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真有一种潜藏在深层次里的吸引力,余晴安发现自己的视线始终难以离开那幅紫罗兰。暂时难以解释这种吸引力,便只会引起更大的好奇心。女生忍不住朝那幅画走近了些,即将入神之际,忽的又听见身后有人道,
“喂,谁允许你在大堂乱逛的。”
余晴安回头,见是涩儿,啧道,
“你怎么阴魂不散。”
“我也是提醒你罢,”涩儿道,“要不是看在师傅的份儿上,我连临川阁的府门都不会让你进!”
“你有意见找你师傅理论去,关我什么事啊。”余晴安蹙眉道。
涩儿撅了撅嘴,
“我就不明白你什么来头。师傅才和你见一面而已,就为了你把我骂一顿,说我不懂规矩。”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的去了。”
话虽这么说,余晴安自己对很多事也是了解的极少的,感觉时刻都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不过这一切还都得怨韩笑。余晴安又作气。
可韩笑也说了,带自己来也只是另一个人的指使。虽然算得上那人的同伙,不过相比之下罪行也轻了不少。关键而言,指使他的那个人又是谁?
“你…和我师傅是不是…早就认识啊?”涩儿试探着问。
“跟你说了也不明白。”余晴安敷衍着回,又全神贯注地打量紫罗兰,隐约听到涩儿在身后嘀咕,
“不会啊……怎么会很早就认识呢……我都没见过啊……”
优雅的线条勾勒,执笔点染的浅绛凝紫。这紫罗兰仿佛线索贯穿整个记忆里。
酒若幽兰寂,沉醉梦醒时。
他酿的酒,和着七分醉意的紫,怕是得天独厚了罢。
……
一抬眼的时间,周围便倏地成黑洞洞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原先的事务所不知道哪儿去了。余晴安忽觉一股凉飕飕的冷气朝毫无防备的自己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将衣领拢了拢。
“什么地方啊这么冷?”
——事务所
“可我的确忘了什么时候见过你......欸?”
涩儿东张西望着来回踱步,这才发现余晴安不见了踪影,
“怎么不见了......姐姐!
“姐姐!”
涩儿边喊边在临川阁内找了起来。
——另一边
余晴安什么也看不清,便不敢轻举妄动。而鼻尖却闻一阵醇郁若幽兰的香,丝丝缕缕,毫无间断。令余晴安喉头一热,便蹙了蹙眉,呼吸里充斥着浓烈。
“好香啊。”余晴安想顺着香气寻去,却发现自己早已包裹在其中,四面八方尽是,无处可寻。
骤起一阵风,和着巨大的如鬼泣的风声猛地涌来,余晴安吓得倒抽一口凉气,猝不及防地后退一大步,只觉指尖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半秒后听见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黑暗中尤为刺耳,浓郁得醉人的香气瞬间倾泻开来,熏得余晴安脑袋一热。
忽然,沉寂中传来带有嗔怪的一声,
“让人闯进来了么,韩笑真是大意。”
格外沉稳空灵的声音,带着回音,顿时,走廊两侧位于高处的烛火一排接着一排地点燃,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余晴安发现走廊两侧都是坚硬的石墙,有木柜贴着两边的墙顺着走廊延伸。柜子有三层,摆满了难以计数的酒坛,每坛的封口处却都贴有一张符。
随着愈来愈近的轻微脚步声,余晴安定睛一看,映入眼帘是一片毫无瑕疵的浅紫,并携染上几分邪魅的傲气。那紫衣少年甚是俊雅,一道剑眉直冲发鬓,丹凤眼微微含笑。瞳孔透着深蓝,和韩笑的眸色倒有几分相似。嘴角轻扬着,目光轻柔若秋波。
而余晴安不解,他那眼神里透出的一席温暖缱绻,似乎有所被刻意掩盖,反之流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
“你……”余晴安惊得发愣。
男子淡淡道,
“吓到了么?
“居然那么胆小。”
“我哪有!”余晴安微微红了红脸,“我怎么知道会到这个地方来!”
男子道,“先不说。”说罢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瞥了一眼女生脚边摔碎的酒坛,浓香的酒流了一地,连符浸了个透,又调笑着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生得笨就别乱动,怎么着,这酒你赔?”
