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暴雨,像硫酸一样抹去了过往所有的痕迹,不管是人类的,还是它们的,只留下满目疮痍、坑坑洼洼的残垣断壁,证明这里曾经是一座城市,有一个文明。
何苒藏身在超市里,又过了一天,他没有出去,他要守着食物,守着他的命。
经过昨晚与暴雨的奋战,他深刻地认识到食物的重要性,他以前从来没有如此深刻的认识,仿佛忽然之间食物就变得重要了。
而且,他没想过要出去。
出去干什么呢?这里有食物和水,外面什么都没有,不,也许有,那就是饿死。
当然,这还是运气好,要是运气不好,就可能遇到那些东西,活活被吃掉,还会听到自己的骨头和血肉被咀嚼时发出的声音。
那种死法,相比起来,饿死反而是一种幸福。
虽说根据他体内沉睡的那个家伙的记忆,它们进阶到了第二阶段,就会离开这个地区,并且它们也的确离开了,但是并不是说就没有落单的家伙留下来。
遇上任何一头成年体的怪物,即便以他现在的生命层次和进化程度,他也没有信心面对和战斗。
正因为拥有了它的记忆,了解它们这个种族的许多信息,他才清楚它们这个种族有多恐怖。
它们是天生的战士,与生俱来的战斗天赋和经验,足以让任何遇上它们的其他生物感到绝望,而且它们成长速度极快,三天不到的时间就从幼年体变成了成年体,又经过这两周时间,不知道又成长到了哪个地步。
所以出去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但是留下来,似乎也并不会好到哪儿去,毕竟保不准哪天就有一头落单的怪物找上门来了,而且食物也有吃完的一天。
可是他不留下来,又能去哪儿呢?路上就安全吗?
据他对它们的了解,进阶到第二段后,它们下一步去的地方应该是C市的市中心,因为那里的人口最是密集,“孵化”的怪物最多,是S省最大的战场。
就像人会从农村迁往城市,它们也一样,在那里它们可以获得更大的成长空间。
要是他离开L区,在路上遇到其他地区的怪物大举入侵市中心而形成的异形狂潮,他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管怎样,至少现在还有吃的喝的,没必要冒那个险,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这一天,何苒什么都没做,只是睡觉,他没有浪费时间去堵塌陷处的那些破洞,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毕竟那样的雨,堵了也是白堵。
世界变了,但是昼夜依然自顾自交替,又一轮夜幕降了下来。
黑暗中,何苒垂着头,抱着双臂,靠着货架睡得深沉,呼噜声缓慢而有节奏。
就在这时候,黑暗的地面上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由远及近,方向正对着何苒。
窸窸窣窣的声音并不大,几乎被鼾声掩盖了。
对于一个进入到深度睡眠的人来说,这点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下一刻,爬行声停止了,一股劲风忽然袭向何苒的头。
眼看着一道巴掌大的黑影就要扑到他的头上,何苒依然闭着眼睛,但是他的手臂却忽然诡异而迅捷地划过半空,如一抹刀光。
“噗……”
有什么东西被切成了两段。
“吱吱……”
那两段东西落到地上,扭动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这时候,何苒才睁开双眼,看向地面,只见地上是一只椰子蟹形状的怪物,从大小看,应该还是幼崽。
何苒瞳孔微微一缩,似乎很是意外。
“现在还有幼年体的怪物?但是不应该呀,都过去两周了,幼年体的怪物不可能还能活到现在,除非……”
何苒目光一沉,他想到一种可能。
“是从卵里刚孵化出来的!”
“该死,我怎么忘了这一茬,按照它们的习性,离开巢穴之前一般都会留下自己的卵,也就是说,作为巢穴的L区,很可能隐藏着数量惊人的卵!”
何苒越是这样想,脸色就越是难看,但是想到刚才他用手刀轻松秒杀怪物幼崽的情形,他又对自己产生了信心。
“也是,我担心什么?以我现在的实力,就是同时来一百个怪物幼崽,也是分分钟了结的事。”
何苒自我安慰道。
然而虽然他这样安慰自己,但是他警惕的神态和动作却出卖了他内心难以遏制的不安。
他扫视四周,忽然觉得这里四面透风,变得不安全起来,仿佛有许多只眼睛透过破洞窥探着自己。
“MD,别自己吓唬自己。”何苒甩了甩头,给大脑下达了一个指令,压制下了不安,睁开眼,又恢复了冷静。
不过他没有再睡,不是他睡不着,只要他给大脑下一个睡觉指令,他可以立刻睡着,只是在他打开双眼热感成像扫视了一圈附近后,他忽然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不安,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大脑将内心的不安已经压制了,但他的本能却告诉他,它感觉到了危险,虽然很淡,却正说明了可怕。
他知道,也许有一个进化程度比自己高的猎人隐藏在黑暗中,因为如果只是堪堪能威胁到自己的存在,他的感觉会更强烈,也只有比自己强大太多的猎人,他才没有资格感觉那么清晰。
“该死,不会是这只怪物幼崽引来的吧?”何苒暗自皱眉道。
他不敢再继续睡了。
他睁着眼睛,双瞳在黑暗中浮现出两圈蓝色的光晕,四下扫视,耳朵也注意聆听周围的一切声响,然而不管是热感成像搜索,还是听声辨位,都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不安依旧,说明对手强得可怕,也许有某种可以屏蔽热感应的能力,或者像他一样有着某种类似隐生却可以保持清醒的手段。
总之,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因为也许暗中那个强大却猥、琐胆小的猎人,就等着他犯下某种不可挽回的错误,然后伺机而动,就像撑开丝网的蜘蛛,一旦猎物被丝网缠住,它就会闪电般地扑过去一般。
这样神经时刻紧绷,身体一动不动,眼睛都不敢闭上超过一秒钟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晚上。
就像有一支狙击枪时刻锁定着他,只要他轻举妄动,就脑袋崩血。
他额头上早已布满汗油,脸色蜡黄,肚子咕咕叫。
在这期间,他不是没有想过拿点东西吃,但是当他准备这样做的时候,那种不安的感觉就立刻变强烈了,于是他不得不果断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