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浅光还像以前一样每天早上提着早餐出现在我们宿舍楼下,慵懒的半依在大树下,清风和煦的笑着,好像之前那个西装革履杀人不眨眼的帮派老大根本就另有其人。
但我再也办不到像以前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跟他在一起,以前总觉得那些腥风血雨的事情离自己太过遥远,就算去想也只是像看电视一样没有任何真实感,但当自己真正亲眼见到后才知道有多么的残酷。这个人太神秘太可怕,我惹不起,所以只能躲。
他早上站在楼下等,我就比他更早的走,他中午在食堂等,我就让别人帮我带饭。他晚上在楼下等,我就等他走了后再回去。但是,我早上起的很早他就会比我更早,我让别人帮我打饭,每次来送饭给我的总会变成他。我等他走了再回去他就会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然后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那么晚回去遇到色狼可怎么办啊。”
“啊啊啊——为什么我躲到哪个角落里他都能悠哉游哉的出现在我面前啊!”在又一次回来被他拦到后,我冲到寝室就大喊了声倒在床上。
“发什么神经啊?”坐在电脑前玩游戏的金冥摘掉耳机扔给我一个白眼。
正在拖地的老大也抬起头推了推眼睛问:“你和秦浅光最近怎么了?玩捉迷藏?”
“捉什么迷藏啊!明摆着是她喜新厌旧看上别人了,以前不到最后一刻打死也不起床的人居然为了躲人家,大清早的就爬起来。看来新人魅力很大啊,是不是之前说的那个日本人?放假时不是还在日本来着。”陈叶芬躺在床上用不咸不淡的调子说着。
提到十四我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再也没有跟他们聊天的心情,把被子蒙到头上闷闷的说了声:“我睡了。”
“说那么两句就生气了?”陈叶芬的声音通过被子传过来。
我把被子掀开一些“我才没那么小气。”
“西雨变心了?”在看漫画的万晴突然抬起头歪着脑袋问道。
我叹口气:“我在你们心中就是这种人啊!”
这时候贴着面膜的王美人从洗漱间走出来“你们也太高估西雨了,秦大帅哥是什么人啊!只有他厌烦别人的份,哪有别人对他变心的可能。”说完又转向我道:“算了吧江西雨,那种人你惹不起,更躲不起。等级差太多了啊!不过也许就是因为等级差太多他才会看上你,因为这样玩起来才有意思。”说完她还自顾自的点点头,好像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就又用被子把自己盖的严实,再不想搭理她们。
不过我还是很佩服王大美人的,因为被她说对了很大一部分,对于秦浅光来说,我的确是惹不起,更是躲不起。
他总是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出现在的我面前,像是一切早有预料。我想这丫智商一定很高,就是没用在正途上,怪不得都叫他诸葛了,难道真像诸葛亮一样料事如神不成?
