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有这样的习俗,新郎入门之后,到回门之前,是不出妻家府邸的,这会子苏青君一门心思找今朝居然给忘记了,先还为了容姒气得够呛,现下全剩慌乱不安了。
“那我怎么办?”
“没事儿!”阮今朝忙撇下容姒大步走到青君面前:“反正都出来了,先在这待会吧!”
苏青君白着张脸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那爹娘那呢?会不会怪我啊?”
他担忧的样子使他整个人都暗了下来,今朝更愿意看见活蹦乱跳的青君,她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有我呢!”
这句话给了他莫大的安慰,他心中微安,一抬眼又瞧见那边的容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忙着忙着就忙着见他么!
才刚刚新婚,这个阴魂不散的,便出现在这,不是故意的么?之所以这么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早在上学堂的时候,他几次命令今朝,让她接他下学,那容姒看着是世事无争的样子,可偏偏几次都遇见他擦肩而过,也太巧了些。
作为男子,难免比女子早熟,敏感的他心中警铃大作,也想直截了当的问了,可就连自己都是敲不开那呆猪的脑壳,便也是观望而已,好在容姒一直也没什么大动作,他甚至还一度怀疑是自己多心了,可就在今朝生辰那日,他看得清清楚楚,容姒是不安好心,一心勾引她来着。
前几年清越殿下成人礼,刹那风华惊艳满座,从此东晋第一公子的名头,便落在了他的头上,彼时青君和今朝还未满十五,他二人也就在那日彻底吵翻,阮今朝那头呆猪也是呆呆地盯着表哥扶曜,从此喜爱白衣。
容姒一改往日的锦衣华服,便是学着表哥的样子,对人也逐渐冷淡了下来,他也曾暗暗嘲笑,表哥风姿天成,岂是他学得来的?
不想今朝十八,容姒一袭白衣终于入了她的眼,平日里她不是在外地捣鼓那些陶制品就是随商队四处游走,就连他也是难得见上一面,也是因三年前在表哥的成人礼上二人吵架,有了嫌隙,总觉得不自在。
他以为那时他和她也算决裂了,不想说给父后听的时候,父后却笑着说他俩那不过是小孩子吵嘴,哪有那么严重,原本他还不相信,可那日今朝对他说,和好吧,他真的想说来着,早就不生她的气了……
心思转了一圈,他瞥着转身去喝水的今朝,走到她跟前轻咳了声,呐呐道:“反正也到了这了,不如你教我做个杯子啊,实在是无聊……”
“好啊!”今朝放下茶碗笑道:“你不嫌脏就行。”
她走过他身边示意他跟上他,走了两步回头见他还站在原地,又回过来拉他:“快走,叫你看看我的手艺!”
他踉踉跄跄的跟在她身后,任她拉到里面的泥室内,容姒的杯子已初具雏形,见她二人进来仿若未闻,倒是青君见他一脸认真的摸样,起了好奇之心,多看了两眼,当然他也没觉得那泥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阮今朝将苏青君拽了过去,两个人并肩坐在矮凳上面,她故意按着他的两手下去抓泥,见他果然微微皱眉,心情大好,硬是握着他两手抓了两把,唇边笑意泄露了她有故意,青君不动声色将两团泥巴放在脚下,趁她也伸手取泥,猛地捧住了她的脸,这一下子,阮今朝满脸泥巴,刚好手中也是有泥,可她一回身,青君已跳了起来。
“你站住!”今朝举起两只泥手:“看我不抓住你!”说着人已是冲了上去……
她二人你追我躲,在泥室中绕来绕去,也曾在容姒面前掠身飞过,他婉拒了云师傅的帮助,死死的按着手下的泥杯,不由得收紧了手,难道,就算一直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想不起自己了是么?她忘记了那些关于他的记忆么?
他盼着自己长大,结果长大了她就忘了他……
阮今朝和苏青君嬉闹了好一阵,才安静地坐在一处和泥巴,她显摆自己的手艺,也是青君对制陶一窍不通,他在旁边插不上手,偶尔想伸手帮忙还是倒忙,到最后是一个完好的物件都没制成,只有几个歪歪咧咧的杯子,二人看了也是心喜,巴巴的拿了去一边,回头一看,容姒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他的杯子就放在角落里,普遍至极。
今朝也没在意,她探头见天色尚早,叫青君在旁边看着,自己重新拿了泥,飞快的搓起了泥条,长长的泥条排成一派,之后将陶土放在转盘中心,一边慢慢的旋转起来,一边以掌拍之,她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多一会泥片便已完成。
她抬头看了青君一眼,笑道:“看你妻主我给你变个戏法!”
苏青君冷不丁听她自称妻主,先是怔了一下,那种甜甜的感觉在胸口处荡了开来,他用力点点头,专心的看着她拿起泥条盘在那泥片上面,一边挤压使其粘固,一边转转盘,一层层盘起,又在泥条上面用指尖划了纹理,到最后竟像是发辫,因这还有两条垂了下来,只两边摸样又不同。
“这是什么?”他好奇道:“是头发么?”
