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在李千落耳边响起:“殿下,我是看着你成长起来的,自然也知晓你的弱点在何处。殿下以为在实力和技巧上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您的胜算有几分呢?”
李千落心中一动,他虽然不确定蛇墨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若只有杀他这一个目的,绝不会这么拖泥带水,必定还怀着其他的心思。
奈何蛇墨说话滴水不漏,根本就无从下手,而在刚才的话里,相较于他惯用的‘卑职’,一个第一人称的‘我’字足以代表某种情绪的转变。
“你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还要叫你一声蛇教官啊?”
李千落脸上不露声色,问道:“蛇墨,你到底想干什么?”
蛇墨眯起眼,隐藏起锐利的目光,越靠越近,被刻意压低的声音中传递着令人惊颤的危险:“想……杀你。”
颈脖处的皮肤被蛇墨呼出的气息掀起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李千落强忍着抽身的冲动,再问:“为什么要杀我?”
蛇墨眼中精光愈盛:“只是想验证一下,到底能不能杀得了你。”
李千落冷冷的说道:“就为了这种无聊的目的?蛇墨,我该骂你心理变态还是脑子进水?”
“嘿嘿嘿,殿下的武道天赋有多高卑职可是知道的,将殿下这种天才亲手扼杀想必一定很有满足感。”
蛇墨舔了舔没有血色的嘴唇,似不经意的说道:“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卑职穿上了这身‘暗卫’的行头,自然也是奉了上头的命令。殿下应当听说过我们‘暗卫’的名号才是。”
暗卫,直接听命于天威皇主,是天威皇主的袖内杀人刀,某种程度上直接代表了这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的意见。
“暗卫……”
李千落默默念着这个词,突然自嘲一笑:“我何德何能。”
“我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角色,一个不能突破先天境界的弱者,一个连梦想都无法守护的懦夫。”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可以笑着对自己说没关系,因为我还有朋友,还有关心我的人,还有我想要守护的人,看着他们我便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我有自知之明,所以我不争,更加没有什么企图野心,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
“而现在,连活着的权利也要被你们剥夺吗?蛇教官,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一番平静的独白,似悲鸣,似指责,似抗争,似审判。
这一刻,没有对死亡的畏惧,没有对命运不公的愤怒,只有由内而外的疲惫。
刚刚还你死我活的两人此刻都在沉默,一个在等待着回答,一个在思考着怎样回答。
片刻过后,蛇墨将眼中的那抹异色藏于深处,平静的开口:“因为殿下和我们一样,也只不过是一枚棋子,棋子的命运只能任人摆布,生死都在他人的一念之间,没用了,犯错了,亦或是碍眼了,这条命,也就到头了。”
李千落嗤笑一声:“原来如此,在那些人的眼中,人命,不过草菅。果真是站得越高,心便越冷吗?”
蛇墨又换上了那副恭敬的语气说道:“殿下既然已经明了,便不要反抗了,让卑职取了殿下的首级,也好早早回去交差。殿下就是不顾及卑职,也该念念跟那边那位的香火情,本来是该等着老死的年纪,现在因为这个任务又被卷了进来,这要是因为殿下的反抗而有个好歹,殿下可就该难受了。”
李千落眼底划过一抹厉色,沉声说道:“你什么意思!”
“那边那位同袍可是执意要负责拦截,而把击杀殿下的这份功劳让给卑职,卑职不忍拂了他的一番好意啊。”
蛇墨似不经意的说道:“我们暗影最擅长潜伏,自然需要各种身份作掩护,而这些身份,往往就是目标身边的人呢。”
李千落冷哼一声,脚下发力,一招贴山靠,猛地将蛇墨撞开,反手舞出一个枪花,将锁住双肩的黑蛇扫断。
蛇墨发出一阵悚然的冷笑,被撞开的身体忽然异常的扭曲,违反常理的向前拉伸,竟化成一条黑蟒,缠住李千落的腰,席卷而上,从肩旁穿出,高高的扬起蛇头,对准李千落的脖子就要咬下去,却被李千落反手揪住,一把扣在地上,瞬间用上了重叠劲,一声轰鸣,强横的力道直接让蛇墨肩部以上的部位都陷进地里。
只是很快,被掐住咽喉的蛇墨变成一滩液体,从李千落指间流走,在不远处重新凝聚成人形。
蛇墨扭动着脖子,咳嗽几声,舔去嘴角溢出的血渍,笑道:“看来你跟那只小猫交过手了,竟然能从她手底下逃过一命,殿下实在是让我越来越惊讶了。”
李千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单臂擎枪,似要将前方的两人连同这片遮天蔽日的黑幕都捅个通透。
长枪势如奔雷,金戈铁马之声浩荡,蛇墨眉头一皱,侧身闪开,神秘人同样选择避其锋芒。
李千落连人带枪已然奔至蛇墨和神秘人之间,持枪之臂再次加力,长枪脱手,冲势不减的朝前疾射,就在长枪离手前一瞬,他鬼魅的化作一道幽影,缠绕在长枪末端,一同朝前激射而去。
蛇墨惊觉有变,来不及将李千落拦下,高声喊道:“拦住他!”
