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水溶凌厉的眸子依然如平日那样寒气逼人,凝重犀利的神情丝毫看不出一丝醉意,握住黛玉的手迅捷而又有力。
“是你。”一下子松了口气,刚才的本能反应使得水溶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轻轻喘了口气,松弛下来的神色依然带着慵懒和酒意,缓缓地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黛玉轻轻的移开水溶的手,淡淡地道:“原来王爷没醉,倒是我多心了。”眯眼看了看黛玉,水溶抬起划痕淡淡的手,道:“即使醉了,我也被王妃惊醒了。”
直起腰,可身子依然被水溶圈在臂弯里,向外挪了挪,黛玉轻轻地道:“王爷若是要怪罪,也先放开黛玉再说。”
仿佛没有听到,水溶只是长长地舒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静静看了黛玉一眼,拿开的手带着不易觉察的轻柔和小心。
揉了揉依然有些疼痛的手腕,黛玉没等水溶再说便低声道:“既然王爷已经醒了,那黛玉先回去了。”说完,也不看水溶,有些逃也似的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水溶用手撑着石桌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本来披在身上的斗篷一下子滑到了地上,看了一眼衣衫单薄的黛玉,再望了望地下的斗篷,水溶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神色。
情不自禁的,水溶清冷如玉的脸上竟然浮上一丝难得的笑意,衬在如水的月色下,是如此的惊艳与绝美。
弯身捡起地上的斗篷,水溶轻轻咳了一声,道:“王妃是不是把斗篷落下了。”依然是平日冷冰冰的声音,不过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暖。
缓缓的回过身,黛玉俏眸一转,故作漫不经心的道:“多谢王爷提醒,刚才是黛玉不小心。”嗯了一声,水溶好看的凤目望着黛玉,意味深长的道:“多亏王妃不小心,本王才没有受凉,否则……”
水溶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那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六子尖利的声音:“王爷原来又来这里了,让小的一通好找。”
微微皱了皱眉头,水溶有些不耐烦的哼了一声,没有作声。紫鹃手脚麻利的帮黛玉披上斗篷,低声道:“王妃,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外面天冷,王爷的随从们也过来了,我们回去吧。”
点了点头,黛玉还没做声,就听水溶不容置疑的道:“告诉他们,先把王妃送回去。”六子看着强撑着站起来,摇摇欲坠的水溶,为难的看了看一眼在望的枫苑,小声的道:“王爷出来已经一阵了,何况今天的酒……小的以为是不是……”
黛玉望着前面,轻轻地道:“不用,我们走回去就是。”说完,扶着着紫娟的手转身就走,扬起的裙角带着一丝明显的决绝。
轻轻哼了一声,水溶冷冷的看了六子一眼,不缓不急的道:“六子,这个王府还是本王做主,本王的话难道你敢不听。”
六子忙应了一声,急步走上前,对黛玉道:“王妃,请上轿。”见黛玉不动,六子着急地道:“王妃就体谅一下小的吧。”
微微顿了一下,就在黛玉犹豫的时候,却听水溶轻轻地冷哼了一声,道:“本王记得,王妃以前可不是个矫情的人,难不成真是因为入了戏,竟然转了性子,这可让本王吃惊了。”
没有回头,黛玉毫不犹豫扶着紫鹃的手上了轿子,淡淡地道:“黛玉时时记着自己的角色。”说完也不用紫鹃放帘子,抬手将帘子放下,掩住了外面那一个让自己竟然不安的人,也掩饰住了怦怦急跳的心。
这是水溶素常坐的软轿,里面有一种淡淡的龙涎香,和刚才被水溶圈在身前时的味道一样,右面的小几上放着几本书,书旁还有一面手掌大的,雕饰精致古典的铜镜。
想起水溶绝代的容光,再看看眼前的镜子,黛玉的心里竟然涌上一种说不明的滋味,当初宝玉也是喜欢这些女孩用的东西,而且一下子联想到那日在东平王府见到的事和雪雁听到的话,黛玉本来忐忑的心不觉慢慢凉了下来。
东方还没泛白,紫鹃便被黛玉的咳嗽声惊醒了,披衣抹黑走了进来,紫鹃轻声道:“王妃,是不是昨夜着了凉。”
咳了一声,黛玉低声道:“或许吧,你给我拿杯水来。”紫鹃先燃起灯,见灯下黛玉脸色赤红,不由着急的走上去,低声道:“王妃。”
摆了摆手,黛玉道:“别嚷,你莫非想把外面的人都惊醒了。”紫鹃拭了拭黛玉热热的额头,道:“那该怎么办。”
黛玉道:“天亮后再说吧。”紫鹃服侍着黛玉喝过水,也不敢再去睡,只得坐在一边,一直靠到天亮。
王府里的太医过来看了一下,又问了紫鹃几句,道:“王妃平日都用什么药。”紫鹃看了看黛玉,才要说,却听黛玉道:“这药一直用着,已经很多年了。”
太医点了点头,道:“既是这样,那王妃就继续用着,待我再开两副祛热的汤药服下,王妃的病没有大碍,放心就是。”道了声谢,太医又吩咐了几句,才离开。
不一时,太妃也打发人过来问,紫鹃将太医的话回了,房里这才静了下来。
服侍着黛玉将药喝完,紫鹃便递帕子便低声道:“王妃刚才为什么那么说呢。”黛玉默默地看着空空的药碗,低声道:“我曾答应过二哥,这也是我唯一能让他为我做的了,不管怎样,我都会坚持的。”
轻轻的摇了摇头,紫鹃道:“其实宁二爷的药真的很管用的,我觉得这些日王妃已经好多了,或许就像他说的,不出一年,王妃就不用再天天喝药了。”
苦笑了一下,黛玉道:“这不过是安慰罢了,当初我还小的时候,曾听父亲说过,有个高僧要化我出家,父母不舍得,高僧就说除非我这一生不离乡背井,不见眼泪,才能保我一生无忧,而如今我却是真正的离乡背井,至于眼泪,恐怕没有一时断过。”
紫鹃低低的道:“王妃千万别信这些话,那都是骗人的,紫鹃倒宁愿相信宁二爷的话。”将身子缓缓地躺下,黛玉低声道:“但愿像二哥说的那样,我累了,想歇一下了。”轻轻的给黛玉紧了紧被子,紫鹃没有作声,悄悄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