阮今朝扑哧笑出声来:“你就瞧好吧!”她手下转得飞快,泥条全部盘上之后,双手在那没有纹理的一面轻轻挤压,又是捏了又捏,拿起一边刻刀在前面飞快的挑了几刀,青君凑到跟前,她却抱着背对了他。
“你等下再看!”她嘻嘻笑道:“马上就好了哦!”
“什么东西啊?”苏青君伸脖张望:“还神秘嘻嘻的!”
“好啦!”阮今朝撇了刻刀,抱着那个神秘的东西悠地转了回来,示意他随便看,苏青君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是人头么?
这东西分明是一个人的脸,哦不,是头,而且还是个男子的头,她用泥给这人制了繁复的发辫,还有一张愤怒的脸……
“这什么?”他疑惑道:“谁?”
“你就看着好啦!”今朝塞到他手中,下手捞泥,就是简单的做了个泥块,拿了一小条尖竹将两块连了起来,然后仔细看了两眼,很是别扭,忙叫了小厮来,取了条白布,在其身上一裹,小心掖好了,这才大功告成,回头献宝似地挑眉道:“猜猜他是谁?”
苏青君一见那块白布脸色就不好了:“谁啊?难不成是刚走的容公子?”
“喂!”阮今朝急道:“你看人家容公子什么时候发过脾气啊!”
“那是谁?这么丑?”不是他的话就好了,苏青君好奇地再仔细打量,结果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能是谁?他认识的人当中除了容姒谁还穿白衣服啊!
“哎哟!你可真是笨那,”今朝捧着泥人的脸,努嘴道:“不是你吗,这还看不出来!”
“我?”青君先是欣喜,之后恼道:“我哪有这么丑!这眼睛都像牛眼睛了!再说我什么时候穿白衣服了!”
“哈哈哈哈!”今朝跑到一边开怀大笑:“你生气的样子啊!丑不丑!”
“阮今朝!”苏青君咬牙道:“不要叫我逮到你!逮到你你就死定了!”
怕爹娘责怪,二人不敢明目张胆的从前门回家,直等到外面漆黑一片了,随便在守陶吃了点东西,这才偷偷地叫了马车,小童早就先回来照应了,他在后门等着两个人。
二人蹑手蹑脚的回了房,半晌见没人来叫,这才齐齐松了口气,明日就要回门了,这当口若是惹了爹娘不快,总是不妥。
因是在外面吃了东西,也是闹腾了一天,都觉得疲惫,如歌和小童提了些热水来,夫妻二人都想洗洗,可浴桶只有一个,还好今朝记得自己是女人,让了青君先洗,她呈大字形瘫在了床上,这猜想想起自己还不能洗澡。
只见见纷乱的脚步声,小童勤快的抱着折叠的着屏风,将里外间隔了开来,青君挑眉瞪了他一眼,他吐了吐舌头,这才觉得不妥,人家新婚夫妇,这不是扰了人家情趣么,可既然搬来了,若是搬了回去,更为不妥。
苏青君也顾不上埋怨了,小童侍候着他脱了衣服,便急忙下了水里,温热的感觉顿时席卷了全身,他舒服的轻吟一声,忽然想起屋内还有个女人,这声音可要不得,顿时红了脸,好在那女人仿佛没听见一样,在床上是一动不动,这才撇了窘态。
小童凑近他的耳边,低语道:“君后让小童嘱咐殿下,说嗯……急不得,驸马的伤……不行呢!”
“就你知道了?”
他当然知道急不得,苏青君只是听他提及父后心中不快,显然他的爹爹不放心他,时时注意着他夫妻二人的动静,就连闺房的事怕是也上了心,这样使他不安,嫁给今朝,这便心满意足,总还觉得算计了她,对不住她,实在不想她受一点委屈。
可身为皇家的儿媳,若是有一点不满,怕都不好相与,他心也不在水上,发了一会子的呆,等小童给他后背擦完了,便匆匆出了水,待穿好了中衣,便让人将浴桶撤了去。
一会的功夫,如歌端着水盆进来了。
苏青君走到床前一看,阮今朝已经睡着了,天气也不算热,可伸手去拉她,却见她额上已出了些许的汗,他洗得一身清爽,知道她身上定是黏黏的了。
“今朝?今朝?”苏青君拍了拍她的脸:“擦擦身子再睡吧!”
阮今朝没睡实诚,她迷糊地睁开了眼睛,见是他和如歌挤在床前,吧唧吧唧嘴便坐了起来,一抹额头,黏忽忽的都是薄汗。
她自小落下了毛病,洗澡擦身的时候都不许有旁人在,心里明镜似地知道不能洗只能擦,便是张口就道:“青君你出去待会,叫如歌给我擦擦身!”
如歌抬眼瞧着她,她不解地以目光询问,见他使了个眼色,这才看向青君,只见他沉着脸,面色不虞。
“怎么了?”
“我穿成这样你叫我上哪去?”苏青君咬牙道:“不用他侍候你,我给你擦便是!”
“啊?”阮今朝顿时清醒了:“那哪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