神秘人停顿了一下,已然错失了拦截的最佳时机,眼看着长枪在面前穿梭而过,在反应过来后,还是伸手朝长枪抓去。
李千落精准的把握着时机,不等神秘人靠近,便现身握住枪身末端,引导着犹有余劲的长枪,一个漂亮的回身,悍然刺出:“武法,破军枪!”
在回身的过程中,右臂看似在小幅度颤动,实际上是带着枪杆以极高的频率进行小幅度的摇转,而在刺出的那一刻,这一杆百炼成钢的玄铁枪竟然从中间爆开,坚实的枪身迸溅成无数道铁丝银刺,与先前雷霆万钧的冲势截然不同,其间夹杂着一道道横冲斜撞的绞杀气劲,呈暴雨之势笼罩着神秘人和紧随而来的蛇墨,逼得两人只能狼狈防御。
李千落没有丝毫犹豫,化身流光,远遁此地。
骤雨初歇,蛇墨二人虽然修为强横,却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身狼藉,比李千落身上也好不了多少。
身上传来的阵阵刺痛让蛇墨脸上的肌肉不住的抖动,冷冷的瞥了神秘人一眼:“你可别忘了,是你自己说要负责拦截这一块,现在呢?”
神秘人低着头,在面具的遮盖下看不出表情:“我也没料到殿下会留了这一手。”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凭你一甲子的童子功,还会惧怕他那一枪?你躲开,不过就是想让他有机会逃走罢了。”
蛇墨阴狠的笑了笑:“暗卫处置叛徒的手段你应该没忘吧?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向上头交代吧。”
话音刚落,便朝着李千落离去的方向追去,神秘人迟疑了一下,也紧随而去。
……
月黑风高,寂静的街道上有微不可闻的破空声,人影闪现。
李千落面色苍白如纸,右臂上鲜血如雾水般溢出,先前那一枪的绞杀之势起到了奇效,却也让他手臂上的肌肉几近断裂,可以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几个兔起鹘落,穿过大开的城门,继续奔跑,似乎希望就在前方。
紧随其后的蛇墨如离弦的箭穿梭而至,转眼间已然逼近。
看着李千落的背影,蛇墨幽冷的笑意更盛几分,城门外场地空旷,没有明显的障碍物,即便是想躲藏也躲藏不了,而继续逃下去只会让李千落身上的伤势加剧,说不定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此一来,大局已定。
一步踏出,如蚊虫入蛛网,周围的灵气一阵动荡,道道繁琐的阵纹浮现,蛇墨脸色一凝,却已经止不住前进的脚步,再一步落下,圆形大阵急速收缩,正好将蛇墨圈住。
在蛇墨入阵的同一时间,数十道符纸如绳线牵引般成四列,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朝蛇墨射来,每一道灵符临身,便化成一个火球,呼吸之间已经有数十声爆炸声响彻入耳,待到密集的爆炸声过后,焦烟散去,置身于阵纹中央的蛇墨轰然倒地。
两道携着螺旋绞杀之势的利箭随即破空而至,洞穿蛇墨左右琵琶骨,将其牢牢地钉在了地面。
晚风拂过,片片落叶纷飞,江凯和徐磊一伙人才显露了身形。
左彬和乐素福两人丝毫没有大敌当前的紧张,反而乐呵呵的看着江凯,眼神里流露出‘再来一个’的渴望。
被当成耍把戏的江凯额头上冒出道道黑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道:“不过是一叶障目的小把戏罢了,以后有机会再让你们看。”
两个活宝这才收起了炙热的目光。
乐素福屁颠屁颠的凑到李千落身旁,拿出一颗丹药给他服下,正要替他包扎右手,却被他制止。
“素素,左彬,你们不擅长战斗,先去躲好。”
左彬问道:“怎么还要躲,敌人不是已经躺在这儿了吗?”
李千落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哀恸,从衣服上撕下一缕布条,用牙齿咬住一端,另一只手快速地将其缠在血流不止的右手,打了个结,用力一勒,用疼痛刺激着自己,说道:“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