要是说这话的是涩儿,余晴安早就一拳挥过去了。只是眼前这人起码比自己高出将近两个头,看起来又很不好惹的样子,便只有硬生生把气吞下去,蹙眉小声嘀咕道,
“我可没说要赔……”
男子听罢也皱了皱眉,轻笑道,
“想赖账?罢了罢了,就算要赔你恐怕也没这个能耐。”
“你什么意思?”余晴安很不满。
“不过实言罢,是在下失礼。”男子这才道歉。
余晴安没有回话,空气凝固了几秒钟,男子沉默后道,
“能入大堂,想必是临川阁的客人。敢问姑娘贵姓?”
“我怎么知道你是敌是友。”余晴安不屑道,“你先说你是谁。”
“呵。姑娘算是天真。”男子一时有了兴趣,“没有绝对的敌,更没有绝对的友。敌能相互合作,友也可相互利用。”
“亦敌亦友?”余晴安觉得很有意思,“这该怎么算?”
男子接,
“在下景氏,单名策,喜酿酒,世称忘倦先生。
“至于算敌算友,在下可不能早早估摸了。”
景,策。忘,倦,先,生。
余晴安一字一顿地想,忘倦先生?这个称呼有什么来头吗?
思索半晌,女生又一字一顿地回,“我,叫,余,晴,安。”
景策眉宇间似有思索,微微笑了笑,道,
“好,余姑娘,这地方你不该呆久了。”
食指和中指便朝天一点,两指间幻化出一张符,嘴里似念念有词。不到两秒,那张符便从头至尾燃成灰烬,周围的景象也慢慢变化成事务所大堂的样子。
余晴安做了个“哇”的口型,正不知所措,又见涩儿急忙从寝厅出来,见到自己后仿佛松了一口气,上气不接下气道,
“真是的,找死我了,我说你怎么突然不见了……”涩儿正想多说几句,忽然又瞥见一旁的景策,猛地一怔,又恭敬地作揖鞠了一躬,“少主好。”
这小子也真是欺软怕硬,见到比他自己厉害的就一副恭敬的样子,对我就显得自己很不得了。余晴安暗想。
场面僵持了几秒钟。余晴安想着今天肯定是回不去了,便开始筹着怎样过夜。历史算没白学,长安的规矩她是清楚的。除达官贵人,其他人夜晚不能上街,称为“夜禁”。
所以说天黑之前得找个地方暂时住下来。
正想着,大堂迎面进来一位约莫十六岁的少女。面容异常美艳,短发俊俏而有灵气,一袭赤色儒裙亭亭玉立,眉心点有三瓣朱红花钿。眸色却也是宝石般的深蓝。面见景策便连忙福身,
“公子,琳琅有失远迎。”却是波澜不惊的语气。
景策未回应。琳琅瞥了余晴安一眼,也福身道,
“姐姐。”
余晴安见琳琅朝景策悉声道,
“龙椅之上不久矣。”
琳琅虽好似并不怕谁听见,声音还是小得如蝉翼微振。一旁的涩儿没太注意,余晴安听得也不是很清楚。却见景策微微蹙眉,沉默半晌后才淡淡道,
“知道了。”
说罢转身欲出门,回头又望了余晴安一眼,道,
“姑娘还是尽早回家罢。”
“家?”余晴安愣了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家在哪儿。”
景策听罢似也一愣,随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怎么会这么麻烦。”又朝琳琅道,“你向外边打听打听,她......”
“你打听不到的。”余晴安打断,“我不是这个地方的人,而且我迟早有一天会回到我应该回到的地方。”
琳琅和涩儿像是一头雾水,景策过了一会儿淡淡道,
“来了便是客。临川阁的客人我不敢亏待,琳琅,你带她回府。”
“可是韩笑答应了帮我回去的,我跟你们走了不就等于便宜他了么。”余晴安回。
“净在外处招惹。”景策一副很很受不了的样子,又对余晴安道,“韩笑的事我会找他问清楚,你跟着琳琅,临川阁不该你待。“
——集市
长安街人群熙攘,很是热闹。卖纸花的,卖糖人儿的,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算命铺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余晴安正猜测着景策的来头和即将去的地方,忽然听有人道,
“你可知道,柳总督回来了。”
“啊?柳公子?他不是......“
“可不是吗?听说回府的时候还带着个容貌清秀的姑娘,不少人都看见了。”
“啧,这一回来,和景公子一撮合,朝廷估计难以太平了。”
“难说。”
景公子,是景策么?
还有柳总督又是谁,这两个难不成是仇人?
余晴安暗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