我知道自己是爱他的,但远远没爱到愿意牺牲所有赌上自己的全部,我想如果是真正十几岁年少无知什么都不放眼里的自己可能真的会赌上自己的一切去爱他,但现在的我已经做不到,因为我早就习惯做事要瞻前顾后,要考虑很多其他因素。
纠结了好几天后,我决定跟他说清楚,我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与爱不爱无关,只是我害怕,我无法完全相信他,我怕我赌上一切后他又像这次一样挽着别的女人的手把我视作陌路人。
我找了个温暖的周日午后约她出来,我坐在河边的靠椅上等了很久,他却始终没有出现。我想起他每次都是随时随地就会出现在我身边,但这次却始终没有出现。我想他是不是又像之前很多时候一样,突然的失踪,然后又会在谁也意料不到的地方出现。
我坐在椅子上脑中思绪万千,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西沉的阳光落在湖面上,反射出红霞满天。他的身影就突然出现在那阳光里,长长的影子一直被拉扯到我的面前,逆光让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是他好像没有要过来的样子。
我有些莫名其妙,站起身向他走过去。
我有些筹措,本来还有些犹豫的话在漫长的等待中全部下了决心,我猛然昂起头面向他:“秦浅光,我们、、、、、、、、”在看到他的表情时我却再也说不出原本在心里练习了无数遍的话。
他就那样盯着我,我从未看见过有人露出那样的表情,像是悲悯像是悲凉像是绝望,也许还有更多,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里可以同时存在那么多的情绪。在我还没从他的表情中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一把抓住,他用的力气很大,扯着我的手臂一把把我推到一旁的一颗大树上,抬起我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不似于之前几次的浅吻,他就像个饥饿到极点的野兽,撕咬着我的唇,霸道的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好像要把我吸干整个吞进肚子里。我因为缺氧头越来越昏,一点点动的力气都没有,嘴唇可能早被他咬破了,一阵阵的疼。手腕因为被他抓的太用力,也疼的厉害。
就在我以为可能就这样死在他手里时,他却突然推开了我,一只手臂支在我耳边的大树上,大口喘着气。我在被他松开的那一刻就全身瘫软的差点坐到地上,只是他另一只抓着我手腕的手一直没松开,把我拉了起来,一把扯到怀里。
他抱着我,沉重的呼吸全部落在我的脖子上,又痒又热。
当我终于从缺氧中缓过神的时候,他的呼吸已经恢复正常,他伏在我耳旁轻声说:“这是惩罚,今天想说的话以后再也不要说出口,连想都别去想。”说话的口气一点也不像以往玩笑一样的调调,威胁性十足,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傍晚的风好像透过胸口吹到了心里,很冷。
他更加用力的抱紧我:“别离开我。”他用小到我以为是自己幻觉的声音说,声音里却是带着绝望一般的恳请,我从不知道他会用这样的语调跟我说话,我想可能真是自己听错了也不一定。
“我爱你,我爱你,西雨。”他又说,只是这次声音大了很多。就这样拥着我,很久以后他又说:“只有你是真实的,对我来说只有你是真实的。”我一愣,伸出手臂也环住他的腰,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然后越来越汹涌。
王翠微是对的,我不是他的对手,惹不起,更躲不起。
他第一次认真的跟我说起自己的一些事情,断断续续的片段。他说现在的帮派是从以前的大哥那里继承来的,他十几岁时离家出走,在快死在外面的时候被那个男人捡了回去,梅朵一开始就是跟那男人的。那老大很欣赏他,后来在一次火拼中丢了半条命,弥留之际把帮会托付给了他。中间的总总纠葛他都没说,但我知道,一切远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这次云南的生意他原本打算大干一笔然后就金盆洗手,没想到最后弄成那个样子。说到这里时他翘起二郎腿靠在木椅子上,上下打量了我半天才叹了口气说:“我怎么会看上个扫把星。”然后又懒散的笑起来。
“你说谁是扫把星?”我瞪着他。
“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他叼着根烟却没点燃,痞痞的笑着。
“你真的打算要不做了?我听说想退出可是很难的。”我有些不确定的问。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他们都想做大哥,让他们去抢好了。而且啊!我一开始是觉得可能会很有意思才干的,现在也厌了。也许该换个更刺激的。”他勾起嘴角轻笑着,完全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
“找死是不是?那我现在就掐死你。”我伸手就要去掐他,却被他很轻易的躲过了,顺势一把又把我扯到怀里抱着,点燃了嘴里叼着的烟,“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还有一些事处理好我就会想办法脱身的,所以再相信我一次。像以前说的,我一切都会证明给你看。”烟雾萦绕间,他沙哑好听的音色再一次传入我的耳中。
说过这些话的第二天早上,他没出现在我们宿舍楼下,他以后的几天也都再没出现,他就那样又一次什么都没说的消失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我的选择是不是对的,爬在床上翻美容杂志的王美人拖着下巴头也不抬的说:“前一段时间人家在的时候你想尽办法的躲,现在人家消失了你又开始精神恍惚。”她摇了摇头,翘着兰花指继续翻着杂志。
宿舍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何初南大口喘着气站在门口,耳朵上贴着手机,向手机里喊了声“到了”就冲到我面前,把手机塞到了我手里,没等她开口我就已经猜到是谁。
“难得,少爷你还记得小人。”我拿起手机说着,那边立刻传来他的笑声“少爷我想你了。”在他说话的同时那边还传来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什么声音?”我连忙问。
“花瓶摔下来了而已。”他用轻松的调调说,我却听到那边有男人的声音焦急的说着“老大,快走吧!老大、、、、、、”
“出什么事了?”我问道,那边却只传来“嘟嘟”声,电话断了。
我立刻拨回去,可怎么都拨不通了。我紧握手机,手上的青筋都凸显出来,王翠微不再翻杂志,疑惑的问我怎么了。
同时电话响了起来,我第一时间接通放到耳边“你现在在哪?”
