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非飞的减肥生涯又再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起初,方女士对这份西柚减肥餐单抱怀疑态度,而且对于不吃饭,她多少有点微辞。不过于非飞告诉她,人家这餐单是供医院内有心脏问题而需要快速减肥去进行心脏搭桥手术的病人用的。连心脏病人都可以吃的,那不怕对身体有影响了。
方女士遵照着餐单上写的为女儿准备三餐,而于非飞也秉持着餐单的要求,除上边列出的食物外,不再吃零食和甜点,连水果也跟它们说了拜拜。
第一天晚上是最难挨的,傍晚六点多吃完晚餐,到八点多她就觉得饿了。窝在房间里坐立难安,本想出去走走,又怕见到那只大鸟。稍早前他发短信来说要接她下班,她没理会。晚饭的时候他出现,看起来还是那么平静,仿佛前一晚发生的事,对他半点影响也没有。吃饭期间他的目光灼灼,差点就把她给灼出个洞来。他多次逗她说话,她都不给回应。他好奇问她为什么只吃肉不吃饭,而且吃的肉还是另外用盘子装着的,方女士大嘴巴的说她在减肥,他没哼声,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她,搞得她一口肉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匆匆把东西吃完,她就屁滚尿流的爬跑回房。不想见他,也不想让他知道,她为了他说的话减肥。她于非飞这次减肥,是为了争一口气。
减肥第二天是周末,她吃过早餐后,让方女士把午餐也准备好,然后拎起包包出了去。他的电话没一会就杀到,她不想听,直接按了结束键。短信随后又来:“一大早去哪了?连电话也不听?你真为这么小的事生气?”
真的是小事吗?她不知道,只顺手悄悄的往那关机键陷了下去。独个儿坐在公园的石凳上,望着白花花的阳光洒在地面上,她突然觉得胸口好堵。
生气有少许,失望有少许,伤心有少许。其实,她是既自卑,又自怜。
在外边游荡了一天,傍晚回来时,家里没人。开了手机,才一会未接来电提示声音响个不断,有他的,也有方女士的,连凌宇的也有。走进厨房,冰箱门上贴着一张小字条:今晚我跟你爸去喝喜酒了,你这孩子,出外手机没电都不知道,也不懂打电话回来。妈给你炖了肉放在冰箱里,记得热一热才吃。
无精打彩的拉开冰箱门,果然有一锅焖好的牛腩,只是她喜欢的配菜白萝卜一块都没有。
拿筷子夹了块牛腩进嘴里,冷冰冰的只有点咸的味道,估计是方女士没放太多盐和调味的缘故,这水准,连她平时做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勉强吃了几口,不想吃了,把东西塞回冰箱里,再切了半个西柚,耐着那份酸意把它吃完。
洗完澡回房间,还没坐定,门铃响。方女士跟于大同自己有锁匙,既然如此,那无论是谁来,她都不待见,就当没人在家好了。
门铃叫了很久,外边的人终于肯罢手。才过半刻,她的手机短信铃声响了。
”我知道你在家,灯亮着,快开门!”
于非飞不知道自己这次为什么会如此倔,心里虽然念着他,却又因为恼他而不想见他。
门铃又响了,伴着拍门声,真的很吵。
手机紧接着叫起来,于非飞火大,你丫能不能让我静一静!迅速拿起手机,看也不看,按下通话键马上吼道:“我是欠你钱还是杀了你全家,能不能给我消停一会!”
对方沉默了几秒,好半天才缓缓说道:“于非飞,干嘛如此火大?”
呃?来电的原来是凌宇。
她呼了口气,烦躁的扒扒短发:“你打电话来干什么?”
听出她的不耐烦,凌宇笑了笑,语气非常柔和:“我在你家楼下,想问你要不要去兜风?”
“兜风?”听听外边还在响的门铃声,她闭闭眼:“你上来接我!”一声命令,然后挂线。
迅速换下睡衣,随意套上T恤短裤,抓起包包就走。打开门即见他黑着脸,似乎也是盛怒中,但还是忍住不发作。
“终于肯出来了吗?”他压着声音,如神般矗立在门口,抓住铁闸的手青筋现起,高大的身躯挡住她的去路。
于非飞瞥了他一眼,倔倔地说:“让开!”
“去哪里?”他陷住她的肩,一股好闻的清新气味萦绕着鼻端,他深深的吸了口,是那么熟悉好闻的味道,语气缓了几分:“别再生气,好不好?”
于非飞有点心软,才想说点什么,他的声音又响起:“才说你一句!”
就一句?他不知道那句话有多伤人吗?难道她连使使性子的权利都没有?此念一起,她手上用力把他推开,再迅速钻到楼梯口。这时凌宇刚好从下一层楼梯转上来,俩人视线撞在一起。
“于非飞,你在迎接我吗?”他咧嘴向她笑笑,于非飞朝他挥挥手,举脚就想下去,手却被人从后边扯住。
“你竟又跟他出去?”
“不行吗?”她转过头抿紧嘴,直勾勾的回望身后的人。或许她不够漂亮,但她还是有选择的权利。这世界,不是你说了算!
