水溶毫不犹豫的直起身子,冷冷哼了一声,放下的手在阔阔的广袖里紧紧握成了一团,随后用力一挥,决绝的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水溶忽的停下步子,没有回头,只是冷冷的道:“本王刚才说过,这一出戏本王一定会陪着王妃唱下去,直到曲终人散。”说出这一句,水溶顿觉的心里一紧,随后长吐了一口气,推门而去。
黛玉怔怔的站在那里,感觉到自己的心依然还是跳个不停,水溶刚才的话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自己,这一场赐婚果然就是权势博弈中的一盘棋,而自己是其中那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聪慧的黛玉也一下子想到了洪云轩那一场看似是偶然的轿辇事件,果然是刻意,元妃的那几句话,也已经暗暗说明了,连自己都知道的刻意,精明的水溶又怎会不明白呢,所以他将计就计,故意答应了赐婚,娶了自己,到头来却原来也是为了算计,身在皇家,对他们来说,没有比权势地位更重要的,就连亲事,也是一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