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千落欣赏新鲜出炉的墨宝时,一道平和温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下笔行云流水,笔酣墨饱,字里行间流转自如,这一幅书法当属上佳之作。‘山登绝顶我为峰’本为千古名句,但写字之人却不得其中的真意,为自身所困,心力已尽,失去了锐意进取之意。所谓一字见心,你的心法已落了下乘。”
只见先生一袭白衫,半百的头发梳理得十分整齐,发髻上还插着一根桃木钗,两道剑眉微皱,鼻梁高挺,短须利落,但皮肤已生出道道皱纹,并不像声音中给人的印象那般年轻。
李千落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到来的先生,急忙行礼:“师父,您回来了。”
先生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为师今夜兴致正浓,提一壶酒就去赏月了,没想到你却来了。方才我所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李千落默然片刻后,回道:“这几年来,我阅遍各类古籍手记,却依旧无法找到破解八脉禁制之法,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望踏入先天,因此心性有些受挫,徒儿无能,望师傅见谅。”
先生轻叹一声:“‘蓝水远从千涧落,玉峰高并两峰寒’,为师给你取名千落,是希望你能有着像蓝水一样的勇气与决心,即便从千涧之上落下,依旧一往无前,水花灿烂。可是看看你现在,实在是有负我对你的期望。”
李千落低头不语,先生见状,知道一时间难以解开他的心结,不由笑道:“朽木,朽木,想我英明一世,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一块顽石。罢了罢了,时候未到,急也没用,正好今夜月明人在,索性你我师徒二人同去赏月。千落,你的‘邀月飞升’练得如何,没有偷懒吧?”
李千落被先生这么一问,暂时将烦恼抛在脑后:“师父教导,徒儿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那‘邀月飞升’虽然十分精妙,身法轻灵远胜我所见过的身法武技,但按照功法口诀将内力运行于经脉之间,总会有一种洪水溃堤奔涌而出、不受自身控制的感觉,徒儿苦思良久,却始终不明其因。”
“你能在短短时间内领悟到这一步,实属难得,千落,跟上来,让为师看看你近日的成果。”
说话间,先生的身形闪动,一道流光自窗口而出,飘逸至极。李千落急忙飞身跃出窗外,紧随其后。
月光下,两道流光交相呼应,与周围静谧的夜色相称,颇具朦胧的美感。
晚风轻拂,轻灵闪动中的先生开怀大笑:“美哉,快哉,千落,跟紧了!”
话音刚落,只见他长袖一挥,漫天月辉凝聚于一身,一道耀眼的长虹划破寂静的夜空,天地间黯然失色:“邀月飞升!”
李千落见状,脚下猛然发力,如出一辙的化身长虹,紧追而去,一粗一细两道长虹如流星般划过夜空,悄然远逝。
……
位于天威皇城东边的天柱山无愧其名,远远望去,笔直的山体耸立于天地间,如同利剑般穿破云霄,看不见峰顶。
天柱山再往东,就是一望无际的魔兽森林了。
由于山体笔直,随着海拔的增加,向前延伸的山路已经由开始的平坦宽阔变得越来越狭窄陡峭,甚至当李千落到达海拔将近一千米处的时候,惊讶地发觉山路到此断掉了,也就是说,再往上就必须依靠峭壁间突起的石块徒手攀登了。
一路追赶,不间断的使用身法邀月飞升,其间数百里的路程早已把李千落颇为雄厚的内力挥霍得一干二净,到了此时,不得不依靠单纯的体能来支撑剩下的路程。
看了看前方师父依旧潇洒的身影,李千落心中暗骂不已:“这算哪门子赏月啊,赏个月还能跑到几百里外去。”
无奈地咬了咬牙,开始手脚并用借力向上攀登。
此时人们都早已进入了梦乡,夜空寂静,繁星闪烁,只有萦绕在夜空的阵阵蝉鸣诉说着无人知晓的孤寂。皎洁的月光打在陡峭的绝壁上,如果此刻有人观察天柱山,就会发觉,一个小黑点正在沿着天柱山的山壁上缓缓的向上移动。
凌冽的寒风从李千落的脸颊刮过,带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感。到达了一定的的高度,越是往上,空气就会变得越稀薄,给攀登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李千落渐渐地开始感到胸闷气喘,血气上涌,连体内灵气的流动都受到影响,出现了凝滞感,这是缺氧的症状。
突然间一阵头晕目眩,一个不小心,右脚踩空,重心偏移,李千落整个人都被甩了个一百八十度,只剩下一只左手死死的抓着一块凸起的石块。
然而小小的石块又怎能承受得住一个人的重量,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预示着即将崩碎的结果,许多碎石哗啦啦的往下掉。
李千落额头上冒出一颗颗头大的汗珠,吞了口唾沫没敢往下看,这上千丈的高度,万一摔下去,,就算是师父也不一定来得及救自己啊,到时候可不要死的太难看。
生死悬于一线之间,李千落抬头看了一眼那盘盈满的月亮,只觉得体内一阵血气翻涌,当下不再犹豫,运足刚刚恢复些许的内力,大喝一声:“邀月飞升!”