“于非飞,你是在试探我?还是想让我吃醋?”
“哈!”她是真的觉得好笑。“我何得何能?”她低着头,唇微微翘起,说话嗓音显出无尽的落寞。“在你心目中,我连猪都不如。”
轻轻的甩掉他的手,转过身,凌宇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她看了他一眼,径自越过他往楼下跑去,凌宇抛给戴展鹏一个意味深长的注视,把他的惘然尽收眼底,匆匆追了下去。
车子漫无目的地向前驶着,CD机播着悠扬的音乐,谁也没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凌宇轻咳了声,决定打破沉默:“你”
“凌宇,”她打断他:“说说你跟你女朋友的事吧。”不想他问她跟大鸟的事,所以只有扯开话题。
“呃?就是很平常的,我对她一见钟情,然后努力的追呀,一追就到手,我们恋爱。就这样子。”
“那她为什么出国?”她好奇,俩个人竟然这么容易就能在一起,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跟那只大鸟就这么多问题?是性格不合,还是他们俩人都骄傲?
见她两眼闪着小问号,凌宇索性把车驶到路边停下。
“她是个很柔弱的人,骨架纤瘦身体又不好。或许是拉小提琴的缘故,她整个人充满了灵气,我第一次见她时,还以为见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她的家人对她期望很高,但她的音乐之路走得很不顺,她没什么朋友,想找个人倾诉都难,所以我要花很多时间陪伴她,开导她。因为这样,我家老爷子就不高兴了。”记忆如海水涨潮般,不算很强烈,一拍一拍的,直涌上来。
“陪女朋友是正常的呀,这样都不高兴。”想起那个严肃的男人,于非飞就觉得不舒服。
“于非飞,你有所不知。因为,哈哈,我老是翘班!”凌宇不好意思的抹了抹额,于非飞冒汗了。
“为了陪女朋友翘班”男人,不都应该以事业为重的咩?
“嗯。那时我刚到设计院工作没多久,很多事要去学,别的人下班后还加班加点的做事,而我不是请假就是早退,于是把老爷子惹怒了。”
“那是你不对,恋爱也有个限度。”
“我也这样想呀,不过我一忙没时间陪她,她就胡思乱想,以为我要变心了,我们还为此吵了很多次。后来老爷子去找她谈,说了很多废话吧,她自觉拖累了我,于是就在家人的安排下出国了。”
“她还满懂事的嘛,还会放手。”
“嗯,不过这里,会痛。”凌宇捂着头脏位置,眼睛定定的望着她。
于非飞被他望得有点不好意思,忙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你家老爷子真坏,误人姻缘。”
“也不是,其实,我知道他为我好。我想,我跟她也不太适合。”他叹口气,重重的靠到椅背上。“我觉得,我不会照顾人。有时她使性子,我会觉得烦。我想我很难专心去对待一个人或事,就像以前我想学金融,现在也没兴趣了。”
“为什么?”
“因为老爷子反对。他在建筑界有点地位,尤其是在建筑结构方面,他很希望我能继承他的衣钵,所以我改读建筑。可惜我志不在此,我对这没兴趣。”
“志不在此你又去学?”
“我主要是,不想让他失望呀。其实他除了对我严格点外,其它也没啥。我从小很崇拜他,如果他真要我去做,那就做吧。反正,我做什么都没关系。只是对做自己没兴趣的事,很难会有好成绩出来。这几年,我但求稳打稳扎就算了,那像戴工,一直扶摇直上,抹红了多少人的眼睛。”
于非飞皱眉,怎么有人能如此轻率的对待自己的人生呢?“凌宇,你这人很矛盾!”
“啊?”凌宇侧着头,疑惑的问。“我哪矛盾了?”
于非飞叹气,眼睛悠悠的望着前面挡风玻璃。外边汽车扬长而过,只留下尾灯星星点点,没一会连那点光也淹没在漆黑中。这么多人来去匆匆,有谁真正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转过头,夜色中那双眼珠闪着坚定的光芒。“你活得很矛盾。你的女朋友,因为你的家人对她不满意,加上她欠缺自信,选择放手了,但你有没有试过努力去挽回,去改变她,让她有自信!你说你喜欢金融,但你家人想你学建筑,于是你就妥协了。为什么你不去争取学自己喜欢的?好吧,既然你决定放弃了,做建筑也没所谓,那为何你不尽全力去做?你的人生,难道是为别人而活的吗?你都不用为自己负责的?得过且过就是你的人生态度?”
于非飞的一席话,让凌宇震惊了,从没有人这么坦白的告诉过他,该怎样对待他的人生。这些年来,他以为自己很快乐,生活得随性,因为随了老爷子的愿,所以即使工作没做得很出色,他也奈他不何。爱情走了,他相信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偶尔拍个散拖也行。反正日子都这样过,同龄人当中,他已经算不错。可是,每当夜深人夜的时候,他会觉得空虚,会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空白,再过十年,回首过去恐怕也找不到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来。他以为没人看出他的郁结,如今竟被这个外貌不算出色的女孩一语道破,他,真的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于非飞,原来你还满懂得说教!”
于非飞翻翻白眼,“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怎么办?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了。”