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静静地看着黛玉纤瘦的身影在夜风中那似乎不胜清寒的样子,不由暗暗低下头,自从昨天,紫鹃就觉得黛玉好像有些与往日不同,如水的清眸里那一份难以言明的茫然总在不经意间露出来,而这么晚了,还……
想了一下,紫鹃走上去对黛玉道:“王妃,我们也站了一会儿,早些回去吧,何况这里也没人,守着这阴森森的一大片水,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黛玉缓缓的回过头来,低声道:“紫鹃,我觉得心里闷,你把手炉拿过来,我想在这坐一会儿。”
紫鹃忙道:“王妃即使要坐也到那边去坐吧,这里黑咕隆咚的。”看了紫鹃一眼,黛玉秋水般的眸子在夜色下如晨星般晶亮,低下头,紫鹃轻声道:“那王妃要小心些。”
静静的坐在那里,谁也没有做声,只有夜风偶尔拂过四周的垂柳,发出一阵阵轻微的沙沙声。
左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接着忽明忽暗的光亮从那边映了过来,由于坐在暗处,那边的动静看的清清楚楚。
不知是哪房里的两个丫头,正一边走一边说着,不高的声音由于在夜里听得很清晰:“你多亏没有看到,若是看到,说不定今晚就会吓得睡不着。”
另一个丫头低声道:“真的假的,我今天一大早还看到她呢。”前头的那个道:“我骗你做什么,你不知道就在刚才,我去前院送东西,刚转上那条石径,就见王爷的侍卫拖着一个人向那边走去,隔着远没看清,不过只看到长长的头发拖到地上,人恐怕也死过去多半了,我心里一害怕,便避到一边,听他们说起来才知道是枫院里那个看门的李婆子,也不知犯了什么事,我还听到他们恨恨的骂她嘴硬。”
另一个人道:“别说了,这大黑夜的,让人想起来就害怕,你忘了,这里曾经……”那丫鬟没有说下去,两人的脚步不由加快了,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影。
紫鹃惊恐地看着黛玉,却见黛玉呆呆的,脑海里不停的回响着几句话:“听他们说起来才知道是枫院里那个看门的李婆子,也不知犯了什么事,我还听到他们恨恨的骂她嘴硬。”
“今天管家将李嬷嬷找了去,说是她婆家已经把她赎出去了,太妃还赏了她几件旧衣服呢。”“李嬷嬷的男人也回去了,和孩子都在家里,她能回去团圆,连我们也替她高兴呢。”
缓缓的低下头,黛玉自言自语的道:“为什么你要这样……”紫鹃着急的道:“王妃,我们回去吧。”
轻轻地站起来,黛玉低声道:“是啊,我们也该回去了。”扶着紫鹃的手,黛玉有些茫然的走下石阶,不远处似乎传来一声簌簌的声音,在这无人的水塘边,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意味。
紫鹃忍不住抖了一下,想起刚才那人的话,更是害怕,忙想扶着黛玉向后走去,谁知乱中出错,一不小心,一下子踩翻了路边的石栏,身不由己的歪在了树丛中。
失去了紫鹃的扶持,黛玉觉得自己的身子软软的,醒悟过来,黛玉茫然的转眸一望,恍惚间见前边不远处好像有黑影恍恍惚惚的一闪,接着耳边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轻轻的唤道:“王妃,王妃。”
愣在那里,黛玉顿觉得自己的心开始跳了起来,而且越来越急,急的似乎喘不过气来,本能的向后一退,身后紫鹃的惊叫声惊醒了黛玉本来惊恐的神思。
忽然自嘲的苦笑了一下,黛玉没有再后退,反而微微直了直身子,缓缓的向前走去,丝毫没有在意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危险,矮矮的水池石栏已经就在黛玉的脚下。
紫鹃大声惊叫了一声,黛玉恍然不觉,只是茫然地盯着眼前的那一池碧幽幽的池水,俏丽的身影在夜色下有一种朦胧的飘逸。
忽然前面的水池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黛玉本能的停下步子,还没转身,就见前面白影一闪,扑面的夜风随影而至,缓缓的闭上眼,黛玉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软,在自己的神智恍惚间,黛玉喃喃的说了一声:“或许,这样更好。”便再无知觉。
自从东平王爷走后,水溶就那样静静的站在窗前,没有做声也没有转身,手中杯子的残片依然还有几片握在那里,耳旁不停地回响着是东平王爷的话:“这件事好像和贾府有关。”
房里静悄悄,侍候的丫鬟走进来轻手轻脚的刚燃上灯,却听水溶低低的喝了一声:“退下。”惊得丫鬟慌忙的退了出去,忙中出乱,不巧碰到一边的木椅,刺耳的声音使得水溶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目光中的犀利也透着浓浓的寒意。
在水溶不言而明的威严下,丫鬟情不自禁的跪了下来,连声道:“王爷饶命。”没有看,水溶狠狠地道:“以后不用在本王这里伺候了。”说完转身离开,英挺的背影带着毫不容情的决绝。
走出房门,水溶长长地舒了口气,远处几颗璀璨的夜星闪闪烁烁,犹如那一双似水的清眸,在遥不可及的天上望着自己。
没有犹豫,水溶转身向外走去,身后六子迟疑了一下,低声道:“王爷……”水溶冷冷的道:“不用跟着。”六子低低的应了一声,看着水溶没有迟疑的步伐,不由暗暗叹了一声。
转过一道长长的游廊,前面是一片平阔的平地,冷风一吹,水溶猛然觉得今天的夜风似乎格外清寒,连心竟然也是冷的,吐了口气,水溶望着不远处透出来的光亮,那是枫苑的方向。
想起北太妃的话,水溶深邃的眸子一眯,自言自语的道:“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王妃,以前无论你做过什么事,我都不管,我只要你以后能陪着我就行。”
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六子在后面道:“王爷,侍风传过信来了。”默默地回头看了六子一眼,水溶竟觉得心不由跳了起来,平日里义无反顾的决然在此时竟有点害怕,静静地看了一眼六子细长精俐的眼睛,水溶似乎要从那里找到一点明示。
一下子转过身去,水溶没有犹豫的道:“本王如今什么也不想听了,你去告诉侍风,让他自己看着处理。”说完决然的向前走去,急促的步子里竟有一种掩饰不住的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