他却没回答我的问题,仍是用无所谓的调调说:“大后天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我,我会去接你。”电话到这里就又断了,打过去仍是怎么都打不通,我一直等到晚上,他却再也没打过来。
一大早我就去买了回去的火车票,让她们帮我请假。很快就座上了回去的火车,下午时到了家。老妈对我突然的归家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问。因为他只说后天却没说具体的时间,所以我刚到晚上的十一点多就偷偷的跑了出去。
路灯发出昏黄的光线,因为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路灯下还盘旋着几只飞蛾,煽动者翅膀不断的用自己肥胖的身体往路灯上撞着。
我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就那样半倚在路灯下,熟稔的叼着烟,用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风轻云淡的笑着。却有着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一直到早上他都没出现,我想本来就如此,谁会把半夜12点当成一天的开始了,于是我靠在已经不亮的路灯杆上继续等,幸好这条路平时就没什么人。
从早上到中午,又从中午到傍晚,他仍旧没出现,我早已经从饿到不饿,但我怕走开的话他刚好过来怎么办?就那么一直等着,终于,又从傍晚到了深夜,他还是没出现。
“你所说的后天已经过去了怎么办?”我蹲在地上,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而且一点也不想动。
突然我听到脚步声,回荡在着寂寥的深夜里,微微抬起埋在双臂里的头,一双脚已经站在我的面前“你来干什么?”我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
“阿姨他们都在找你。”他回答说。
“那你回去跟他们说我回学校去了,让他们不要找了。”
“我不要骗他们,要说你自己回去说。”他仍是一动不动的站在我面前。
“怎么?已经开始不听我的话了?”我抬起头冷笑了声。
“我陪你,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他取下肩上的书包放到地上,坐到我身边。
“我在等人,你快回家去。”我把头埋在双臂间闷闷的说。
“你跟我一块回去。”他嘟着嘴回到。
“你回去。”我又说了遍。
“你跟我一起。”
“我让你回去你听不懂吗?你为什么每次都这样,一定要让我失去所有才甘心吗?你为什么每次都这样,为什么要这样。”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歇斯底里的喊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心里,不喊出来的话就会让我再也不能呼吸。
游韶坐在那儿平静的看着我,一句话都没说,就那么安静的看着,一直到我又蹲下来,最后坐到地上。
我们就这样坐到早上,再没说过一句话,当阳光升起的时候我扶着路灯杆站起来,拖着麻掉的腿一步步的离开这里。
游韶抱着书包跟在我身后,一直到家里。
老爸和老妈低着头坐在大厅饭桌的两边,看到我推门进去他们俩都连忙站起来。老妈大步冲到我面前,我以为他会骂我或打我。她却是一把把我抱住,然后说:“你去哪了?我们都以为你知道后会想不开。”
“什么想不开?”我很是疑惑。
妈妈一愣,放开我后瞪着我看了半天才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啊?”我问。
“十四昨天晚上过世了。”老爸沉重的声音从妈妈身后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