黑夜中,一道长虹,贴着峭壁笔直地向上疾驰。
一千米、八百米、五百米,眼看着还有三百米的距离就可以到达天柱山峰顶,脱离险境,不曾想造化弄人,李千落体内原本就不多的内力到此时终于枯竭,内力不足,武技‘邀月飞升’不得不中断,无以为继,整个人开始往下坠落,惊得他疾呼:“师父,救我!”
“邀月飞升,夺天地之灵气,纳于己身,一念之间,脱凡成仙。千落,武道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武者当抛开一切,勇往直前,为师在峰顶等你。”先生平静的声音不受阻碍地穿过呼啸的风声,传入不断往下坠落的李千落耳中。
李千落闻言知道师父这是要给自己一个考验,看来指望师父是不行了,如果不想摔成肉饼,就只能靠自己了。
然而他虽然天赋过人,武学修为远胜同辈,但终究只是十五岁的少年,加上一直都呆在皇宫里,也没经历过像这样危险的生死之局,一时之间也失去了镇静,一颗心扑通扑地剧烈跳动,仿佛要撑破胸膛跳出来一样。
抬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山顶,感受着身旁因急速下坠而产生的强烈气流,他不由得生出一股绝望凄凉之感,眼中蒙上一层水雾,朦胧中看见那盘盈月,却是正大光明,圆润无比,没有因为他的急速远去而缩小丝毫,仿佛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吸引魔力,让人对其生出无限向往。
淡淡的月光洒在身上,让李千落感到体内血气翻涌,一股强烈的求生本能顿时涌上心头。他打起精神来,奋力地控制身体的平衡,不断的在空中调整,最后勉强形成站立的姿势,猛地大喝一声,对着悬崖峭壁拳掌相加,一时间碎石纷飞,在漆黑的夜空中,天柱山顶部的山壁上冒出一列飞扬的尘土。
李千落猛地一拳轰进绝壁,终于在离山顶一千米处生生止住了下坠之势,不敢稍停片刻,左手攀着轰出来的山石棱角,将身体往上一撑,双脚踩着山石,终于有了借力之处,,再慢慢地抽出右手,整个人像蜘蛛一样趴在绝壁之上。
即便已经达到武者九级,肉体的力量和强度超于常人,但是内力已经消耗一空,无法形成有效的防护,在如此强烈的冲击之下,李千落的双手也变得鲜血淋漓。
凌冽的寒风和身体的疼痛无时无刻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虽然性命暂时无忧,但这种情况下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必须要想办法尽快登上顶峰。
“邀月飞升,夺天地之灵气,纳于己身,一念之间,脱凡成仙。”李千落回想起刚才师父的话语,细细的参悟起来:“夺天地灵气,难道师父是让我先吸纳灵气,恢复内力,再徐徐登顶?不对,刚才那种情形,哪里有时间让我慢慢恢复内力,其中一定另有玄机。”
抬头望月,再一次感到体内血气翻涌,疑惑不已:“明明内力已经耗尽,怎么还是会有一种力量源源不断的错觉,让我有种想要不停攻击的冲动。”
刹那间,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李千落在心中默默运行‘邀月飞升’的心法口诀,那种血气喷涌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果然如此!”
李千落想起他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一种说法,月亮会对大海形成一种强大的牵引力,使海水发生潮汐现象,被称之为月球引潮力。
大海是万物之源,孕育万物之灵的根本,蕴含无数灵气因子,古人推测,月亮是对大海中的灵气因子产生吸引,从而带动海水的流动,引发潮汐。
武者修炼时吸纳周天灵气入体,壮大己身,血液中自然蕴含着许多灵气,因此月亮同样会对武者体内的血液形成一种吸引,这种吸引放在平时几乎感觉不到,而此时显得尤为强烈,虽然与这月圆之夜有着一定的关系,但更主要的是邀月飞升的心法大大增强了这种吸引的程度,使体内的血液几乎不受控制。”
明白了其中的关系,李千落不禁喜出望外:“夺天地之灵气,好一个夺字,既然吸引作用是相互的,那为何要让这死物吸引我的灵气,我为何不能夺取它的灵气,邀月飞升,给我吸!”
顿时一道道清凉的月辉照射到他身上,化作浓郁的灵气灌入体内,流向全身各处,只感觉毛孔舒张,通体舒泰,有种难以言喻的舒爽。
李千落感受着依旧所剩无几的内力和在经脉中汩汩流动的灵力,激动得有些发抖:“这种灵气形态,不是内力,那么只能是……真气!武法,邀月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