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圣旨,阮璃玉进了御书院,阮家上下都为她高兴,唯有她难以开怀,送走了传旨的宫人,她避开众人,急急到了公主府寻找苏玉竹,早有府内的小厮安顿了她,玉竹还在后院和兄弟们闲聊着,一听是璃玉寻了来,怔了怔,连忙告罪退了出来。
三日后就是扶伊的大婚之日,公主府一片喜气洋洋,她坐在堂内,看着满眼的红,微微出神。
不多一会儿,苏玉竹就过来了,他站在门口,似是不敢置信,女子一脸恍惚的模样,似在追忆,似在懊恼,他有多久没这么仔细看着她了……
“玉竹……”阮璃玉终于回过神来,她站起来,本想走过去,或是叫他走过来,结果也顿足在地,怔怔看着他,心中苦涩至极:“其实不必如此的。”
“什么?”这一声酸苦就像是唤醒了两个人,玉竹扶门的手缓缓落下,索性大步迈进:“我不懂你说什么。”
“圣旨下了阮府,让我去御书院……”她定神看着他走到跟前坐下,目光灼灼:“你去宫中求来的?”
“嗯,”他轻轻点头,直接认下:“不管你和我是合是离,以前做错的,总想弥补一些,就算以后走了,心里也少些遗憾。”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璃玉垂目:“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苏玉竹哭笑:“既然不是那为什么非要我受苦?阮家为什么不能容我?”
“是我对不住你,”她沉声道:“上次在亭中就说了,是我对不住你。”
“我不要你的歉意,我要的不是这个!”他腾地站起身来,两步就站到她面前:“我问你阮璃玉,你是不是已经烦了我?”
“说话!”苏玉竹狠狠喊着,瞪着璃玉泛红的双眼:“你说话!你告诉我你原来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你原来对我那些情都是假的吗!”
“我记得!”她尖声道:“我怎么不记得?你心我心,我对你的心你不是比我还清楚吗?”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他眼圈也红了,一把将人抱住:“你是不是非叫我去死你才能好受!”
“玉竹……”他将她勒得死紧,酸意上涌,泪水流落脸庞,阮璃玉不禁动情拍着他的后背:“我不是不要你,是要不起,这一辈子太长了,我不能保证咱们每一天都能和和美美,我害怕皇权欺压爹娘,我顾忌阮家脸面,我不是人……”
是他作的么?玉竹忽然懊恼万分:“是不是我去找炎月,给他弄回阮府就好了?嗯?是不是只要没有我苏玉竹,你们就全都舒坦了?”
“不是……”他总也不懂,璃玉轻轻推开他,转身擦去脸上泪水,已然恢复了自然神态:“炎月已经有了消息,嫁人了,玉竹你不懂,我们现在已经不合适了,除非你不是君后的侄子,但可那是不可能的。”
“不,我懂了,”他心中一片凉意:“是我错了,是我强求了。”
“不是你的错,”璃玉道:“是我错……”
正是说着,一个小厮急急跑了来,只说第二道圣旨已然到了阮府,叫她快些回去接旨,她心中一惊,也顾不上别个,看了眼玉竹就冲回了家,结果,不出所料,是赐婚的旨意。
先给她个脸儿,让她入职,然后不消片刻,还是要赐婚,她沉默着,接下了圣旨。
三日后,吉日。
扶伊不耐烦那些浓妆,只微微画了眉,穿着喜气的喜衣,端端坐在闺房,只等着太女迎娶,春日里春光灿烂,隔着打开的窗口,春风和煦,片片温暖哪怕是距离远些,也感觉得到。
他想起了少年时期,扶紫也曾天真相对,那时,扶烨总是一副温和模样,不管他俩怎么胡闹,都不曾苛责半分,彼时关于太女,对于很多人都觉遥不可及,只有他,任性地挥霍着她的宠溺。
他不知道一辈子原来那么短,就在他和扶紫还三天两头的打架时候,太女殿下突然对他说,将来是要做君后的,不好太闹了,她说得极其随意,云淡风轻的模样不似是真,可他相信了,扶紫再不理他,他也相信了。
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舍不得,扶伊总是想,给了他天下最好的,自然是爱着他的,而他为此窃喜,那自然也是爱的……
外面传来喜庆的锣鼓声,他收回心神,暗自叹息,妻子仍是太女,他仍旧是正君,只她却换成了扶紫。
“殿下,”近侍叫道:“花轿来了!”
满院都是嘈杂的喜乐声,他不得不仔细听才听清什么话,爹娘嘱咐了又嘱咐,扶伊满脑子都是混乱,嫁人了,真的嫁人了,扶紫……
以后怎么办,耳边的声响逐渐消失,他开始什么也听不见,直到她的手伸到面前。
“做我的正君,必定要与我并肩而行。”扶紫的声音似从天际而来,直接贯穿了他的脑海。
他下意识伸手握住,立时被她反握,一个使力,借力起身,虽然是盖着红盖头,她单手扶着他的腰,紧紧抓着他的手。
“走吧!”
扶伊直到这意味着什么,他沉默向前,凝神脚下,竟也走得平稳。
太女大婚,大赦天下。
回想成亲这一天,不禁恍惚,他已在新房坐了整整一天,可仍是一动不动,姿态端正,腹中饥饿,小厮被他撵了出去,自己就盖着红盖头,坐在床边,仿佛入了定。
就这么一回,扶紫自然是少不了四处被灌,等她迈着平稳的脚步走回新房,其实已有了七分醉意。
打开房门,新床上,红衣人那妖娆姿态,即使看不见脸也尽在眼底,因早已刻在心口,她反手关上房门,将跟随着众人关在门外。
“不用侍候了!”说完便向扶伊走去……
一双脚出现在眼底,透过盖头的边缘,扶伊僵硬地转身,侧身以对:“有劳太女殿下了……”
不等他说完,眼前一红,盖头已飞向一边。
她面色微酣,一双凤目正是定在自己身上,表情微怔,扶伊被掀了盖头,这才起身:“我先吃点东西,要不要一起?”
扶紫随他坐在桌边,二人举杯交错,成亲就该有成亲的样子,矫情什么的,没有用,饭用了,酒喝了,红烛高照,只剩洞房花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