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轻声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又在打闹。”一阵奇异的声音传了过来,好像是有人在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在这寂静的夜里,很清晰。
黛玉和紫鹃不由面面相视,循声望过去,黛玉见左边廊阁边上石桌前似乎伏着一个人,洁白的衣衫在月色下不是太醒目,所以才没有引起自己和紫鹃的注意。
紫鹃小声道:“王妃,这后院里除了王爷,恐怕别人是不敢随随便便进来的,我们过去看看吧。”
其是紫鹃不说,黛玉也一下子想到是水溶,因为王府的规矩很严,何况是在夜里,只是不明白这大冷的天他怎么没在自己的寝殿,而是在这里。
想了一下,紫鹃又低声道:“午后和晚风姐姐说起来,好像今日是王爷生母的忌日,王爷一早就出门了。”
没有作声,黛玉只是茫然的看着那边模模糊糊的人影,舒了口气,也不用紫鹃扶着,缓缓地向石桌走去,还没近前,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呛得黛玉忍不住轻咳了一下。
紫鹃忙上前道:“要不王妃还是在这等一下,让紫鹃过去。”没有理会紫鹃的话,黛玉轻轻的上了檐台,静静地廊阁里,水溶毫不顾忌的伏在石几上,洁白的绸衣垂在了地下,随风起伏。
紫鹃看着黛玉,低声道:“王妃,王爷这个样子会着凉的,再说侍卫们怎么也不在。”黛玉还没做声,却听伏在桌边的水溶低低的喊了一声:“母妃,颦儿。”
一下子怔在那里,黛玉手中的帕子缓缓的飘到了脚下,没有一丝的声息。紫鹃诧异的望着黛玉,明亮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浅浅的光华。
想起那次和紫鹃在靖王府里碰到水溶喝酒的事,黛玉忍不住对紫鹃使了个眼色,紫鹃轻轻的上前,低声道:“王爷。”见水溶没有应声,紫鹃又抬高了声音,面前的水溶依然毫无反应。
犹豫地看了黛玉一眼,紫鹃道:“王妃。”看着清冷的夜色,紧了紧身上的斗篷,黛玉对紫鹃道:“你快去把侍墨或者六子唤来,让他们扶王爷回房,我先在这守着。”
紫鹃走出了几步,又不放心的回头道:“王妃……”黛玉有些着急的道:“这里是王府,再说王爷不也在这里,我没事,你快去吧。”
廊亭里又静了下来,伏在那里的水溶依然没有要醒的迹象,偶尔发出几声含糊的喃语,却再没有刚才的那一声呼唤那样清晰。
一阵阵夜风拂过,吹起水溶单薄的袍角飘飘悠悠,修长的身躯蜷在那里,使得他看起来有一中不胜清寒的感觉。
黛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个人,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明的滋味,往日的一幕幕一下子闪现在眼前,争锋相对的初见,不期而遇的再逢,默契相合的应变,无肯奈何的赐婚,默然冷淡的如今,仿佛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安排的天衣无缝,安排的理所当然,一场从天而降的博弈,把自己和他拴在一起,不管彼此承不承认,这都成了事实。
耳旁一下子想起洞房那夜水溶的话:“本王刚才说过,这一出戏本王一定会陪着王妃唱下去,直到曲终人散。”
“曲终人散”默会着这四个字,黛玉竟觉得心里酸酸地,情不自禁的轻轻叹了口气,只听身前的水溶发出一声重复的低语,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黛玉忍不住弯下身子,倾耳细听,隐约是一句:“颦儿,为什么会是你。”怔怔的立在那里,黛玉缓缓地闭上眼,任冷风吹过自己已经发热的脸庞。
微微直起身子,觉察到身旁的水溶瑟缩了一下,黛玉知道,就连自己身披斗篷,都觉得依然寒气袭人,而他……即使是最上等的绸衣也丝毫遮不住这冬夜的凄寒,何况还伏在冰凉的石桌上。
苦笑的摇了摇头,黛玉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小心翼翼的披在水溶的身上,直起身,这才觉得,这夜风,的确是凄寒刺骨。
许是感觉到身上的异物,本来安分的伏在那里的水溶不由自主的动了一下,隐约还夹着一声低语,光滑的斗篷倏然滑在了地上。
静静的立在那里,黛玉没有作声,心儿却不知不觉的竟然跳了起来,不想水溶只是动了一下身子,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转头向远处看去,如水的月华下,那边的甬路上杳无人影。
无奈的轻叹了口气,黛玉轻手轻脚的上前捡起地上的斗篷,抖了抖灰尘,为了不让斗篷再滑到地上,黛玉只得往前躬了躬身,弯下腰,鼻间已经嗅到浓郁的酒香中夹杂着一种陌生的气息,使得黛玉的脸不由红了起来。
覆上斗篷,黛玉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将飘带绾了一下,刚要直身,不想一只微凉的手下意识的握了过来,随后一个声音含糊的道:“别离开我。”
黛玉的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刚要直起身离开,却见伏在桌上的水溶原来没有醒,只不过是梦中的呓语。
还没等黛玉反应过来,只听水溶又喃喃的道:“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为什么要骗我,母妃,颦儿。”
这是黛玉第二次听到水溶唤自己的名字,刚才还以为或许是听错了,但这一声离得很近,黛玉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着水溶平日凌厉的的清眸静静的合着,或许是睡得不安慰,那长长的浓睫还微微有点颤抖,笔挺的鼻翼,恰到好处的薄唇,合在一起完美的简直天衣无缝,不得不承认,第一次见到水溶,黛玉就有种惊艳的感觉,他不同于宝玉的俊美,贾琏的倜傥,他绝美中带着冷酷,他凌厉中含着霸气,他就如此刻夜空中的那轮冷月,光彩夺目却又遥不可及。
从相识到现在,黛玉从没这么近的看过水溶,虽然成亲也近半个月了,但对黛玉来说,竟是第一次靠得这么近,近到可以看到他浓睫下那完美的弧度。
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急,脸上也越来越热,黛玉忍不住轻轻的向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的抬起另一只手,想帮忙抽出自己被水溶握住的手腕。
水溶修长的骨节明显而又用力,黛玉既担心惊醒水溶,又想快点拿开,一不小心,尖利的指甲一下子划在水溶的手背上,黛玉只觉得身子一紧,随后一只冰凉的手一下子掩在了自己的咽喉处,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的犹豫和停滞,接着一个声音冷冷的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