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霜的脖子被浸月掐在手里。
益杉有些愣住,他万万没有想到,如此轻易避过的一招,他竟是不躲不避。
是太有自信?
还是不想避?
浸月当然知道他的特意。
“你该知道,我可以掐死你。”浸月的修长的手收紧,能听见眼前的他呼吸急促。
“你又该知道,我从未拒绝你。”他说。眼神深入,刻意掩饰满目的伤情。
死,是一种多么简单的问题,难的是,满心别无居处得感情。
“我不认识你。”她再强调。
“可我认识你。”且在心中,从未消失过。
她的手掐在他的脖子上,略显冰凉,令他安静了下来,手中的剑也归于平静。
眉目一沉,遥想当年,他好战,也善战。
所到之处,必索命,一招一式练就了他不凡的剑术。
那天午后,在那个小城,剑下又将是一条亡魂,对方在频死之前,跟他说:徐安大都有个剑术非凡的人,你定是打不过,如果你的剑术能胜过他,那样才可以才可以证明,你的剑术,在整个大庆王朝小有所成。
他当时气盛,不信,料想自己的剑术已是大成,却不曾想被一个乡间小民贬得一文不值。一气之过,一剑锁了喉。
又实在气不过,收拾了行囊,背上那把师父为他打磨的斩鬼剑。
踏上,前往叙安的路。
繁华,热闹,人来人往。
他在徐安找寻那抹背影,渴求来场真正的对决。
彻悟剑术,是他毕生的梦想。
在小家气的客栈中落脚,那几个粗鄙的江湖人一直在夸赞江湖中的能人,他端起酒碗,闭眼细听,总算听出了点小道,原来,是一个王家之人。
百里迁是吗?
那他就去会会吧。
看是否真有传言中那般厉害。
心中犹若小舟穿浪,激荡无比。
穿瓦过墙,踏上那满片的桃花林,残阳漫上了桃花,艳蝶翱翔,散落空中的,是蝶?还是花?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古琴在她腿上躺,素手微扬,调不成调,乐不成乐。
她转身看他,眼神中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淡然。
他的眼,却从此,染上了执狂。
那眼,印入那金色的阳,那眼,印入那嫣红的瓣,那眼,更印入那抹浅淡的身影。
再也无法,忘去。
“你是谁?”她问,那是一种接近清冷的声音,像她的人。
“冷霜。”在她面前,他似乎变得举措不安。
“我不认识你。”她皱眉,站起身来,桃花从她身上跌落,想焉飞的蝶。
她走近,他退后,她干脆倚在一颗桃花树上,一动不动。
那是一副怎样的美景?
他描述不出,却也遗忘不了。
今天的事,像是一场梦,梦中的花开,梦中的花落,像是为了提醒他,满心的恨意。
是啊,恨意。父母双双在他眼前自缢,那时,就是这样的一副美景,美得不像人间,他一度以为,他跟随父母亲去到那个据说美好的天堂。
醒来后,却还是在那里,漫流的血,满目的腥。喉中溢出的是呜咽。眼中溢出的是血泪。
那两张苍白绵长的脸,不会再笑了,不会再腻宠着他了,不会再有睁开眼的一天了。
恨的种子,在那时便种下了。
天下第一,成了他的梦。
他夜夜苦练,为了就是,要他们,那些所谓的,武林人士,死。
且,跟他父母那般,受尽凌辱的死。
他突然变得赤眼腥红,把她也当做敌人,出了剑。
直指咽喉。
当时的他,已被恨意蒙住了眼,毫无章法的往前砍杀,桃花在凌厉的剑气下破开,整个桃花林溢满桃花的香味,近乎浓烈,像极他的恨意。
当时的她,没开口,只是近乎狼狈的躲着他的剑,肩胛还是让剑气给划开了一道口子,不深,却漫出了点点的血,印上那件墨绿的衣裳,成了深浓的黑色。
他大概是发泄了出来,在砍倒几棵桃花树后收起了剑,把眼眶中的泪逼了回去。
她却是走近他身旁,给了他一个巴掌。
火辣辣的,令他措手不及。
“你******是不是认错人?”她捂着肩胛,口出恶言。
他吓傻一般,有些不敢相信。
她气得踹了他一脚,“给我滚。”
冰凉的手指搭上了他的额头,他从回忆中醒转了过来。
浸月看着眼前的他,总感觉身边曾存在过这种气息,那种绵长的仇恨的味道。
她,身边,总有这种气息,那是因为,她曾在那些被她杀死的人的亲人中感受过,那是种,恨不得她死的恨意。
“你忘了我没有关系,我还记得你就好。”说完,向着马车的顶上,踏点而飞,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浸月将手覆上了额头,感觉头上的青筋有些跳动,她真的,真的,想杀人啊。
谁来告诉她,没顶的马车,怎么坐?
她是不是遇到神经了啊。
乌摇摇,乌益杉,见危险解除,也就松懈了下来,看着浸月的神情,纵然心中好奇再多,也不敢问得太多。
只好扯着马车内的薄被,假装睡着。
芍药看着马车外晕倒的马夫,拍拍额头,披上披风,钻到前头,当起赶车的。
可谓是不幸中的大幸,那马,有强大的承受力,没被吓到,只顾梳着毛发。
终于在太阳快出头的时刻赶到了,一个叫做舒华的小城,姹紫嫣红,桃红柳绿的,在这微阳初升的时候,很美。
他们选择了步行,主要是浸月不想顶着那顶没顶的马车在大道上招人耳目。
这世界,离奇的事够多了,不差她这一件。
很多的商人都开了店铺,很多菜农也摆了自己家的农物,很多妇人戴着方巾也出来凑些热闹,卖些女孩子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